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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7 章
    宁远小筑。

    太崖懒散靠着椅背,单手支颌。

    “奚姑娘让我支开玉衡”他眼一转,视线落在奚昭手里的东西上,“便是为了送这香囊”

    奚昭又把香囊往前一递“答应送给道君,自是不能忘。”

    太崖却没接。

    无论外形还是香味,的确都像是普通香囊。

    但谁知道里头又装了什么东西。

    想到上回那鬼核,他笑道“奚姑娘这般念念不忘地记着送我这东西,叫那不知情的来看,恐还以为这袋子里装了什么药粉。”

    奚昭“”

    她难道是什么反派角色吗

    “就是普通香囊”奚昭干脆一步上前,把袋子硬塞进了他怀里,“院子里有好些花开得正盛,再过一阵就要谢了,索性拿来做了香囊。百花香的,我做了好久。”

    太崖尚未反应过来,那香囊就到了自个儿手里。

    方才还仅能闻见些浅香,这会儿味道便浓郁许多。不过并不腻,是沁人心脾的清爽气味。

    他手指稍动,捏着了那袋口。

    等了片刻,没有出现什么奇怪反应,他才揶揄一句“奚姑娘亲手做的,自是要悬在窗上日日供着。”

    话落,余光忽瞥见她掌侧有一片浅浅的擦伤。破了皮,应是涂药将血止住了,不过还能瞧着些殷红。

    他抬起眼帘“奚姑娘做香囊,手上也要绣些花样么”

    奚昭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发觉他是在说手上的伤。

    “和香囊有什么关系,就是蹭着了,过两天便能好。”

    是昨天在地牢刮伤的。那儿光线太暗,过道又窄,她被带进去的时候不小心蹭着了好几回墙。

    太崖忽抬手,指尖托着她的掌心。

    奚昭不明就里,正要收回手,却被他握住。

    “别动。”他道,下一瞬,那条刺青小蛇顺着他的手指缠绕而上,缓爬至她的手背。

    所经之处,尽是股湿润冷意。

    爬到那小片擦伤上后,小蛇吐出尖细的蛇信子,慢吞吞地舔舐着伤口。

    看见擦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愈合,奚昭只觉惊奇。

    这刺青蛇纹未免也太好用了吧。

    能咬人,还能疗伤。

    见她眼也不眨地盯着那条小蛇,太崖忽道“这蛇纹是受我妖力操控,若是砍去手指,便无用了。”

    奚昭“我在道君心底已经是这般作恶多端的人了吗”

    太崖低笑出声“只会比这更坏些。”

    眼见伤口愈合,托在她掌心里的手指轻敲了两下,那小蛇便快速爬了回去,须臾就变回刺青。

    “奚姑娘送了香囊,方才便算作回礼。”他稍顿,“说罢,找我何事。”

    奚昭把椅子拖至他身边,坐下。

    “道君还记得欠我一桩事”

    上回他输了赌约

    ,还没兑现。

    太崖扫她一眼“记得你要何物”

    奚昭道“我院子里先前有几个随侍,但事做得不好,如今都已离开。阿兄昨日回来了,说要给我院子里拨些人。我自个儿看中一个,不过是府外的。但府里的籍盘在大哥那儿,他随时会查。”

    她说到这儿,太崖便明白过来她要的是什么了。

    他一手撑着脑袋,思忖片刻后问“底细可清楚”

    奚昭“自是信得过才往身边放了。”

    太崖“奚姑娘整日待在府中,不知从何结交了信得过的人,要放在身边做侍从”

    “道君兑现赌约也得盘问得这般清楚”奚昭顿了顿,“还是说,道君更想帮我结契线可要是结了契线,道君就又欠我一桩事。”

    听她又提起契线的事,太崖一时不语。

    好一会儿才道“这回怕要叫奚姑娘失望,那赌本君输不了那人在何处,我可以帮,但须得看看是什么人。”

    奚昭早有预料,抬眸往小筑的花墙外望去。

    不多时,就有一高大身影从中走出。

    瞧身形是个肩宽腰窄的男人,但看不见脸他头上戴了个斗笠,又落了圈黑色纱布。偶有风动,才从纱布的缝隙间窥见一双赤瞳。

    奚昭解释“他说不能叫人认出来,所以得把脸遮着。”

    太崖默不作声。

    他一时半会儿真想不出该拿什么话来应她。

    分明一直待在月府里,唯两回出府,还都有人伴在她身边。也不知她哪儿来的本事,悄无声息间就养了这么个人在身边。

    良久,他才道“你把这人留在身边,只会更引人注意。”

    怕是任谁到了她的院子,第一个看见的都是这戴了斗笠的侍从。

    或还会想尽办法掀了他的斗笠。

    奚昭便看向绯潜“要不还是摘了斗笠”

    绯潜迟疑一阵,随后点点头,取下斗笠。

    太崖便看见了他缠在头上的白布。

    裹得很周全,除了双眼睛什么都看不见。

    太崖“”

    他闭起眼,从肺腑里送出声长叹。

    所以这人到底在用斗笠挡什么。

    怕别人认出他头上的白布来自何处吗

    这般头脑,如何做得好事

    绯潜听见那声长叹,躁恼蹙眉。

    这人什么意思

    奚昭也有些看不下去了,以手掩嘴对太崖解释“他思考的方式有时与别人不大一样。”

    看出来了。

    太崖缓睁了眼,垂手。

    手垂下的瞬间,有十多条细长黑蛇从他袖中飞出。

    飞至半空,便化作弯曲利刃,朝绯潜径直打去。

    速度奇快,眨眼就已逼至身前。

    绯潜下意识将手伸至腰后。

    随后,他手中便化出把横刀。通体漆黑,刀身

    坚硬,刃锋柄长。

    他持刀作砍,反应敏捷,眨眼间就将那些弯刃砍得七零八落。

    但数量实在太多,有几片薄刃从他面颊划过,割破了那裹缠在头上的白布。

    眼见白布就要掉落,他砍飞最后一片薄刃,抬手捂住白布,挡住了大半张脸。

    从布帛缝隙间漏出的目光则紧紧盯向太崖。

    太崖只当没看出那眼神中的凶戾杀意,笑说“若是想留在府中做事,还是将脸露出来的好。”

    绯潜脊背稍躬,显然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但余光忽瞥见奚昭,他犹豫片刻,终还是将横刀归鞘。

    算了。

    早晚要弃了这白布。

    刀身入鞘,他也松开了另一只手。

    被薄刃割得破碎的白布也随之掉落,露出张神情凶悍的脸。两边面颊上,从颧骨到耳侧皆横着条赤红色的纹路,显得肆意野性。

    看见他长何模样了,太崖笑意稍敛,下意识瞥了眼奚昭。

    片刻后又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

    白布掉落时,绯潜忽生出种没穿衣服的错觉。

    对上奚昭的眼眸,他忽然蹙起眉,往后退了步,横过手臂挡在脸前。

    “看我做什么”语气冲得很,说话时还露出枚虎牙。

    “没,”奚昭挠了下面颊,“你跟我想的有些不一样。”

    “随你怎么想”绯潜没把胳膊放下来,凶巴巴地问,“现在还要做什么”

    他可没想到,她说的“光明正大”,就是把他留在身边做侍从。

    不等奚昭应他,太崖忽道“你是那日的虎妖”

    奚昭知晓瞒不过他,便让绯潜自个儿来答这话。

    “是。”绯潜知晓太崖救过自己一回,不然刚刚也不会只防不攻。

    见他认出自己,索性承认。

    “看来你倒会隐瞒身份。”太崖起身,“现下要做的,便是替你换个出处了。”

    奚昭回明泊院时,远远就看见月郤等在院门口,手里还拎着什么东西。

    许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下一瞬他便抬起头,朝她望过来。

    “绥绥”他眉梢扬起笑。

    可紧接着,他便看见她往后退了步,眉眼间隐有惧意,像是在怕他靠近似的。

    月郤被那眼神刺得呼吸一滞,笑也僵凝在脸上。

    “绥绥,”他停在原地,忍着从心底泛起的酸涩,道,“你你别怕,我不过来。我就在这儿,不会伤着你。”

    “我知道。”奚昭浑身紧绷,转而往他身后看去,“只有你一个人吗,还有没有其他人”

    月郤稍顿。

    随即反应过来,她是怕见着兄长。

    又想起昨天的事,躁恼再度涌上,一阵阵地冲撞着他的理智。

    昨天他送她回来后就去了地牢,今早怕影响她的情绪,加之还要处理府内事务,便没来看她。

    以为稍有缓解,不想仍是这样。

    他强忍下那股躁意,说“没有别人,只有我。”

    奚昭面露疑色“当真”

    说话间,还在打量着四周。

    “当真。”月郤勉强扯开笑,试图安抚她的情绪,“那些人不会再来,用不着怕绥绥,我不是去了趟岭山派么,给你带了些东西。”

    奚昭缓步近前。

    走至他面前后,她试探着碰了下他的手。

    “阿兄,你一直在这儿等我”她神情间的惧意一点点褪去,逐渐握紧那手,指腹轻轻抚过掌心的薄茧。

    “没等多久。”月郤勉强放下心,反握住她的手,“走,先去瞧瞧我给你带了些什么。”

    “但是”奚昭突然停住,看着他,“要是大哥回来了怎么办会不会,还把我”

    “不会”月郤打断,将她的手握得更紧,“若我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断不会去岭山派走这一趟。此事交给我,你若再不想见兄长,便不见他。”

    话音刚落,秋木便过来了,身后还跟了好些人。大多是府中侍卫打扮,唯最前面的两个穿着不同。

    他先唤了声姑娘,再才对月郤道“小少爷,人都带过来了,从第三院领的人,大管家那儿也都说清了。”

    月郤点头,扫向秋木身后。

    共十个侍卫,都是他院里的人,想来再不会惹来什么麻烦。

    正看着,视线忽一顿,停在了最前头的男人身上。

    那人身着玄黑劲装,暗红头发在这堆人里头格外打眼。神情也不似旁人,太过张扬了些。

    “他是谁”月郤拧眉,“见着面生。”

    他不常经管第三院的事,但也瞧出这人根本不是月府的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