顾矜霄和钟磬到达长安,直奔问月楼去, 途径教坊, 忽然看到许多人围在教坊门前, 议论纷纷。
在教坊入门的前庭,有一个宽阔可容纳百人的舞台, 此刻,华丽的舞台上却只有一个人。
一个在揽镜自照,雌雄莫辩的美人。
穿着价值千金,珍贵的破红绡、蟾酥纱制造的华丽舞衣, 一眼望去便知风姿绰约。
似是孤芳自赏的醉舞, 似是茕茕孑立的伶仃自惜。
在那美人周围,放着三面等身高的水晶镜屏风。
三面镜子互相折射, 似是好让美人能欣赏到每一个角度的美丽。
然而,走近些却发现,地面散落的红花,并不是真的花, 而是血液粘稠凝固在舞台波斯毯上的图案。
美人也不是真的美人,周身的皮肉都像被恶鬼啃食过, 从头到脚没有一寸完好,面容甚至露出白骨。
而且, 那是一个男人。
在他的脚下, 散落着一架折断的古琴, 琴上刻着三个字月问情。
苏影死了
顾相知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如同红尘世外修无情道的仙人。
钟磬的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看了看台上的惨状,侧首去看顾相知的脸。
唇边微微牵起漫不经心的笑容“好像是那个叫苏影的,灵柩画魅的左画使,打过交道。当时他似乎用的你的脸,不知道从哪里拼凑出来的,其实不像。看来他是被自己的七张魂纸给反噬了,万鬼噬咬,死得是挺难看的。”
顾矜霄没说话,在听神龙从幽冥那边传来的调查结果。
没错,是那个不知道叫苏影还是素衣的人。不过不是被反噬,天地灵气的反应,好像是人做的,有阴阳之力波动。难道又是方士
这个时间也不好入定迴梦,况且真的是方士手笔的话,迴梦也看不到对方的痕迹。
顾矜霄眉宇沉静不动,轻轻地说“怎么死的不重要,劳烦神龙大人找一找他的魂魄被谁带走了。”
哇,顾矜霄你真厉害,你怎么知道他没下地狱,也没入枉死城神龙夸张地嚎了一声,顾矜霄没有任何反应,平静直视前方,鸦羽眉睫之下,目空一切,却生凛然。
神龙这才收敛了,乖乖诚恳地说好吧,他是跑了,呃,被人救走了。
顾矜霄转身,目不斜视,一路向马车走去。
“你去哪里”钟磬立刻跟上了,眉眼微挑,漫生三分不解,“那个素衣苏影的,不是死了吗现在你弹琴,一定能治好这个人了。好了就让她走。”
顾矜霄敛眸谁也没有看,淡淡地说“刚刚那个舞台上的阵法,是方士制造反噬的局,如果成功了,苏影的身体不会有什么伤害,他的灵魂才会变成那个样子。以魂纸锁魂御魂的人,若是遭到反噬,自身的魂就会被锁在镜子里,不会魂飞魄散。所以,这是金蝉脱壳。”
钟磬稠密的眉睫缓缓轻垂,唇边一抹温柔笑意,眸光像被金色暖阳照耀的桃花潭水,熠熠生辉璀璨如梦,看不到水底阴影。
他轻轻地说“娘子真厉害,看一眼就知道这么清楚。不愧是传说中连命盘星象都能左右的方士,古人诚不我欺。”
顾相知却没有看他,那双清透空灵的瞳眸里什么也没有,眉间清冷从来并无冰雪凌人之意。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默然不语的样子,却叫人觉得相隔万里,如霜天之月,不可接近。
膝上长琴弦声拨动,马车被咒术驱策,仿佛四蹄凌空一般,风速向前飞驰。
钟磬的笑容微不可闻,清冷的声音依旧温柔“你要去哪里”
“问月楼。”
钟磬想了想“他若是跑了,怕不会留在问月楼,不如我替你去问问鬼魅”
顾矜霄看向他,轻轻说“好。”
“问月楼见。”
钟磬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双清凌的眼睛,整个人如同水墨烟云,很快消散不见。
马车上的紫衣人瑟瑟微抖,蜷缩不动。
当苏影对着镜子欣赏他新的华服时,制作这件衣裳的“裁缝”阿菀却突然跑掉了。
苏影对着镜子里那抹仓皇逃走的紫衣,深深看了眼,随后便命令跃跃欲试的魂纸去追。
“嘻嘻嘻。”身后显露的红纱,探出来一双白骨一样的手,柔美依恋地攀在他的脖颈,自后向前拥抱他,厉鬼索命一样密不可分的姿势,攀附着他。
就像白骨上缠绕的食腐藤蔓。
苏影很是放松,似是习以为常“好看吗”
就像郎君穿上新衣,给意中人欣赏。
“好看,惦记了这么久,上次你说不要了,没想到突然却真的动手。她好歹是灵柩少宫主,你也不怕白薇找你算账”
苏影微眯着眼睛,靠在那红纱白骨怀里,就像醉卧美人膝“怕什么,她能偷偷摸摸来这里送死,必是背着白薇,无人知晓。这么好的机会,送上门来的,我怕什么”
“可你不要她的命,只要她活着,难保不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