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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琼楼渐远(补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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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翊坤宫一边柔肠百转,翻来覆去,长春宫这边亦是满腹心事,辗转难眠。

    外间灯都灭了,只卧房屏风外头留了一盏,影影绰绰透过一点光来。

    夜静得发沉,万钧重似的,那歪在南炕上发呆的人也仿佛被压成了一尊雕塑,手压在腰间,一动不动。

    “您去睡吧。”春苓又催了她一回,“明儿一早还去请安,给皇后看见您脸色不好,又要多心了。”

    “多心”敏妃轻轻一笑,“你还不了解咱们这位主子娘娘,她可不及来多我的心了,往后,都得扑在翊坤宫上头”

    春苓一顿,有一会儿才不敢确信的问“您为这个闹心呢”

    “为这”敏妃嗤笑,“我要为这闹心,可就甭想过安生日子了。我是心疼我的燕燕,白白受了这一遭罚啊。”她长长叹了口气,看着春苓道,“你瞧现世报来得这样快,头回我还看她笑话,眼下自己就闹上了。”

    她一抬手,春苓扶着她起来,一面道“您这是多心了,神仙都有打瞌睡的时候,更何况人,这回不过是凑巧了,委屈小主子一回,所幸也无大碍,您就放宽些心吧。”

    敏妃半晌未语,忽而吩咐“明儿你去趟温禧长公主府,向她讨食鱼帖,就说我借来一用。她要问你做什么用,你就说我惦记那帖子,恰寻了位妙人,或可一临,借来一试。”

    “依温长公主的性情,恐怕是要亲自来见一见了。”春苓迟疑着,“娘娘要将李姑娘引荐给长公主眼见要出宫的人了,您这是”

    敏妃轻轻一叹,“寻个名正言顺的由头,送她出宫吧。原就是讨太皇太后的欢心,硬叫人来了这里。这阵子一桩事儿连着一桩,估摸着也没人顾得上她了。我瞧她是不愿在宫中多呆的,既已尘埃落定,不若做个人情,送她出宫吧。”

    春苓点了点头。

    温禧长公主,其封号乃温禧固伦长公主,年不过三十,是今上一母同胞的长姐,嫁的是敏妃同宗那拉氏嫡系平阳侯府的次子索兰,索兰此人年轻有位,可惜天妒英才,英年早逝,与温禧公主成亲不过三年即于西南殉国。温禧长公主与其夫妻情笃,发愿为亡夫守节,一守就是十数年。

    温禧长公主和皇帝一样,遗传了先帝的才情,也遗传了她爱才惜才的性情,不过与他们温吞的性子不同,她是火一样的性子,说风就是雨。春苓把话带到,头一日借来了帖子,第二日温禧长公主就递牌子进了宫,先到太皇太后、太后、宫里坐了坐,又瞧了明妃后,顺道就来了长春宫。

    敏妃含笑迎了她进门。

    温禧长公主与她关系非同一般,一见面就调侃开了“话说得这样满,倒叫我看看是怎样的妙人,竟能临得草圣的帖子”

    敏妃但指了指一侧案头上尚为及收的两幅字,道“今早上送来的,您瞧瞧吧。”

    两幅字,近乎如出一辙。

    温禧长公主打眼一扫,一下就顿住了目光,紧走两步过去,以手触字,上下比对了半晌,最后按在那截然不同的两方落款处,连道了两声妙。

    “尽得其意,临得妙,风骨巨丽,写得亦妙”她目光胶在桌面上半晌,方抬眸看了眼敏妃,“是前些日子进宫的李氏女公子”

    “正是。”

    温禧长公主赞许的点头,“她混迹襄郡王府,我原颇有成见,如今看来,这姑娘当是个真性情的,倒不负她往日声名。”

    敏妃一笑“您既看得上她,那我就直言了。”

    温禧长公主长眉一挑“算计我”

    “我哪里敢”敏妃笑,微微叹了口气,方道“先前的事儿您也知道,召她进宫教燕燕,原是为了如意妹妹,后来见着人了,才德品性,样样都好,我倒想她长久的给燕燕做先生了,偏偏燕燕惹出那桩事儿,皇后娘娘还要护着,连个不是也没陪,我这里是没脸留她了。为着老祖宗放心,且得请你把人带出去,留到皇上给她指婚。”

    “这差事我倒乐意。”温禧长公主一笑,“日常正缺个同我说话的人,你把人招来,我先见上一见。”

    “去请李姑娘过来吧。”敏妃便朝春苓使了个眼色。

    春苓不多时即去而复返,后头跟着进来了李明微。

    她见了礼,温禧长公主只瞧着她笑,端详了半晌,才道“往常总听人说你有令堂遗风,可方才见你写的字,我倒觉着,你像你父亲多一些,现在看你,果然样貌上也像他多一些。”

    这是李明微头一次听人提到父亲,这宫中所有人都讳莫如深、避免提及的人。

    她不知她是何意,只是谦道“先妣超然,民女所不能及也。”

    “我说的不是这个。”温禧长公主笑了笑,“观你字意,超然洒脱并不输尔母,不过不及其气性空灵,倒像你父亲的字,有历尽万难而不夺其志之坚毅。他本是这世间难得的人才,只可惜”她略微一顿,叹了口气,不无惋惜之意,“料是你母亲之去对他打击过于沉重,以致他醉心权势,为利禄蒙了眼,适才误入歧途。”

    一席话说得李明微轻轻低头,她便又是一笑,道“我随口一言,你不要将这些放在心上,我只是见到你,又想到了以前上书房的日子,多感慨了几句,你父亲纵有大过,亦有值得人尊敬之处。”

    长公主是随阿哥们一起上过书房的,彼时李鸿慈任教于上书房,正是他们的汉文师父之一。可声名狼藉的人,甚至被骂作窃国之贼,她近日却尤能毫不避讳的说出“值得尊敬”四字,李明微不可说不动容。

    她哽了哽,反倒怕她因此遭祸,因道“父亲之过,难容于天,不值长公主此般相待。”

    长公主细嚼她别有意味的“难容于天”四字,参透了即是一笑,却没说破,只道“你是个好姑娘,不枉我特意来见你一遭。”

    敏妃在旁瞧着,不得不佩服她收买人心的手段,李明微在长春宫呆了这样久,她几番示好,投其所好,她那里却像块顽石,始终不为所动。长公主头一面见她,却三两句就引到了她心坎儿,令她诚心以对。

    是她想差了,只道她是个真正秉性清高的人。可事实上,孤高只是她的盔甲,穿破了,才看得到她的本心。偏偏她一直在这盔甲外头打转。

    她心下轻轻一叹,不过看透了又怎样这样的话,也只有她温禧长公主敢说出来了。

    温禧长公主瞧她一眼,莫测一笑,隐有为时尚早的意思,敏妃勾唇会意。

    她垂了下眼,看向李明微,笑道“才长公主同我说起,她那里犹有几副残帖,想请你过府几日,与她参详参详。我是舍不得你,只是燕燕这里一时半会儿整顿不完,大抵要在中宫住些时日,我没道理留你在宫里耽搁着,却不知你意下如何,愿不愿意过去”

    紫禁城和长公主府,她出了宫大抵就不会再回来了,李明微心里衡量了一下,点头应下,“愿为一试,却不知如何安置怡宁格格”

    长公主道“这个容易,我也挂念怡宁丫头了,随我一起去公主府便好。”

    这日傍晚,李明微即辞了敏妃随长公主鸾驾出宫。

    敏妃送她们出宫以后长长叹了口气,春苓回头一看,也是一叹,敏妃即笑,“你叹什么”

    春苓道“叹您对人好,人还不知情”

    敏妃笑“长公主岂会叫她不知情”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