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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9 章 金风玉露
    番外金风玉露

    每年的庙市,是除却上元节最热闹的时候。

    京中各个寺庙的水陆道场、东西两市连着三日昼夜不歇,就连京城附近的百姓,但凡得闲,总会携家带口来城中逛一逛。

    这也是容锦与容绮姊妹极喜欢的日子。

    因此事恰赶上继母余氏家中老母亲寿辰,她总会带着儿女回去住上几日,无人约束。

    容绮大可以约着街坊邻里的孩童出门去玩。

    而容锦,往往可以趁此机会赚些银钱。

    知晓这样热闹的集市中,寻常的手帕、香囊等物并不起眼,她今年多费了些巧思,以鲜花为材料制了簪花。

    若认真来说,其实算不得多精致,鲜花最多撑上一夜,便要枯了。

    但胜在心思灵巧。

    娇艳的鲜花衬得人姝色更丽,其上竹编的蝶,又添了三分灵动。

    这时节,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都会出门闲逛,她们不吝银钱,这样新奇有趣的簪花正合心意。

    这种小玩意,本也不会指望留得长久。

    只需一丁点银钱,换一时新鲜,于她们而言正合心意。

    事实证明,容锦打算得确实不错,压根没用多长时候,竹篮中的鲜花已经卖得所剩无几。

    她坐在石阶上盘算着,难得有生意这样好的时候,今夜要么就不歇了,做更多的花来卖。

    “在这里。”

    清脆的声音响起,随即有位身着红裙的姑娘在容锦面前站定,兴致勃勃地打量着荷叶上剩余的花,又回头催促道“沈二,你怎么这么慢”

    容锦托着腮,饶有兴趣地循声看去。

    眼前这姑娘容貌艳丽,桃腮杏眼,观其衣着应当是富贵人家出身。对她这簪花颇感兴趣,像是个出手大方的。

    至于姗姗来迟那位,是个年纪比她大些的少年郎。

    他身形颇高,像是个宽肩窄腰的衣架子,将那身墨色的劲装穿得极为风流,行走间隐约可见,靴旁仿佛束着只匕首。

    那张脸就更为精致了,像是白玉雕成的美人,又因其凌厉的眉眼削减了几分阴柔,恰到好处。

    与红裙姑娘的殷切相比,他看起来仿佛有几分不耐,看天看地,就是懒得陪着人挑选簪花。

    容锦年岁算不得大,但在这有限的十余年中,眼前这位是她所见过的、最为俊俏的公子了。

    但俊俏不俊俏的,于她也没什么干系。

    最重要的,是能从这两位手中赚多少银钱。

    红裙姑娘犯了难,皱眉看他“沈二,到底是荷花更好,还是紫薇花更好”

    沈二公子随意瞥了眼,漫不经心道“都好。”

    他对这些花花草草并无半分兴致,原本与人约好了,要去投壶射箭的,奈何恰好遇着周氏一家老小出门。

    沈夫人素来喜欢周家那群姑娘,知晓周湘有意许给公孙氏那位长孙,便又乱点

    鸳鸯谱,想撮合他与周浅。

    就这么着,被指来陪着买簪花了。

    然他实在是个不解风情,扫兴的人。

    周三姑娘撇了撇嘴角,只恨不得将簪花甩他脸上,却只听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响起。

    “荷花粉白两色,衬得人温婉;紫薇颜色更艳些,衬得娇丽。”

    “姑娘相貌生得这般好,自是带什么都相称,全看您自己喜欢什么了。”

    三言两语,又将周浅哄得心花怒放。

    沈裕循声望去,直到这时才正经打量了那位摊主。

    她发上扣着片荷叶,挡了半张脸,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瞥见一抹白皙的脖颈,在夜色之中分外惹眼。

    身上穿着的,也是件碧色的衣裙。半旧,却洗得干干净净,裙摆出绣着枝缠枝莲花。

    在这闷热的天气中,叫人看着,仿佛也添了分清凉。

    来庙市上摆摊的人数不胜数,但一路看过去,大都是男人,又或是上了些年纪的老妪。

    可单听声音,便知道这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

    她声音中噙着笑意,没来由得,令他想起南林山间的清泉。

    沈裕曾随着师父、师兄前去射猎,那一泓泉水清凉而甘甜,令他回京之后还惦记了许久。

    他思绪飘远了些,回过神时,周浅已经将那两朵簪花一并买下了。

    周浅自己也知道发上簪不下两朵,奈何这位妹妹实在嘴甜,夸得天花乱坠,却又丝毫不显谄媚,看起来真诚极了。

    一高兴,便都买了,横竖也不差这点钱。

    她摸了摸腰间,并没带,只得看向沈裕,冷漠催促“给钱。改日还你。”

    她是喜欢沈夫人,也知道自家祖母的意思,然而随沈裕出来这么一趟,彻底歇了心思。

    毕竟人长得再好有什么用,朝夕相处起来怕是气都气饱了。

    还不如眼前这位妹妹可人。

    沈裕噎了下,无奈道“这就不必了。”

    说着,又向着那摊主问“这簪花怎么卖”

    摊主将竹篮中剩余的簪花摆好,又洒了一层水,好维系着鲜花的形态不至枯萎,这才仰头看向他,笑盈盈地报了价。

    她看起来年岁不大,兴许尚未及笄,清丽的眉眼间犹带两分未颓的稚气。却并没有女儿家常见的羞赧,看向他的目光柔和而中正,落落大方。

    明知不合时宜,但沈裕的心还是动了下。

    他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以至于还是等对方又试着提醒了句,才慌忙翻了荷包出来。

    可他随身带着的荷包中,最小的也是银锞子,还有几片金叶子,压根没有铜板。

    容锦托腮看着,犯了愁“怕是找不开。”

    “这有什么”周浅径自拿了块银子给她,“多的,就当赏你了。”

    容锦却是没看走眼,这位姑娘大方得很。

    这银锞子,于这些世家子弟而言不值一提,但抵她在这里

    坐一宿能赚的钱了。

    犹豫了一瞬,小财迷还是见钱眼开,并没执意要找人换散钱,依旧笑盈盈道“那就多谢姑娘了。”

    纤细的手接了银子,高处的烛火映着,依稀可见掌心的薄茧。

    周浅心满意足,簪了枝荷花,拈着枝紫薇花便要离开,走了两步,却发现沈裕并没跟上来。

    回头望了眼,却见他依旧站在那摊子前。

    容锦也有些不明所以,攥紧了银子,小声提醒道“那位姑娘已经走了。”

    他站着不走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觉着多给了银子亏了不成

    沈裕愣了愣,意识到她在想什么后,低头笑了起来。

    容锦愈发迷惑。

    沈裕按捺下笑声,问她“你明日还来吗”

    容锦点了点头,试探着问道“公子有何吩咐”

    “你这花制得不错,我家人应当也喜欢,只可惜今日所剩无几,”沈裕咳了声,一扫先前不以为然的态度,“我明日再来。”

    这是多了个大客户。

    容锦反应过来后,点了点头,又额外问了句“您家人喜欢什么式样的簪花,我明日多做些。”

    沈裕本就是现编的由头,磕绊了下,这才道“每样都要。”

    做生意的人最爱听的便是这话了。

    容锦眉眼一弯,向他摆了摆手“那就明日再见了。”

    因沈裕前后的差别实在太过明显,周浅也不是全然没心没肺的,回去的路上便没忍住打趣了两句。

    一到茶楼,更是兴致勃勃地凑到沈夫人身侧,告密去了。

    沈夫人执着团扇的手微微停顿,听后,望向自家小儿子的目光格外意味深长。

    沈裕满脸无奈,不大自在地挪开了视线。

    “怎么,你竟还有难为情的时候”沈夫人掩唇笑着,示意他在对面坐了,关切道,“那姑娘叫什么名字”

    年初长子成亲后,沈夫人最惦记的事情,便是沈裕的亲事。

    可偏偏他比兄长还要挑剔,满京城的闺秀大都见过,却从没见他主动,当真是要把人给愁死。

    如今眼见着有了头绪,自是喜出望外。

    沈裕端起面前的凉茶,摇了摇头。

    “你不知道”沈夫人轻轻叩了叩桌案,又问,“那她家住何处”

    沈裕又摇了摇头。

    沈夫人惊奇地横了他一眼“那你准备到何处寻人”

    这儿子实在不随父亲,昔年沈将军初见她时,可是厚着脸皮,恨不得从名姓问到住处,再问到老家何处了。

    沈裕没想到自己到这年纪,还有被问得哑口无言的时候,抚过杯沿,干巴巴道“她说,明日还来。”

    沈夫人满脸恨铁不成钢“那若她明日不来呢”

    沈裕脸色微变。

    他那时并没想太多,更没想过此种可能,竟有些不知所措。

    但

    他很快镇定下来,不疾不徐道“那就挨个问,她看起来不似头回来此,只要有心打听,总能寻到人。”

    “也成。”沈夫人执扇在他手背敲了下,催促道,“难得遇着能令你上心的姑娘,可得抓紧了,别错过才是。”

    看起来,她仿佛恨不得明日便要请人上门提亲、换庚帖了。

    沈裕哭笑不得,只道“并没到那份上,您别着急。”

    “别着急”沈夫人瞥了自家儿子一眼,冷哼道,“我还不知道你吗”

    他这样的人,若是一眼看中了谁,注定是要陷进去的。

    沈裕对此不以为然。

    这些年,他的精力与光阴都用在了习武练箭上,对男女之情并没多少兴趣,甚至一度认为这种事情只会浪费时间、消磨志气。

    他承认自己确实对那姑娘另眼相看,但并不意味着,就成了头等的要事。

    虽约好了第二日见面,但沈裕并没提早过去。

    散值后,他与师兄比了一回弓马,这才往庙市。

    齐钺掸去衣摆上的尘土,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立时觉出不对劲“怎么想起特地换衣裳”

    沈裕“”

    他咳了声,状似不经意道“想换便换了。”

    “难得见你这般打扮,”齐钺摩挲着下巴,见他衣袍上似有暗纹浮动,雅致极了,感慨道,“也就这时候,才能想起你也是个世家子弟出身。”

    他随手在沈裕肩上拍了下,笑道“左右无事,我也随你去逛逛。”

    沈裕额角青筋微动,总觉着这位也是看出端倪,凑热闹来了。

    庙市之中,最显眼的还是今上设下的“彩头”。

    华严寺那座高塔之上悬了花灯,御旨曾言,庙市最后那夜,谁若能自另一侧的西市鼓楼一弦三箭射落花灯,那对有名的碧玉山水环佩便赐予谁。

    齐钺仰头望着那花灯,眯了眯眼“听闻,秦家那位公子近来苦练弓箭,想要明晚大出风头。”

    沈裕嗤笑了声,虽没明说,却尽在不言中。

    齐钺问“你可要去试试”

    “没兴趣,”沈裕漫不经心道,“若是什么良弓好剑,倒可以一试。”

    齐钺见他自顾自走着,又问“先前说的比投壶,你这是要往何处去”

    沈裕垂了眼,懒得回答。

    齐钺抚掌大笑,挤兑他“就知道你是与哪位佳人有约,还同我装傻充楞。”

    沈裕的记性很好,清楚地记得昨夜是在何处遇着的。

    愈来愈近,他脚步仿佛都轻快了些,自己毫无所觉,齐钺却是蹭了蹭鼻尖,才勉强按下笑意。

    今夜的庙市,要格外“热闹”些。

    沈裕望见那处围着些人,心沉了沉,快步上前,尚未分开围观的人,便先听到了尖利的声音。

    “我家姑娘看中你这些花,是给你脸面,多少人求还求不来,你竟敢推三阻四”

    “并非是

    有意推脱,只是昨日已经有人预定了花,总得有个先来后到”

    容锦没料到会遇着这样的事,被眼前这丫鬟尖酸刻薄地刺了好几句,仍耐着性子解释。

    只是习惯了盛气凌人的,哪里听得下这些。

    锦衣华服的小姐冷笑了声,丫鬟会意,竟踢翻了面前那竹篮。

    精心制成的簪花落了满地,沾满尘土,荷叶上的水大半也泼洒在容锦衣裙上,令她狼狈不堪。

    坠着珍珠的绣鞋踩在娇嫩的鲜花上,温温柔柔的声音响起“凭你,也配与我讲这些”

    容锦抬手拭去脸颊上的水滴,按了按眼尾,轻声道“姑娘教训得是。”

    这样的羞辱,容锦并非头回遇着,也不会如当初那般不知所措,抹着眼泪灰溜溜地离开。

    只是这其中有朵簪花是她极喜欢的,昨夜费了半宿,就这么糟蹋了实在可惜。

    “我倒是不知,与秦姑娘说话论理,何时也要门槛了”

    容锦正埋头收拾着一地狼藉,听到这似曾相识的声音,立时抬头,果不其然见着了昨夜那位公子。

    他今日换了身衣裳,宽袍广袖,仿佛更贵气了些。

    容锦说不清其中的差别,只觉着,倒像是个读书人。

    原本张扬跋扈的姑娘,见着他之后倒似是变了个人,脸颊飞红,说话也磕绊起来,似是懊恼之意。

    容锦冷眼旁观,福至心灵,忽而明白了。

    这位姑娘怕是心仪于他,平日自是端庄大方,却偏偏不巧,叫他见着了这副不讲理的模样,恐怕肠子都毁青了。

    他倒依旧是个不解风情的,只是比昨夜更甚,言辞毫不留情,三言两语将那姑娘给凶走了。

    细看的话,仿佛还红了眼。

    看起来楚楚可怜。

    将人打发后,他低下身,像是要同她一同收拾。

    容锦连忙拦了“我自己来就好。”

    那些花沾了尘土后,也大都不成型,自然是卖不成的。

    她将簪花与脱落的花瓣一并收拾回篮中,叹道“昨日说好的,却是没法了,算我食言。”

    她并没落泪,脸上也无悲色,像是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只有些许几不可察的无奈。

    纤长而浓密的眼睫低垂着,像是敛翅的蝶翼。

    沈裕看着,却只觉心上一紧,泛着于他而言全然陌生的情绪。

    “怪我,”他搭在竹篮上的手微微收紧,自责道,“若我早些来,便不至于此了。”

    母亲昨日所言,确实不无道理。

    沈裕难以想象,若自己来得再晚些,她会不会已经带着这些被零落的花离开,杳无踪迹。

    纵然费些周折能再寻到,可她这时孤零零的受人刁难,又算什么

    容锦却被他这话给逗笑了,起身拂去衣裳的尘土“哪有这样算的”

    她拎起竹篮,轻快道“你若依旧想要,明日来,我还在此处。”

    沈裕下意识点了点头,等她走出几步后,又追上去问“敢问姑娘姓名家住何处”

    情急之下,他这回倒真是依着母亲的意思照办了。

    只是太急了些,问得失礼。

    若沈夫人在此,怕是又要敲着团扇笑他方寸尽失,还不如沈将军昔年了。

    容锦满是诧异,脚步微顿,倒是给他找了理由“公子是将来还想找我订簪花”

    今日也有旁的客人问过,只不过是女眷。

    “我平日不做这些的,凑个热闹罢了,”容锦抚平衣袖上的褶皱,莞尔道,“何况这也不是什么难的,您明日拿了,令家中侍女多看两眼,也能做了。”

    言毕并未多留,便离去了。

    沈裕攥紧的手缓缓松开,忽而有些无力。

    这些年,从来都是姑娘家待他更为殷切些,而他则是避之不及的那方,故而于此道并不熟悉。

    也并没料到竟这般难。

    倒像是刚习武那会儿,满身的力气不知该往何处使。

    是夜,沈裕回去一宿都没怎么睡,回忆昨晚种种,只觉每句话说得仿佛都不妥。

    第二日请安的时候,犹豫再三,还是硬着头皮问了。

    沈夫人原本正伏案写着家书,见自家儿子吃瘪,笑得停不下来。笔尖蕴着的墨滴下,毁了正写着的这页纸。

    沈裕颇为无语“母亲”

    “正好重写一份,得好好同你父亲讲讲此事。”沈夫人调侃了句,见他真快要羞恼离开,这才道,“这种事情,哪有什么一定之规”

    “你心中喜欢,只要待她好、投其所好,不就成了吗”

    这可真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是夜,沈裕去得要格外早些,以致于人都还没到。

    依着旧俗,庙市第三日晚间更为热闹。

    容锦怕晒蔫了花瓣,便没急着过来,觑着时辰差不多了才来。

    也是此时,沈裕才知晓她还有个妹妹。

    相貌与她有些许相似,只是脸庞要圆些,梳着双环髻,眉心还点了花钿,是个贪玩的性子。

    与几个年龄差不多的孩子玩到一处,商量着要去看“射花灯”。

    沈裕问她“你不去吗”

    容锦托着腮,认真道“我还要卖花呢。”

    她心底也爱热闹,只是若谁都不做这些,她与容绮将来怎么办呢她既是姐姐,总该担起责任的。

    沈裕道“今年的彩头是碧玉山水环佩。”

    这是前朝一位皇后留下的饰物。

    她与文帝年少相知,琴瑟和鸣,从少年夫妻到后来史书所记载的贤明帝后。

    文帝为她空置后宫,一生一世一双人。

    此物未必价值连城,寓意却极好,秦世子苦练箭法,一方面也是因自家妹妹想要这环佩,不惜用身边绝色的侍女来换。

    容锦眨了眨眼“那是什么”

    沈裕想了想

    ,递了片金叶子给她“这些花我都要了,你陪我去看个热闹。”

    那片薄薄的金叶子反射着烛火的光,熠熠生辉。

    容锦有些移不开眼。

    她很缺银钱。余氏离家前,已经在同父亲商量,等她及笄后要将她送给城外的富户当妾室。

    无论是带着容绮逃离,还是用旁的法子证明自己的价值,都需要钱。

    她信自己看人的直觉,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此处早已清场,容锦原以为,他只是要如寻常百姓一般,远远地看个热闹,却没想到竟带着她穿过禁军上了台阶。

    负责查验的禁军见着他,熟稔而又不失敬重地唤他“少将军”。

    容锦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拾级而上。

    她攥着衣裙,手心出了层薄汗,再开口时声音透着紧张“你是”

    “我姓沈,单名一个裕字,字行止”

    容锦只是想问他姓什么,没想到对方三言两语间,将自己的名姓与家世交代得清清楚楚。

    她吸了口凉气,磕磕绊绊道“我知道你。”

    其实早禁军称呼他为“少将军”时,她就该想明白才对,毕竟早两年,那场平漠北的战役这位可是声名大噪。

    说话间,已经到了楼顶。

    此处已聚了不少人。

    有来自负武艺试身手的,也有被家中长辈按着来的,但无一例外铩羽而归。

    秦瞻刚试过,没能成,正在讪讪地哄着自家妹子。

    有眼尖的瞥见沈裕,与周遭笑道“行止既来,可没你我的事了。”

    齐钺在此负责维系秩序,见他来,眉尖一挑“你不是说没兴趣吗”

    沈裕一笑,接了弓,从壶中抽出三支羽箭。

    众人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容锦也顾不上局促,下意识屏了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

    他轻描淡写地张弓搭箭,片刻后,松手。

    羽箭破空的声响传来,下一刻,华严寺高塔之上悬着的花灯坠下,流光溢彩,恰是三盏。

    周遭人群抚掌欢呼,争相询问着这是哪位射落的,庙市迎来了这三个昼夜最热闹的一刻。

    齐钺则将看顾的锦盒取出“碧玉山水环佩,是你的了。”

    容锦从没来过这样高的地方,也未曾见识过这样的情形,抬手按着心口,只觉心跳快得吓人。

    以至于其中一只环佩递到她眼前,怔怔地看了会儿,才反应过来。

    她其实分不清玉石的好坏,但也知道,能让圣上拿来作彩头的,绝不是寻常物件。

    “送你,”沈裕眉眼带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可以问你的名字吗”

    灯火描摹出他精致的面容,满城喧嚣繁华,仿佛都成了陪衬。

    容锦终于明白了,何为书上所言的,意气风发。

    她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看红了脸,轻声笑道“容锦。”

    全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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