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奥多尔第一次见到伊达奈央子的时候, 她还只是个高中生。其实只是在“普通人”的范畴当中,她也算得上是特别的一个了。为了进学只身从仙台跑到东京什么的,并不是每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都能有这样的勇气。
不过在街上碰到的时候, 那孩子才刚刚遭逢了人生里最让人震惊的一场别离, 正失魂落魄地独行在商店街的人群里。
与来往间都带着日常的轻松与欢愉的行人不同,少女的模样显得与整个世界都有点格格不入, 在人行熙攘的商店街, 费奥多尔一眼就看到她。
事实上, 他一直在试图寻找她。
从某一天突然觉醒了某一段记忆开始
费奥多尔没办法确定那段突然出现在脑海当中的记忆是属于他本身, 又或者说是那个世界的“特异点”强行塞进他脑海里的东西,不过这也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该怎么利用这样一段记忆来完成自己的理想。
他本来是这样想的,或者说他本该这样想。
任何筹码都是神明的馈赠, 而他就是降临这个世界的神使, 天生背负着将这世界的“罪”荡平的使命。
他从记忆当中看到了伊达奈央子,也看到了圆环。
恋人吗
费奥多尔并不相信既定的命运,所以就算从记忆当中读取了未来的某种可能性,他的情绪也没有什么波澜。
他曾经无数次地在画纸上描摹着记忆当中见到过的那张漂亮的面孔,无数次,在将那张面容定格在纸面上之后, 又佯作不在意地将画纸丢进壁炉。
火舌吞噬了画上的笑容,但反而将那张面孔在他的心底刻得愈发深刻。
如果这是命运流转所指向的无可避免的结果, 他也并不会想要排斥不过这也并不意味着他会屈从于命运的安排。
“总要自己确定过。”
他记忆当中有很多关于她的事情,大部分是她父母跟他絮絮说的。
那是在另一个世界的事情了。为了摸清身处敌对阵营的伊达奈央子的底细,费奥多尔借着黑衣组织的谋划将那两个老人藏在了自己的身边, 一藏就是一整年。
奈央子的父亲脾气很倔,就算是日常关心的话里也总要带上浓重的指摘的意味,而奈央子的母亲则很是温柔, 只是会毫无止境地关心身边人的一切他们都是很好又很普通的人。
费奥多尔骗他们说他是奈央子的同学,替奈央子来照顾他们,于是他们就从来都没怀疑过,甚至把他也当成是自己的孩子
“费佳酱是一个人来日本读书的吗很辛苦吧。”
鬓边有些花白的女人眼睛也已经开始有些衰退了,随口跟费奥多尔闲聊的时候,她正戴着花镜,有些费力地挑着鱼干。
“劳您挂心了,我自少年时就一个人在外漂泊,这么多年下来,总算已经习惯了。”
费奥多尔说。
“是吗,原来你也是很小的时候就离开家了啊。”女人抬起了视线,透过厚重的镜片看着费奥多尔,隔了很久,她才幽幽叹了口气,轻摇着脑袋,无奈地笑着“是啊,年轻人是该早些出去闯荡。”
“奈央子那孩子也是,十几岁就一个人跑到东京那样的大都会去了。我们当家长的当然放心不下,但那孩子倔得很,鬼主意又多,就算我们不答应,她也一准不会安生。”
“她为了让我们答应她去东京的事情,包揽了一个暑假的家务,看着那么努力的奈央子,我就算想拒绝也说不出口啊。”
“多支持她些,兴许还能让她少吃点苦头,她爸爸当年是这样说的。”
费奥多尔随声应着,虽然这样的情报对他来说好像也没什么实质性的作用,但没来由的,他的脑海里竟出现了那样一副少女的画像,张扬明媚又倔强的,仿佛什么困难都不放在眼里一样。
像个小太阳。
“奈央子最喜欢仙台的味增汤,我也教过她几次,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步骤和配料都没什么差别,她做出来的汤总是差了一点火候。”
差了什么呢费奥多尔仿佛看到了那个拿着天平和量杯小心翼翼斟酌着辅料用量的小姑娘,还有拿着浅碟尝味道的时候,小家伙一脸委屈又生气的模样。
连他自己也没发现,自己竟不知道什么时候轻轻弯起了唇角。
“她小时候就很擅长画画,但长大了以后反而没怎么见过她动笔了。”
“她脑子很聪明,遇到什么难题总能一眼就解决。”
“她其实是个很自立的孩子,之前我生病了,她爸爸在外面出差,她就像个小大人一样地照顾着我。”
“她在学校人缘很好,大家都很喜欢她”
“奈央子啊,她一直都是我们的骄傲。”
是吗。她是这样一个人啊。
当那个少女第一次闯进他的梦境的时候,费奥多尔自己都有些不知所措。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并不认识那孩子,但他知道关于她的很多事情。
小时候在秋千架下不肯回家,哭着鼻子死死地抱着秋千不肯放手,带她出来的父亲一气之下索性把她丢在了原地,而她竟就那么坐在秋千上自己晃到了半夜。
上了国小之后,因为听说学校有幽灵出没,深更半夜偷偷从家里的二楼翻下去,灰头土脸地跑到学校想要一探究竟,结果被门卫黑着脸送回了家里。
国中的时候,小姑娘成了学校的风云人物,但她本人就好像对此毫不知情一样,放课后连社团也不怎么参加,一门心思地放在了学习上她的眼睛里从来都装不下“东大”以外的目标。
“那孩子也真是的,别人家的孩子都是想方设法地快点写完作业跑出去玩,她倒好,每天晚上都要额外地读许多书,有的时候甚至会假装睡下,然后再偷偷爬起来。”
奈央子的母亲说话带着相当浓重的仙台口音,当她絮絮地提起这些的时候,费奥多尔感觉自己就好像看到了那个小姑娘缩在被窝里打着小灯翻书的样子。
她是作为一个优秀的一般人成长起来的,如果她只是一般人的话,她的人生应该是那种足以羡煞旁人的存在吧
可伊达奈央子是异能者,最终也无可避免地卷进命定的争斗当中。
先是黑衣组织,然后是武装侦探社。
她像是在泥潭边摇摇欲坠的花一样,多亏了身边一直有人保护,才勉强停留在了阳光还能照到的地方。
但这样的状态终究无法长久维系,只要外面的一点风吹草动,她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这是她的命运。
而费奥多尔则是吹向她的一阵风。
当那个少女失魂落魄地出现在费奥多尔面前的时候,费奥多尔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这样一个声音。
“这样真的好吗”
微弱的。
甚至轻而易举地就可以忽略掉。
费奥多尔确信她脑海当中一定还封存着关于“书”的记忆,就算现在的她并不知道,但只要假以时间,利用她的能力一定可以轻而易举地将那册“书”收入囊中。
这是他一定要实现的理想,就算跨越了两个世界也一定要去实现的理想。
所以在这样的选择面前,费奥多尔觉得自己本不需要任何犹豫的。所以那个微弱的声音才显得格外突兀。
这样好吗
不过费奥多尔并没有更多地去纠结那样的问题,因为打从那次偶遇之后,费奥多尔足有三年零十个月没能再见到那孩子。
名为太宰治的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一直在想方设法地阻挠他与伊达奈央子见面。费奥多尔想着,这个世界的太宰或许也已经知晓了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情吧。
不过这个世界的港口黑手党比起另一个世界来说要难对付许多。直到那位首领大人终于还是跟奈央子走到了一起,费奥多尔才终于抓住了一点破绽。
只是这一点就足够了。
自幼孑然一身的费奥多尔事实上并不太能理解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本质上是什么,他更像是一个忙于钻营的商人,比起被那些无端的情绪困扰,这位俄罗斯的青年更乐于去掂量如何花最小的力气把那些东西彻底击溃
人总喜欢过高地评判自己内心里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似乎这样就能让充满罪孽的灵魂得到升华一样。费奥多尔并不相信感情,他一向觉得,哪怕是感情,也不过是可以用来拿捏的工具而已。
“如果您觉得难过的话,哭出来也无妨。”视线的余光扫到副驾位置上沉默着的年轻姑娘时,费奥多尔礼貌性地这样说着。
她的反应比想象当中的要平静,哪怕是才刚目睹了自己的丈夫跟另外一个女孩子在咖啡馆里谈笑风生。
“谢谢,我没事。”伊达奈央子用手肘支在车窗边,单手撑着脑袋,视线则是无意识地瞥向窗外。
费奥多尔还想说什么,但在经历了这样的背叛之后,人的内心会变得格外脆弱,或许会无意识地想要依赖别人,也可能是会怀疑身边的每一个人他一时间有些分辨不清伊达奈央子会是哪一种。
隔了一会儿,他才听她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总是会分开的,不管是多么亲密的人。”
“只不过那个男人刚好是在今天,刚好是以这种形式而已。”
路口的信号灯赫然变成了红色,费奥多尔也刹住了车子。他又往女人的方向扫了一眼。
“结束了。”
她说。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在等,总之我回来了。
先丢一章番外因为现在在写的是父母的副本,陀的感情其实跟这条线有一定的关系。这章过后会继续正文内容,番外后续后面也会有。
其实本来并不想卡在这个地方的,因为本文只差了一个收尾和两个番外,不过因为发生了一点事情有点崩心态,所以干脆去写隔壁坑的甜饼给自己疗伤了。
现在隔壁完结了所以是时候回来填这个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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