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安宫偏殿, 陈玄滢小心翼翼地扶着齐瑢坐在榻上。
“瑢姐姐, 你今日为何要当着你皇祖母和父皇的面,把事情说出来”
齐瑢将手轻轻放在小腹上“之前隐瞒,是迫不得已, 如今皇祖母已经当众开口挽留我,我如果不顺势将事情说出来, 非要等将来瞒不住了再说,那岂不是依旧有欺骗之嫌我这样说出来,父皇和皇祖母就以为我是不愿麻烦青州皇族, 反倒会更加怜惜于我。”
玄滢长公主闻言,恍然大悟“难怪你说,本不想告诉长辈这件事,打算就这样悄无声息回荆州,只因为太后挽留,才不得不和盘托出, 免得他们为难真是妙计”
齐瑢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笑意“总归是算计自己的亲人,何谈妙字。”
陈玄滢立刻安慰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谁叫皇帝哥哥听信冯皇后的话,对我们步步紧逼,五哥又不愿与皇帝哥哥起争端,一点用都没有”
齐瑢听小姑子一句话把两位兄长、一位嫂子都数落了个遍, 又无奈又好笑。
她温柔地问“你小时候不是总说皇帝哥哥好、五哥好吗怎么女大十八变, 现在倒变得不喜欢他们了。”
陈玄滢撅起嘴“以前当然好了, 只是现在, 跟以前不一样了都怪那个女人”
不仅是那个女人,还有那个女人背后的家族,总是以助皇帝哥哥夺位的功臣自居,奸邪狡猾,撺掇皇帝哥哥给五哥赐女人,安排自己的亲眷入玄沣亲王府,还想左右她的婚事
齐瑢知道她对冯皇后埋怨很深,但她没有告诉小姑子她的皇帝哥哥变了,五哥变了,并不完全是因为一个女人。
甚至可以说,就算没有冯氏,现在的他们,也不会再是他们。
陈玄滢心底想要一个人来承担这个罪责,树立一个敌人去怨恨。
她不愿忘记昔日兄妹情深的美好,不愿责备自己的兄长,于是就把所有的愤怒不满,都投射到喜欢挑拨离间的冯氏身上。
反正冯氏一族确实做了这些龌龊事,被公主憎恶一点不冤。
“好在有七皇子和十一帮忙希望齐老七以后能娶个讲道理的媳妇,别跟我皇帝哥哥一样,娶个搅事精”
她想到了什么,对齐瑢道“瑢姐姐,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待到你平安生产了”
齐瑢点点头“父皇既然已经承诺,即便荆州再来信,也会庇护于我。”
“那我们岂不是有一年时间不回荆州了”
齐瑢从她语气里竟然听出了一丝兴奋之意,没好气地摸摸她的头发“你呀,竟是一点都不想家的吗”
“我又不像蓉姐姐,还有五哥在荆州形单影只、苦苦等候。”
被小姑子打趣的齐瑢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他白日有公务要忙,有同僚相伴,府里还有侧妃和侍妾,岂会叫他形单影只”
陈玄滢立刻挨着嫂子撒娇道“瑢姐姐放心,其他人我不敢说,五哥肯定会为你守身如玉的。”
虽然府里有皇帝指的侧妃,还有旁人以长辈之名送的侍妾,但其实只占个名分,不过是些摆设。
冯皇后想尽办法把表妹塞到了玄沣王府,玄沣亲王连正眼都没瞧过,根本威胁不到齐瑢这个正妃的地位。
他们离开荆州的时候,陈玄滢怕主母不在,有人就按捺不住跳了出来,很是在自己五哥面前明里暗里嘱托了一阵。
陈玄沣光是担心爱妻和小妹路上安全就够了,哪还有心思想这些事情,当即表示他们前脚出城门,他后脚搬书房里住。
亲王的书房涉及军机要务,非亲信不可入,连齐瑢这个王妃往日都主动避嫌,守卫又怎会让侧妃和侍妾随意出入。
到时候只要陈玄沣不出来,她们进不去,再怎么想争宠也是白瞎。
齐瑢脸微红,用纤纤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你知道什么守身如玉,快莫要学老七派头,要不然等回了荆州,有人责备我教坏了你。”
陈玄滢握住齐瑢的手,笑道“我就羡慕齐老七,想说什么、想做什么,都可由自己,还特别讨长辈喜欢。”
她看得出来,几个皇子里,青州的太后娘娘最喜欢的恐怕是没有神武的两个皇子。
“你当老七和十一真就无忧无虑了”
齐瑢生长在皇家,又是幼年失母,一路看惯了宫里复杂的事,再加上后来远嫁荆州,一直与一些人斗智斗勇着,已绝非当年被父皇视作掌上明珠、天上明月的齐瑢了。
现在的玄滢,就好像当年的她,不管愿不愿意,都要长大。
正如她明了父皇不是曾经的父皇一样,陈玄滢也迟早要承认,她的皇帝哥哥和五哥,也不是单纯的兄长了。
齐瑢已经开始打算,若生下的是有神武的男孩,一定不能让他回荆州。
她宁愿跟孩子分隔,也不愿他身涉险境。
如果荆州皇帝根本不是真心过继弟弟的儿子,而是想拿她和玄沣的孩子做幌、好保护他那个体弱多病的亲生儿子,那这看似前途无量的过继之路,就是送子丧命之路。
因为到时候所有觊觎皇位的人,都会把这个孩子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没有亲生父母在身边保护着,她的孩子又如何抵挡各方暗箭伤人
荆州的皇族不可能留在青州长大,实在没有办法,只能说孩子生下来就哪怕隐姓埋名在青州长大,也好过在荆州,随时都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等荆州皇帝收到青州来信,才知道这个令人“惊喜”的好消息。
荆州皇帝盯着殿中的玄沣亲王,脸上带着笑,眼里却没有任何喜意“你娶的好王妃,这样的大事,竟是瞒得滴水不漏”
他已经完全忘记,当初要求同胞弟弟与荆州联姻来助他夺位的,明明是他自己。
陈玄沣闻言,知道皇兄正在气头上,也忍不住护妻道“瑢儿离开天京的时候,恐怕也不知道自己怀有身孕。”
“就算那个时候月份不够,她不知道,那后来在路上走,也没发现吗她们可走了不止两个月”
原本两月的路程,她们拖了那么久,若说不是因为发现王妃有身孕才马上放慢速度,谁信。
“皇兄,瑢儿已经十多年没有回青州了,若是当时中途归返,又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去看看,所以她”
“她已经嫁到荆州,是我皇族的人了别说十年,就是二十年、三十年,也得老老实实地待在荆州”
见陈玄沣竟然因齐瑢跟自己争辩起来,愈发生气,遂命令道“你现在就修书一封,让你的王妃带玄滢回来。”
若要齐瑢在青州生子,岂不是叫九州人嘲笑他们荆州连个王妃都留照顾不好。
更何况,齐瑢如果真的生下孩子,有些事情就必须开始筹谋,她在青州太远,鞭长莫及,还是得放到自己眼皮子底下,才叫人放心。
皇后虽然有自己的盘算,但她有一点说的没错,若再不对玄沣亲王府加以控制,兄弟之情就要耗干了就算真要过继玄沣的儿子,孩子也得从小养在跟前,才养得熟。
亲王闻言,连忙拜下道“皇兄,马上就要入冬了,后面路上必不好走,瑢儿她又身怀六甲,万不可随意移动。”
“若非她刻意隐瞒,此刻已经在回程途中,你再到边境接人,必定万无一失。
说是到明年春天,但那时候齐瑢还有两月就生产,途中不能颠簸赶路,恐怕要生在路上,自是不能立刻返回荆州。
等孩子出生,齐瑢出了月子,说不准又要以幼儿不能长途跋涉为由,再拖到周岁。
这样一拖再拖,变数极大,还不如先冒风险,趁齐瑢现在已满三月、情况稳定,让她回荆州。
玄沣伏在地上,不再起身,也不接荆州皇帝的话,虽是乞求,但态度也是坚决。
“好,好,好,你不写,朕亲自来写最近你也不用办差了,就好好在府里想想,是荆州皇族的颜面重要,还是你的王妃重要”
陈玄沣颓然走出殿中,迎面就是瑟瑟寒风,吹得人心口发冷。
旁人都道他五皇子幸运,皇兄子嗣单薄,若是他有儿子过继给皇兄,将来就是帝王。
毕竟历史上这般称帝的皇族,必定会追封生父和生母,到时候玄沣亲王也能做皇帝,岂不美哉。
对于皇兄来说,齐瑢是异国的公主,是给弟弟娶回来增加他们胜算的王妃,她肚子里的孩子以后可能会成为皇兄退而求其次的选择,甚至可能是为太子抵挡暗箭的靶子
但对陈玄沣来说,齐瑢和她的孩子,是他的全部啊
他们已经隐忍得足够久,足够多了,如果再继续这样退下去,恐怕迟早会退到皇兄的对立面去。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青州就下了第一场雪,天气越来越冷。
虽然荆州皇帝曾亲自来信,并承诺会让玄沣专程到青州边境去接王妃,可青州皇族这边未曾动摇他们当然欢迎玄沣亲王来访,但大公主齐瑢还是得留在青州好好养胎。
这下荆州皇帝想遣玄沣亲王过来,也于事无补,只能心中恼怒,等来年开春再说。
齐瑢前段时间为让自己不要太快显怀,不敢多吃,如今心宽下来,胃口也立刻好起来了。
无论是齐璟,还是皇祖母和父皇,都让她看到了未来的希望,所以齐瑢决定什么都不要多想,先把孩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生下来再做打算。
太后现在最喜欢看长孙女和小十一吃东西,每次看得都笑得十分开心。
“慢点,慢点,你难不成也跟十一一样,能吃就不怕烫手”
其实宫里做的东西,岂会让贵人觉得烫,那红薯烤得恰到好处,吃起来又香又软。
正趁着哥哥不在、抱着烤红薯埋头啃的小十一听到皇祖母喊自己的名字,立刻抬起头,看了过来,一边看,小嘴巴也没有停,鼓鼓囊囊地也不怕噎到。
皇太后亲自拿着帕子,给吃得满脸都是的小花猫擦脸,目带怜惜地道“等阿瑢的孩子出生了,咱们十一也要满三岁,该是上玉碟的时候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