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奚昭说,“正好有一事想问你。”
元阙洲随她进了房,关门后问道“什么事”
奚昭把碗举高了些,以让他看清楚扒在碗边喝水的小龙。
“先前它不是每十年就要换一次鳞么我都是按你说的,趁它换鳞的时候把它泡进灵水里。但最近快到换鳞的时间了,却没见它有蜕鳞的意思。不光没有,鳞片反倒变软了许多。”
“变软”
“对,你看。”奚昭将食指搭在龙背上,往下轻按,再顺着龙脊滑下。
经她触碰,那些黑中透青的鳞片就像是绸缎一样陷了下去。轻一拨,鳞片便会轻易变形。
她只为着让他看清楚,但打从她抚摸那龙脊开始,元阙洲就感觉后背传来隐隐约约的触感。像是有何物游移在脊骨上,带着些许温热,不轻不重地划过。
这已不是第一回。
她喜欢那灵物,平时与它也颇为亲近。只是那龙虽为灵物,可到底是他的元魂所化。倘若跟她离得远些还好,但只要距离一近,她对那小龙的亲昵,便会经由龙身被他感知到。
先前他提醒过她两回,她也记得。但每次只要召出灵龙,那龙再甩两下尾巴,缠着她的胳膊撒两回娇,她就又会忘得一干二净。
他又不好表露异样,久而久之,她便彻底抛在脑后了。
背上落来星星点点的痒意,似在拧着他的脊骨。哪怕已感觉过多回,元阙洲仍不大适应这直朝后颈窜去的酥麻。
他忍下异常,正要开口,就见她的手搭在了龙脊偏上的地方。
“但偏巧只有这儿”奚昭往下一按,手底下的灵龙登时两摆,仰起颈子细叫了两声,“这儿的鳞片没软化。”
肩胛骨陡然像被按了下,恰如掷入水中的石子,打出阵阵涟漪似的痒。
元阙洲抿唇,尽量忽视着那怪感。只是原本苍白的脸,却一点点透出不易显的淡红。
他道“是你喂养的灵石太多,帮它修炼到了化形的地步。”
“化形”
“嗯。”元阙洲语气亲和,“如今它积攒了足够多的灵力,附着在鳞片上的灵力便会缓慢移至两处便是你说没有软化的地方。待蓄积到一定程度,就会化出龙翼。”
“为何会生出龙翼它不是本身就会飞么”奚昭双手捧着那龙。
她握得不紧,那龙轻轻松松就滑出了她的手,绕着手掌飞来转去,偶尔拿龙脑袋碰一碰她的指腹,以示亲昵。
“龙翼的作用远不止飞行。”元阙洲道,“可借风扇出龙火。”
“这般神奇我还以为是灵水泡得太久了,但又没听它喊疼。”奚昭又轻抚起那两片硬鳞,灵龙便像是被顺着毛的猫一样,直把脑袋往她掌侧撞。
肩胛骨处又落来若有若无的熟悉触感,元阙洲稍屏了呼吸,勉强维持着温笑“昭昭”
奚昭抬眸,借着烛火看他。
“怎么了”
“化翼时尽量不去碰它。”
奚昭登时收手,眉眼间见着丝紧张“对它不好么”
见她收手,那灵龙忽睁了眼,又将身躯往她掌心里蜷。
但她不敢轻易再碰,神情紧凝地看着元阙洲。
元阙洲迟疑一番,却没点头“并非有什么害处,只不过未免纵容了它。尤是往后化出羽翼,一旦习惯,恐会时时讨你亲近。”
奚昭这才放心“我还以为会伤着它呢。没事,这就跟养小犬一样,纵容便纵容了。”
话落,她又顺着龙脊一划。
异样一下窜至头顶,元阙洲手指微颤,几乎是下意识地抬手捉住她的腕,制住了她的动作。
奚昭一怔,抬眸“小寨主”
元阙洲平缓过呼吸,终道“它到底为我元魂。”
奚昭“”
想起来了。
这灵龙是他的元魂,她碰它,他多多少少也会感受到来着。
“那什么。”她抽回手,挠了下面颊,“抱歉,我又忘了这事儿。”
“你又何须道歉。”元阙洲垂下眼帘,轻声说,“是我之过,对此般感受尚不适应。”
不是。
这要真适应了才奇怪吧
奚昭想起什么“那要是它化出龙翼了,小寨主你呢也会有么”
提起这茬,她的脑子里陡然浮现出元阙洲背上长出翅膀,边飞边咳的景象。
莫名有些好笑。
“不会。”元阙洲道,“它仅为我元魂,而我并非是龙,自然不会生出龙翼。”
“这样么”奚昭忽说,“不过小道长倒是有羽翼,不知道跟它化出来的会有何区别。”
蔺岐
元阙洲忽想起那性情寡淡的青年。
他与那人并不熟悉,他又长住神宫中,平日里与旁人来往不多。
哪怕与蔺岐见过几回面,也几乎没怎么说过话。
倒是常从旁人口中听得他的名字。
偶尔是她,但多数是从薛家二子,或是太崖那里。
薛家二子头回跑到孟章神宫来,刚好撞见太崖。不知是何心态使然,那薛无赦有意提起了蔺岐。
只说是从阴阳簿中看见了奚昭的道缘,话里话外都有排贬太崖竟夺了自个儿弟子妖侣的意思,又借此事讽他行事无度,狼子野心。
也是后来他才知道,那蔺岐便是太崖的徒弟。
“听闻蔺道长为曙雀仙一族,若化得羽翼,想来也是昳丽非凡。”元阙洲面上维持着浅笑,眉眼间却沉进些许歉色和自厌,“如我这般,自不能比。”
奚昭瞧出他神情中切切实实的自嫌,却道“与他比什么,定是化出不一样的羽翼才算有趣。况且小道长的羽翼也不见得能扇出龙火啊。”
元阙洲稍怔,心绪渐乱。
片刻,他抬了眼帘,眼底已换作温柔笑意。
“到底是我想得太多。”他看向那缠在她腕上的龙,“若对你多有好处,便不论模样生得如何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