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潘莹雅的话, 许嘉容“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瞥向不远处顾宜修哀怨的面容, 更觉得好笑。
“姨奶奶,他呀是个宅男,整天待在家里的,哪里会不安分啊。”
潘莹雅惊讶, “在家那他没有正经的工作么。”
“姐夫现在管着的公司以前就是他的啊, ”许嘉容说,“不过他更喜欢在家里工作而已。”
潘莹雅似懂非懂, 可看着顾宜修那精致俊美的面容, 仍然叹气,“这长相啊, 太叫人”
顾宜修觉得自己真的很冤枉。
比起来, 许泽安对他的印象应该是最不错的, 或许是因为他的同事在帮他查顾宜修的时候, 夸过几句在这个年纪能有这样的成就不容易, 所以看顾宜修也就稍稍顺眼了一些。
不过,也就是稍稍顺眼而已。
因为他最看不顺眼的是战衍。
自家好好的女儿, 都没听到谈男朋友呢, 忽然冒出个孩子他爸, 正常父亲都不会感到舒服的。
所以,从坐上饭桌开始, 许泽安就一直用审视的目光打量战衍,然后开始问他家里的情况。
“父亲已经去世了, 妈妈改嫁到意大利,现在没有什么往来。”战衍老老实实地说,“其余的亲戚也几乎都在国外,国内没有什么亲人在了。”
沈梅一听,倒是有点满意的,没有婆婆,家庭关系简单,自己能力还强,唯一麻烦的就是孩子出生之后,恐怕没有人带,请保姆的话,并不是那么叫人放心。
许泽安恰恰相反,心中顿时生出更大的不爽来。
这位,可是有点孤啊。
哪怕顾宜修的家庭麻烦,但好歹父母健全,亲朋也有。这个战衍,真是有点儿冷冰冰的感觉,也不知道对嘉言到底怎么样。
不过,人家客客气气的,许泽安到底也没能说什么过分的话。
一顿饭和谐地吃完了,战衍迫不及待地提起了领证的事,见他这样积极,才在许泽安那里又拉回一点点印象分。
“等到孩子三个月之后稳定下来,我就带嘉言去旅行结婚。”他看着许嘉言,温柔地说。
许嘉言瞥了他一眼,想起之前许嘉容说的话,才没反驳他。
其实她本来想说接下来几个月会比较忙反正也就是个领个证的事儿,旅行结婚什么的糊弄一下亲戚可以,就不必要真的去了吧。
然而,嘉容告诉她,眼前这个男人,喜欢了她差不多十年。
专情到十年都没找女朋友的程度。
到底还是没忍心拒绝。
“爸妈你们先聊着,我去房间找点东西。”许嘉言见许嘉行吃完了饭似乎想要开溜,马上站起来说。
沈梅摆摆手,“去吧去吧。”
许嘉言盯着许嘉行,面无表情地指了指房间的方向,许嘉行只能垂头丧气地跟着去了。
许嘉容眼睛一转,也抛下顾宜修,笑嘻嘻地说,“我去帮姐姐。”
于是,三人在许嘉言的房间集合。
许嘉行哼了一声,“只会跟姐姐告状”和小时候一样。
“这是我告状不告状的问题吗你这事儿捅的也太大了,”许嘉容也很生气,“现在宁锐还没能脱离危险期呢。”
“那是他自杀,和我有什么关系。”许嘉行也觉得十分委屈好吗
许嘉容瞪他,“难道你没有去打他”
许嘉行噎住。
打是确实打了。
“你放心,我保证不会有人抓到我。”许嘉行话音刚落,就被许嘉言手中的书狠狠砸中脑袋。
“出息了啊,保证不会有人抓到。”许嘉言冷冷说,“这世上有万无一失的事吗”
许嘉行还嘴硬,“肯定是万无一失我才动的手。”
“你再说一次试试”
许嘉行不说话了。
许嘉言眯着眼看向这个弟弟,不得不说,他很聪明,想就这样糊弄过去呢。
“那些都是什么人。”她直切重点。
许嘉行抿着唇没说话。
“你不会想让爸妈来问你吧。”
许嘉行恶狠狠地说,“不能告诉他们。”
“那赶紧实话实说”
许嘉容乖乖在一旁当背景板,却并没有离开的打算。
“雇佣兵你怎么会和这种人扯上关系的。”许嘉言皱着眉说。
“在去英国当交换生的时候,认识了几个朋友。”许嘉行摸了一下口袋,到底还是想起了这是在家里,忍住没有把烟拿出来。
许嘉言讽刺一笑,“几个朋友”
“姐你也别担心,我一般是不出面的,”他平静地说,“我是策划师。”
“策划师”
“只负责计算策划,他们接了任务递到我的手上,我会给出一份详细的计划,当然一些细节,他们自己会适当调整。”许嘉行说,“所以姐,你放心,我不会将我和我的家人放在危险的位置上。包括这次打宁锐的人,都是一些外围人员,他们都不知道我是谁,也不知道我在组织里的身份。”
许嘉容“”
有一天发现自己的弟弟忽然是酷帅狂霸拽只有里才见过的“雇佣兵”,是不是该震惊一下
许嘉言皱着眉,“之前我们研究所在国外带回来的那个生物药剂箱子是不是和你有关。”
她去英国出差了两个月,就是为了处理这个事。
许嘉行干脆利落地承认了,“是。”
许嘉容“”
怎么办,这个家还能不能待了,好像姐姐也不是很简单。
家里三个孩子,只有她是一个普通的正常人的感觉,真的好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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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发现了她的不安,许嘉言拍拍她的肩膀,“好了,先不说了,出去吧,免得爸妈他们觉得我们在这里搞什么秘密。”
许嘉容“”
是真的秘密啊。
离开许家回去的时候,战衍的心情很不错,连领证的日期都定下来了,他当然心情很好。
顾宜修的心情很糟,有战衍这个对照组在,他似乎完全不讨丈母娘她们的欢心。
许嘉容因为今天听到了“秘密”,心神恍惚之下,和许嘉言走进家门之后,都忘了和顾宜修再说一下就关上了门,顾宜修的脸色一下子变得不太好看。
所以,现在不仅是丈母娘他们嫌弃,连女朋友都开始嫌弃他了吗
顾宜修感到十二分地委屈。
这时候魏立夏还在顾宜修的家里等着,他观察了一下两人的脸色,看到战衍的模样心中顿时大舒了一口气,“战哥,不如我们今天就赶紧回上海吧,明天上午还有会呢。”他小心翼翼地说。
战衍却看了一眼对面已经关上的门,“明天回去吧。”
魏立夏“”他就知道
等他将求助的眼神投向顾宜修,顾宜修这会儿心情败坏根本没有理他的意思,怏怏地躺到在了沙发上。
魏立夏十分伤心。
这会儿俩boss一个黏黏糊糊心里头只有情情爱爱完全迈不动步子,另一个神情委屈好似被抛弃的小狗一脸灰心丧气。
他能怎么办啊他也很绝望啊
公司还到底要不要管啊
“喵”橘色小猫在这么会儿的时间里和他混得有点熟了,上来扒住他的裤子,毫不留情地在他的西装裤上留下两道爪印。
魏立夏“”
这日子没法过了,连猫都欺负他
到最后,魏立夏还是没能在当夜将战衍拖回上海,只能一个人可怜兮兮地先回去了。
当天晚上顾宜修正在和许嘉容发微信聊天,两人除非是睡在一起,否则是肯定要聊一会儿再睡觉的。
只是今天他盯着许嘉容发过来的第一条信息,抿着唇好一会儿才开始回复。
许嘉容你爸爸知道今天你到我家去吃饭了呢,说是要请我吃饭,你妈妈也会来。
顾宜修我爸爸怎么请的你
许嘉容微信啊。
顾宜修你什么时候加的他的微信。
许嘉容就去你大伯家吃饭的那天。
顾宜修简直难以置信,那天他看的那么紧,他爸到底是抓的什么机会,和许嘉容连微信都加上了
顾宜修删了。
许嘉容
顾宜修把我爸的微信删了
许嘉容喂,这样是很不礼貌的,毕竟是你爸
顾宜修我不管,删了删了删了
许嘉容
她哭笑不得。
不过,那边还是和顾飒约下了吃饭的时候。
顾宜修我今天很生气,特别生气。
许嘉容摸摸头,不气了不气了
顾宜修只有告诉我你要什么样的求婚,我才会原谅你
许嘉容“
顾宜修躺在床上生闷气,今天真是哪里都不顺,气死他了。他把头埋在枕头里,气得呼吸都不畅了。
这时候,手机“叮”得一声,又是一条微信过来了。
许嘉容夏天的时候,送我一份特别的礼物,带上戒指,在海边向我求婚吧。我希望求婚的时候,只有我们两个人。
顾宜修看着这条短信,终于笑了起来,心中一片柔软。
然后,他打开网页,开始搜索现在地球上哪些有海的地方是夏天。
当然,搜索结果是很多。
许嘉容刚放下手机,听到微信响,看着顾宜修发过来的那些图片简直哭笑不得。
“喂,我说的是我们这里的夏天”
这家伙,也太会钻空子了吧
顾宜修的意见被驳回,他开始搜索立夏的日期,一看要到五月初,不禁有些失望。
还有两三个月呢
要是被许嘉容知道这家伙认为只要立夏了就是夏天然后迫不及待地要准备求婚,估计又哭笑不得。
她不是那个意思,五月压根儿还算不上是夏天好吗
当然,这会儿她还不知道这个狡猾的家伙在想什么。
第二天一早,许嘉言留在她家休息,她还是要去上班的。
这次回来许嘉言有两三天的假期,之后才会回上海去,战衍其实昨晚就该走了,却一直拖着,想要多陪她一会儿。
许嘉容一到社区,就看到孔春晓拿着本子,“嘉容,书记说要开会”
“好。”
年后大家都还有些过年时候的懒散气氛,过了元宵节,单位的氛围才转向工作,大家都开始忙着干手上的活儿了。
只是没想到今天的开会,又是一项沉重的工作。
“农民纳入养老保险体系”
许嘉容不是做劳动保障条线的,对这方面其实并不太了解。
现在做着劳动保障工作的陈书洁和陶婷开始说这件事的具体情况。
和陈书洁、孔春晓的性格外向不一样,陶婷是话不多闷头做事的类型,去年年底的时候,她刚好在休产假,许嘉容回到春桥社区之后,暂时还没见到她,今年翻过年,她恰好来上班了,才见了面。
社区的人际关系说来简单,毕竟一个社区最多也就十几个人,但并不是完全没有矛盾的。
许嘉容性格温软,不大容易与人产生矛盾。
孔春晓却是个泼辣性格,她和陶婷就有点儿不和。
在孔春晓的心中,陶婷就是个一心抱书记大腿爱告状又阴沉沉的小人。
当然,大家不是心思单纯的学生了,孔春晓即便是看不惯她,还是维持着基本的面子情的。
高书记听陈书洁和陶婷说完,“这件事比较繁重,必须要大家都忙起来,我来分配一下任务。”
春桥社区作为拆迁安置小区,和那些商品房小区不一样,这里住着的几乎都是拆迁安置的前农民,他们现在虽然不种地了,但多得是一辈子没有上过班五六十岁的老人家,当然就谈不上拿什么退休金了。
现在,要把这批人全部纳入养老保险体系,可是不容易的。
许嘉容被分配到给陈书记她们打下手,将每一份做好的资料放入信封中。这也是为了不遗失资料,各人和各人的资料不至于混在一起,用这种方法,可是彻底分类整理。
然后,就是一段忙得昏天黑地的时间,她每天要装不知道多少信封,稍稍闲一些的时候,还要帮着陈书洁她们将信息录入电脑形成电子资料。
一天到晚,春桥社区的大厅里,都密密麻麻挤满了人,嘈杂的声音中,大多是这些面容黝黑粗糙的老人们高兴的脸。
“听说了吗,种地年份也能折合工龄啊,以后我们也是退休人员啦。”
“是啊,像我一个月能拿一千多快呢”
“这卡可不能像尊老金似的被我儿子拿走了。”
“以后啊,我们老年人不需要儿女养了,这钱啊,够吃喝了”
“”
许嘉容的耳朵里不时能听到这样的话,在社区工作,听的看的都是这样俗气又寻常的事情,不过吃穿住行到底是生存的基础。拆迁安置小区中,这些早已经失去了土地的农民没有地种了,又不像是年轻人可以再找一份工作融入社会。
他们大多是茫然的,又太容易陷入贫困。
那些80周岁以上的老人,一个月一百块的尊老金,都经常被子女搜刮走。
养儿防老还是他们最基本的想法,然而这个年代,并不是个个儿女都孝顺到愿意赡养老人的。
现代社会物欲横流,生活好了,道德的谴责却反而没有那么大的约束力了。
当然,多的是人对这个社会有那样这样的抱怨,年轻人尤其多,工作、生活、政策、制度,这世上哪有完美的生活环境呢就是宁锐这样看似什么都有的,照样有痛苦的一面呢。
可对于已经年老的人来说,他们年轻的时候,经历的是最困苦的那段岁月。
食不果腹、贫穷困苦。
所以,现在的日子啊,已经如同蜜一样的甜。
有吃有穿有酒有肉,还有丰富多彩的电视,没事儿到街上溜溜弯,实在寂寞还能养条小狗陪伴。
老太太们可以每晚去跳跳广场舞,老爷子们摸把小牌下个象棋。
比起冷漠清幽环境优雅的商品房小区,这样的拆迁安置小区明显有更浓厚的生活气息。
一种世俗的、平凡的热闹,当然也有争吵有阴暗有家长里短。
那些遥远的饥饿与寒冷的记忆,到底远去了。
像是许嘉容经常陪着崔奶奶冬天晒太阳,夏季楼侧阴凉处坐坐,她其实算不上幸福,子女不在身边,孤身一人、形单影只,不过是个寂寞的空巢老人,然而,她仍然觉得日子过得比年轻的时候好太多太多了。
正是现世安稳,平安喜乐的年代呢。
许嘉容忙得几乎忘了告诉过自家男朋友关于求婚的事。早晚加班,再加上工作时总要站着蹲下,累得腰酸背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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