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55.尾调 树莓。
    傅言商醒时, 凌晨的天正黑着。

    正是六点多,私人医院内很安静,路栀趴在他床边, 居然就这样睡着了, 降温的手心还握着他的手。

    路栀睫毛动了下,从并不沉的梦里醒过来,察觉到自己被人抱起, 塞进暖和的被窝里。

    她迷迷糊糊睁眼。

    傅言商“怎么趴着就睡着了”

    “太困了,”她含糊地说,“只想趴一会的。”

    “洗过澡了么”

    “嗯。”

    他直起身, 套上外套“你先睡, 我去洗。”

    她反应过来“你不是刚缝完针吗医生说不能洗的。”

    “伤口很小, 防水创可贴多贴几层,没什么事。”

    “那也不”

    他失笑“那我叫别人来帮我洗。”

    路栀在原地坐了会儿, 仿佛在思考什么, 等过了几分钟他拿好睡衣, 这才磨磨蹭蹭起身“我帮你洗。”

    浴室内,很快响起水声。

    路栀把创可贴包了三层, 一层大的盖一层小的,以免伤口发生感染, 末了, 又把他手放上去“你两只手按着, 我帮你冲。”

    水声哗啦啦地响了会儿, 有雾气从门缝间递出。

    足够大的病房,浴室外就是客厅,空旷地传来浴室内的男人的声音。

    “怎么跳过了”

    “这里也要洗吗”

    “你说呢。”

    “”

    “嘶,轻点宝贝, 弄坏了你以后怎么办”

    “你别说话了。”

    两秒后。

    “就洗完了”

    路栀“那,还要怎么样”

    “洗得是不是有点儿太敷衍了你帮我洗,不得按照我平时自己洗的标准手放上去啊。”

    “”

    “快点儿,宝贝。”

    “你刚让我慢一点的。”

    “我刚说的是时间,现在是速度。”

    “”

    “”

    一次在她构想中本该非常迅速的洗澡,硬生生洗了半个多小时。

    等她出来时,身上衣服也被他玩得湿透了,衣服紧贴在皮肤上,洇开的水痕上缔结出两颗新鲜树莓,她迫于无奈,又洗了一遍。

    天色隐约有亮起的趋势。

    路栀怕翻身时压到他的伤口,因此换了另一张床睡,大概睡了两个小时,醒来时,居然又躺在他身边。

    她睁眼反应了会儿,他那张床上已经没有人,只有掀开的被角。

    他又跑到她这张小床上,靠在她枕边。

    路栀往上蹭了蹭,刚睡醒,讲话也慢吞吞“你别乱跑万一伤口又撕裂了怎么办。”

    “那就再缝。”他讲得漫不经心。

    “”

    她又断断续续睡了半个多小时回笼觉,直到微微亮的晨光洒进来,不算太浓,昏昏沉沉的阴天。

    路栀看到桌上有新东西“托盘上是什么”

    “药。”他道,“刚他们来换药,我让他们就放这儿,免得吵到你。”

    路栀忽然惊起,“刚才的创可贴拆了吗”

    “早拆了。”

    纱布掀开,里面的伤口不算太触目惊心,清理得很干净,只有旁边一圈染了色,能看出来是擦了碘伏,极细的美容线缝进去,医生处理得细致,她松口气。

    路栀把旧的纱布丢掉,用碘伏重新消毒,然后棉签上药,再覆盖新的纱布,用胶带贴好。

    她全程动作很轻,但拿不准麻药褪掉,伤口会不会碰一下就疼“痛吗”

    “不痛,”他笑,“别拿你老公当棉花。”

    “你嘴里没一句真话,都缝针了怎么可能不疼”

    “你让我抱会儿就不疼。”他拍拍肩膀,“过来。”

    路栀躺过去,被人扣住手腕摩挲,她忽然说“你跟我讲讲吧,你在美国的事。”

    他停了下“怎么忽然好奇这个”

    “想知道你在那边有没有遇到什么好玩的事啊,”她说,“这不是你的一部分吗。”

    他沉默片刻,大概确实在思索,半晌后道“没什么有印象的事了。”

    “”

    “我刚去那时候,派对的确很多,但都没参加。你可能只知道我父母去世,不知道我妈妈是生我的时候走的,我每次看到我爸怀念她都很有负罪感,我觉得好像是用她的命,换了我的命。”

    这样的事被他说得也轻描淡写,但还是有些沉“所以我从能有独立思维开始,就想证明她的选择没有错,我希望我是一个值得的人,所以我做什么都很努力,其实没有那么多神话,起码我的成就都是用超出常人的付出换来的。”

    “我也不是无忧无虑长大的,”他笑一下,“路栀,我也吃过很多苦。”

    她忽然哽了一下,抬头看他。

    他视线落在窗外,似乎在出神“不过我妈妈走后,家里面的人对我当然也不错,大概是觉得我可怜,出生起就少一份爱。因为我从不需要人敦促,所以我爸在学业上也没有给我任何压力,反而经常和傅老板一起敲打我,让我多睡觉,多休息。”

    “我妈妈走后,我爸的情绪状态就一直不是很好,你应该也知道,他们很相爱,我爸几乎每天都会给她写一封信,就夹在手边的书里,每年都有厚厚一本书被塞进书柜里,那是我从知事起,初次对爱有了具体的感知。”

    “情绪不好,当然身体也不会很好,我每年都会陪我爸出去旅游,他经常提起我妈,我妈妈也很期待我的出生,给我留了很多长命锁和玩具,到我初中时,我爸几乎已经靠钱续命,十七岁的时候,他去见我妈了。”

    “他应该很高兴,医生说他走时都是笑着的,手里还握着第一次约会时我妈送他的怀表。我那时候在学校,赶去医院也要很久,是最后一个到的,他撑着最后一口气在等我,但实在没有太多力气”

    讲到这里,他几乎是很少情绪外露的人,大概要到很动容时,声线才会有明显震动,路栀听出他深深吸了口气,稳住情绪说“你知道,人到弥留之际,说话也变得难听清,我就跪在他床边,耳朵贴在氧气面罩旁边,艰难地在一片抽泣声里听到他的声音。”

    路栀问“他说什么”

    他笑着摇摇头“我还是没听清,只听到一个快字。后来想了想,他说的,大概是要我快一点。”

    “快一点什么呢我那时候不知道,回去想了一天一夜,大概他希望我快快长大,然后坐稳他的位置,扶持住傅家,让我妈泉下有灵也能安息,一直都是这样,我也习惯了做榜样。”

    “后面的你也知道了,我为了快一点成长起来,一个人去了美国,接受更新更独立的教育,我始终要比别人快一点,最年轻的博士,最年轻的获奖人,最年轻的融盛总裁”他说,“但我常常也会在想,我走到现在这里,是否如他们所期待,足够快吗”

    他说“大概还不够,怎么样才能让他们以我为骄傲,我是不是还得再快一些,总归还有很多没有做,可是时间太吝啬了,甚至不肯多给我一分钟,让我听一听他们究竟对我有怎样的期待,我都会完成的。只要他们开口。”

    可惜没有。

    可惜命运也吝啬。

    路栀抬起手,曲起的指节蹭一蹭他脸颊,他手指也覆过来,指腹摩挲过她眼尾,“好了,哭什么。”

    半晌,路栀闷声道“我总觉得他们说的应该不是这个。”

    “不是什么”

    “不是快一点。”

    他似乎一顿,继而又道“那是什么”

    她摇摇头,还没想好,但直觉总觉得不会是“快一点”。

    那三个字是魔咒,是他少年时的第一反应,他把自己困住了,从小到大。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爷爷会和她说,他其实活得很累。

    他似乎是想跟她说些轻快的“好玩的事我想起来,有一件,不过不是我的。毕竟我每天都在学习,其实挺无聊。”

    “我去美国没两个月,井池也被家里人送过去,那年圣诞,他和他老婆分手了,一个人在阳台唱死了都要爱,被投诉,拉着我哭了一夜。”

    路栀又泛起些困意“他和他老婆高中就恋爱了吗”

    “不好说,”他道,“他觉得他们在恋爱,女方怎么觉得我不清楚。”

    “”

    “他们是娃娃亲,从小就订了婚,读一个高中才再碰上,井池又追了好久。”

    说到这儿,感觉到怀里的人呼吸渐渐均匀,大概昨晚没有睡好,她的觉一阵接一阵,他垂眼看了会儿,将被子给她盖好。

    路栀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再醒的,天色一如既往地朦胧,一层浅灰色的光,空气仿佛都沾上湿润的水汽,他正挂了半边蓝牙耳机,在听汇报。

    他略微侧着身子,去翻桌上的报表,大概在对照检查,路栀一把将他拉回来,小声叮嘱“会压到伤口的”

    “没事。”没字说到一半,他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路栀立刻掀开被子去看。

    纱布掀开一点,还好没有血迹渗出,刚刚大概只是伤口动了一下,她又盯着观察了半天,确保没有延迟。

    掀开的被子早就落下来,她弓身趴着的位置鼓起一个小小的山丘,就在他腰侧,他垂眼看着,只能看到她脸朝对小腹的方向,迟迟没有动。

    他手在上方,隔着被子托住她脸颊,轻轻碰了下,调情的兴致明显“看什么呢。”

    “”

    她吹了吹伤口,又将纱布重新贴起来,有光从边沿透进来,看得不算清晰,有种深夜爬山的感觉,余光里,有什么正在吹拂中慢慢苏醒。

    她僵了会儿,想我吹的也不是这儿啊

    电脑放在他身前,没开视频,耳机里正断断续续输出例会内容,是一周一度的汇报,不算什么大事儿,只是需要敲打员工不能懈怠。

    山丘缓缓移动,他眼神一紧。

    忽然,他蓦地抬手捏住笔记本边缘,喉结泛红滚动,视线也跟着发紧,根根掌骨绷得明晰,确认般看向左下角。

    严整肃穆的内部会议窗口,中央空白一片,只有汇报名称,他的个人窗口处已经点了静音,此刻也没有改变。

    他死死盯着那处,如同生怕关闭的麦克风变为打开,呼吸也跟着不稳起来,她口腔温热,虽不多,但已足够叫他在失控边缘徘徊,火山熔岩翻滚,几近喷发。

    很明显没什么经验,更没有理论知识,她就连主动也有股骄纵的敷衍,接吻时已经知道她舌尖温软,碰上的一刻仍觉难以置信,他蓦地一把扣下电脑,摘下耳机扔到一边。

    呼吸微急。

    路栀被人一把抓出来。唇瓣水红。

    说实话,她其实也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了。

    “好了,”他太阳穴突突胀跳,音色很沉地道,“不用做到这里。”

    路栀眼神微烁“那你不早说”

    “我说你不用,”他碰一碰她唇角,眼神仍是暗的,“又没说我不喜欢。”

    “”

    这人真是

    路栀背过身去,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她这个人就是这样,经常性想一出是一出,她也搞不懂自己在想什么

    她假装在看窗外天气。

    十多分钟过去,被单的摩挲声才算停,他抽了两张纸巾,然后道“九点多了,在这吃还是出去吃”

    理所当然以为这个话题被揭过,她还是有点僵硬地坐起来“出去吃吧”

    换好衣服出来,他就靠在墙边,说“自己洗的所以比较信任是么。”

    “”

    她没说话,装作听不懂他在说什么“附近有早餐店吗”

    “还有,”他起身过来,答非所问地捏一捏她手心,仿佛把玩,“怎么这么敷衍我,十分之一有没有。”

    这就是大小姐,伺候人是不会的,一般到自己舒服就行了,再多了不舒服,所以不给了。

    路栀“”

    “闭嘴,闭嘴。”

    吃完早餐回来,路栀给李思怡回了个电话,说自己没事,李思怡让她好好休息,工作室的事自己可以先处理。

    没一会儿,李思怡的消息又跟过来。

    徐菁问我你医院的地址了。

    她这才从当前的世界里走脱出来,想起昨天傍晚撞了车,后续她这儿一点都没有,因为是傅言商处理,她都默认自己不用再关心了。

    李思怡给不给啊她找你又想干嘛啊暗杀

    暗杀不至于,这里安保挺好的。

    李思怡

    其实昨天应该只是意外撞车,路栀能感觉到,因为如果想撞,早在没人的小路就已经撞过了。

    昨天只是她为了躲那个不守交规的人,被迫追尾。

    路栀想了想,说我还挺好奇她想来说什么的,你给她吧,让她下午三点准时来,其他时间我没空。

    李思怡ok,很拽,女王行为,喜。

    中午,大摇大摆的井小公子前来探视。

    他带了一桌子午饭,还特意做的少油少盐无辣无海鲜版本,吃完之后,路栀去阳台跟李思怡打电话,井池撩了撩袖子,坐在一旁“又缝针了我们傅总。”

    想起十年前的傅言商“”

    “还是我陪在你身边,”井池大打回忆杀,“今天让哥狠狠地疼你,给你削个苹果。”

    他这个家境,从小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吃鱼都有人给剥刺的类型,按理来说是学不会削苹果的,但是没有办法,谁让他有老婆呢。

    井池说“我老婆对我哪哪都不满意,除了我削苹果的技术,今天给你展示一下。”

    傅言商启唇,已经懒得搭理他,手腕垫在脑后,微仰着头陷入自己的世界。

    缝针后的短短十几个小时,值得回味的地方实在太多,他不愿意把珍贵的时间浪费在这个显眼包身上。

    井池“对了,你什么时候能出院来着”

    “明天。”

    “明天就出院了啊这么快”

    好像确实太快了。

    他手指蜷起,这十几个小时舒展得像是做梦一样,能一辈子就这么住下去也未尝不可。

    他转头,余光瞥到井池手上,一贯挑剔的人忽而道“住院待遇有点太好了。”

    井池

    “什么啊什么待遇能让你都觉得好”

    傅言商“要不你再捅我两刀。”

    井池

    “哎不是,几个月之前,谁骂我老婆脑来着”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887805068</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