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听闻冀州这位新帝不苟言笑、不怎么亲近人, 齐璟亲眼所见,不禁感叹百闻不如一见, 本人明明就更冷漠
诸国的使者中, 身份最尊贵的就如齐璟这般为帝王之子, 不过相比于一国之君来说, 还是比不上的,所以冀州皇帝矜持,也有矜持的道理。
人们从他的脸上丝毫看不出在过生辰的喜悦, 只觉得这位帝王待在宫宴上,怕是跟在朝堂上一样严肃, 不怒自威。
齐璟身边有个少玄, 倒是很能理解旁人的感受。
只不过, 少玄的清冷, 是因为他身为鲛人,除了亲近齐璟, 对异族九州人保持着警惕之心。
而刘煜的冷峻, 因带着上位者的霸气和孤独感, 叫人敬畏, 然后远之。
齐璟想,冀州皇帝旧时的病症,起码表面看上去并没有对他造成太大的影响。
就齐璟所知, 得过魇症的人, 多半不出几年就彻底发了狂、成了疯魔, 最后要么死在病中, 要么实在受不了,就会亲手了解自己。一些人即便隐忍内敛些,也终有一天会面临崩溃。
历史上得了魇症的人,尤其是那些称得上名号的皇亲国戚、达官贵人,大多都暴虐成性,通过恣意施暴纾解情绪,将自己的痛苦强压在无辜之人身上。
早些年似乎也有传言说刘煜亦是如此,流言说他私下里其实极为残暴,只是隐藏得深,外界才得不到消息。
不过后来随着时间推移,这种传言没有得到任何依据支持,再加上立阳三郡又是整个冀州最安稳的、百姓安居乐业,所以到后来人们就不再信以为真。
在齐璟上辈子的记忆中,这位曾经的摄政王,其实后期情况极为不好,到了齐璟中毒之前,刘煜已经病入膏肓。
好在这一世,终究是有人救了他。
就好像一把锋利的剑,幸运地得到了一柄匹配的剑鞘,让旁人不至于被它四溢的剑气所伤,也保护了剑本身。
齐璟能看出,在锦阳王身边的冀州皇帝,和不在锦阳王身边的冀州皇帝,是截然不同的。
而且冀州皇帝看锦阳王的目光,总带着说不出的专注和温柔,跟刚刚对着众人的模样大相径庭。
可惜,齐璟见到好奇已久的两人之后,还没有好好观察一会儿,主人翁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退场了。
作为全场瞩目的焦点,冀州皇帝和锦阳王离开的时候,相信很多人是又失望又惊讶的。
各国使者之所以来冀州,当然不可能单纯为了贺寿,虽然有些事情未必完全需要皇帝在场才能进行,但没有主人在场,多少是有些遗憾的。
好在能到冀州来的使者,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很快就转变了心情、调整了心态,继续与身边的人攀谈着,不遗余力地想在有限的时间增进彼此的友谊。
齐璟和铎亲王世子到冀州来,同样也是带着陛下交代的事情的。
青州和冀州相邻,又因为海上贸易来往密切,彼此之间的关系紧密,不言而喻。
刘煜在登基之前,封地为临海的立阳三郡,部分领域与青州接壤,而且与青州的莱夷半岛合围少海。虽然刘煜在封地待的时间不如在冀京待的时间久,可青州对这位前摄政王一向是很重视的,更何况现在刘煜做了皇帝。
铎亲王世子齐珃早些年经常负责外事,与刘煜封地的属官打过交道。
后来刘煜登基,皇帝原本的心腹也随即进入冀州朝廷中枢,如今都是冀州朝堂的肱骨大臣,相对于这几年才开始领事的璟亲王来说,齐珃在他们中显然更加游刃有余。
齐璟见状,不仅没觉得他好钻营,反而觉得堂兄敬业。
要论左右逢源的本事,他还几乎没见过比铎亲王父子更厉害的人。
他很清楚,父皇连小十一都让自己带来了,就是变相让他出来转转、透透气的,有如此美事,齐璟自然不会客气。
秉承能者多劳的原则,璟亲王很是心安理得地让堂兄留下来与旁人周旋。
曾几何时,领了礼部的璟亲王走的是将来成为宗正的路子这显然对老宗正铎亲王一系非常不利。
不过,现在璟亲王获封莱夷两郡还有郁城,不可能长久地待在京中,所以对于铎亲王父子而言,璟亲王就不再是掠夺者了。
与此同时,璟亲王作为陛下最喜欢的儿子、太子最亲近的弟弟,其尊贵的地位,以及亲近璟亲王能得的好处,也完全凸显了出来。
所以齐珃早就做好吃苦耐劳往前冲、称赞表扬让给璟亲王的准备,此刻听到堂弟要回客院,立刻表示接下来的事情他自己可以完成,让齐璟放心去休整。
于是,齐璟抓紧时间回到了住的地方,接了小十一就跟少玄一起出门溜达了。
出了皇城,到了市集,好像从华灯闪烁、流光溢彩的天宫到了烟火弥漫的人间。
因着万寿节,冀州天京解三日宵禁,到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热闹极了。
身在在异国他乡,该认识璟亲王的人又都还在宫宴上,市井里没有人能认出来他们。
不过为防万一,也为了方便行事,齐璟他们还是换了衣服,再稍作乔装,扮做普通老百姓,连亲卫都没有带上。
有少玄在,已经足够保证他们的安全,何必叫人打扰他们二人世界哦,是二人一豹的世界。
因着到了邻国,小十一在陌生环境有些不安,所以一路缠着齐璟,也不愿旁人来抱。
但眼下要叫齐璟抱着六岁的孩子出去走,多半能把齐老七给累死。
更何况初来乍到的,第一天他们都想在城里多转转、看看,所以干脆叫小十一变成了先祖返魂的样子,齐璟再抱了它出去。
冬日衣服厚,外面又有裘衣罩着,神不知鬼不觉地藏一只小毛球出去,再容易不过了。
事实证明,果然一切顺利,走在街上的齐璟仿佛回到了熟悉的青州。
在他看来,无论皇宫里如何,两国的天京倒是有几分相像的。
或者应该说,市井的氛围都是相近的,所以很容易叫人忽略街边建筑形式的不同、人们衣帽样式的不同。
这已经不是齐璟第一次跟少玄带着小十一出门看灯了,民间的灯会,看来看去似乎大同小异。
但这般闲情逸致地走在邻国京城的街道上,还是头一遭,所以无论是小豹崽还是齐璟,都觉得新鲜得紧。
小家伙悄咪咪地探出半个小脑袋,露出一双圆圆亮亮的眼睛,它好奇地瞧着过往的人和路过的小吃摊。
只要闻到某种食物香香的味道,它就用小爪爪来回踩一踩齐璟的胳膊,然后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的摊子,小脑袋跟着视线转动,直到走远了,还眼巴巴瞅着。
“嗷呜嗷呜”连着走了两条街,见哥哥没有一丝要买吃食的意思,小家伙终于忍不住出了声。
齐璟见状,不禁暗笑,但他还是看了看旁边,发现不远处有一处卖米糕的摊铺。
怕十一太小,水土不服,这两天到冀州,齐璟都叫特别人小心着饮食。
现在在外面,他也不敢给它吃别的,想想孩子馋,米糕应当还是能吃的,于是就抱着小十一走过去。
小家伙感觉到哥哥要买东西了,顿时来了精神,小尾巴摇啊摇,等着投喂。
热腾腾的红枣米糕散发着迷人的香气,切成一小块被油纸包着,很好入口,也正适合那些逛街市的行人多尝几样东西而不至于一下子吃饱。
少玄付了钱,接过米糕,立刻吸引了小豹崽的注意力。
“您这猫崽儿,长得贼精神啊”
齐璟见摊主在看他怀里的小东西,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跟少玄说“走吧。”
两人遂离开了小摊。
被哥哥抱着走的小豹崽伸长脖子想去闻那块糕,差点没坐起来,被齐璟用下巴点了点,才不情不愿地缩回去。
见小家伙迫不及待的小模样,某人一时促狭心起,故作一本正经地道“不知道好不好吃,哥帮你试一试。”
少玄跟他有默契,这边齐璟话音未落,那边吹了会儿凉风正好入口的米糕就已经递到了他眼前。
齐璟一口下去,小块的米糕立刻去了大半,没在油纸里,也不知道还剩多少。
小豹崽“”
从它的角度,再看不到米糕的影儿,小家伙顿时伤心欲绝,发出一小声哀鸣,立马就没了精神。
这时,他们正好走到了一个路口,齐璟一看玩脱了,刚准备停下来哄哄小十一,突然感觉到什么,往一条路上望去,不禁有些惊讶。
没想到在这种地方,竟然遇到他们了
与此同时,在离他们不远处,也有人驻足看过来。
被几个家丁模样护着的贵公子,赫然就是冀州皇帝和锦阳王。
齐璟见他们白龙鱼服,应当也是趁着灯会出来游玩。
只是身为皇帝和男后,放着各国的使节、满朝文武和皇亲国戚不管,偷偷跑来看民间的热闹,实在叫人诧异。
不过更让齐璟诧异的是,锦阳王此刻牵着两个小少年,冀州皇帝怀里甚至还抱了一个孩子。
那画面明明应该是诡异的,但却意外的和谐他们好像是一家人出行,其乐融融。
对方显然也没有料到会在这种场合看到他们,所以明显愣了一下。
不过齐璟很快回过神来,他并没有要攀谈的意思,但也不能假装没看到,于是就这么远远站在路口,就像偶遇了认识的人一般,朝他们点头致意。
得到点到为止的回应之后,齐璟没有多做什么就抱着十一,跟少玄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直到与偶遇的人往不同的方向渐行渐远,齐璟才低头看向怀里的小家伙。
小豹崽还在郁闷地缩成一团,连齐璟动它的尾巴,它都没有抬头。
某人只好小声哄道“我也就吃了一口,是那米糕太小,不经吃啊别伤心了,待会哥再给你买块新的,好不好”
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地晃了晃手臂,试图得到小家伙的回应。
小豹崽闻言,过了一会儿才露出了一点点尾巴尖尖。
它从他的袖笼里发出一点呜呜的声音,不过那声音被热闹街道上的鼎沸人声淹没得几不可闻,更显得有些可怜兮兮,引得齐璟用手摸了摸小豹崽的身侧。
一旁的少玄似乎并没有在意刚刚那一场偶遇,他始终沉默无言地帮齐璟隔开人群,手里还举着那块某人一口下去就没了大半的红枣米糕。
旁边来往的小娘子、小公子看着身材高大、清清冷冷的他举着糖糕的样子纷纷偷笑,他也无动于衷。
他们不知道的是,偶遇的人,其实一直在身后,看着他们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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