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话说到这里,被崔晋原打断了。
“这是二嫂的事情却不是我的事情。”崔晋原淡淡而笑,“当初作坊立时就曾与江边村的里正协商过,只要江边村还有一个人没入作坊,就不能从其他村子收人。若是二嫂想让他们入作坊,只管去找里正协商,只要里正与全村人同意,我便无二话。”
张可脸色遽变“可是,那是我本家兄弟啊难道不能通融一下要不然的话,我回去如何与娘家人交待”
“我今天通融你了,是不是明天也得通融别人人人都有亲戚朋友,我帮了这个却帮不了那个。”崔晋原笑吟吟地,口里的话却是毫不留情,“更何况,他们即不姓顾又不姓崔,我不能答应你”
“你”张可猛地站了起来,一张脸涨得通红,“你不收就不收罢了,倒还教训起我了”
张可说完,狠狠地瞪了一眼荷花,一把掀起挂在门上的软烟罗纱帘,气呼呼地走了。
纱帘被她这一扯,软塌塌地垂落下来。
“好好一张帘子真是可惜了。”崔晋原转头瞧向荷花,却见荷花目光清澈,不禁笑了。
崔晋原走后,顾罗氏就来到了荷花院中。
荷花抬眼看了下阿娘,又红着脸垂了下去。
看她已知错,顾罗氏幽幽叹了一声,“荷花,你长大了,也是个有主见的孩子所以有些话,我和你阿爹就不说了啥事情能做,啥事不能做,你心中得有分寸有些错,只要犯一次,就是后悔终生”
顾罗氏紧紧盯着荷花,直到荷花轻轻点头,这才松了口气。
出了荷花的院子,顾罗氏往西院看了一眼。
眼神阴沉不定。
回到堂屋,顾罗氏与顾老大说话,“这个张可不能留了”
顾老大看了她一眼,“慢慢来”
“慢慢来”顾罗氏瞪圆了眼,“荷花与晋原在屋里说话,她居然就敢生闯进去还跑到我面前说晋原和荷花搂搂抱抱的她这不是指着我的脸说荷花家教不好吗”
“你说说,自从她嫁过来后,除了翻精倒嘴挑三祸四,其他的事儿做过一样没有她给我纳过一个鞋底没有给家里做过一顿饭没有”顾罗氏越说越气,“我不管,这家里有我没她,有她没我”
顾罗氏说完这句话,就气得坐在一旁生闷气。
晚饭时,顾老大让大宝二宝去西院将顾立两口子喊过来吃饭。
顾立从回来后,还没有坐到饭桌上吃过一顿饭,只觉得有些受宠若惊。
顾老大从黑漆匣子里抽出一截丝瓜藤,先是用火石打着了,然后道“你那院的四个张家兄弟,准备住到啥时候”他语气平和,仿佛与顾立没有任何的隔阂。
听到老爹语词温柔,顾立的眼泪流了下来,他哽咽着,“阿爹咋说,我就咋做”
顾老大瞟了他一眼,先是叭嗒叭嗒吸了几口,而后随意地道“我听说你这几天也跑了好几趟,既然作坊里找不到,不如去别地儿找活人总不能叫尿憋死”
“依我看,送青草就是个好营生。咱们村里很多人家没啥劳力了,没地挖猪食,家里的猪羊急得直叫。你可以让你那几个本家兄弟弄辆车一天往村里送两趟,挣个十文还是很轻省的。”顾老大敲了一下桌子,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只要踏实肯干,这世上就没有挣不到的银钱。要是你那四个兄弟肯干这个营生,就天天往咱家送一车,咱家后院那十头猪马上就要开始配种了,得吃点好吃的,这样你阿爹我也能省出气力去看那几十亩地。”
顾立眼前一亮,“阿爹说的确实是个好营生,我马上就回去和他们说。”
顾老大微微颌首,“好好和人说,别让人觉得咱们是想把人从家里赶走。本来就没帮到啥忙,再把亲戚给得罪喽。”
眼看着小儿子颠颠的走了,顾罗氏从卧室里掀帘而出。
“就这样让他走了前几天事你就不说道说道”顾罗氏瞪圆了眼。
“不用说”顾老大摆了摆手,语里听不到一丁点烟火气,“他心里就没我们既然心里没有,何必强求那五十贯,我只当是丢了没了我和他啊,父子缘尽了”
顾罗氏恨恨地道“就是养条狗还知道看家呢,养他就是养条白眼狼”
顾老大低下头继续抽丝瓜藤。
西院里,张可将手指到顾立的鼻子上。
“你说说,你能干个啥”张可气得浑身颤抖,“不过是让你安排我四个兄弟进作坊,你左推右推。现在居然还想把人赶走我告诉你,把他们赶走也行,我和我兄弟一块走,你就抱着你的冷床冷褥睡”张可一把捶到自己的肚子上,“这孩子我也不想要了孩子啊,你爹根本就不疼你,根本就不为你着想啊”
她一边说,一边捶着自己的肚子,哭声震天。
惹得四个张家兄弟探头探脑,私下嘀咕。
顾立气得脸色铁青,又被张可哭得耳朵嗡嗡直响,“你除了会拿孩子威胁我还会做啥那送青草咋就不是好营生了你居然还瞧不上你还想挣多少”他猛地甩了门,进了卧室。
进了卧室,径自躺到床上生气。
脑子里一忽会闪现刚刚见到张可时那娇羞的面孔,一忽会又是张可嫁过来后性情大变。
屋外,张可依旧在撕心裂肺的哭,隐隐传来几个张家兄弟劝慰她的声音。
顾立烦躁地翻了个身,将脸朝向内侧。
东院中,李秀与顾成说话。
“阿爹这心”李秀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她相信,丈夫听得懂。
顾成确实听懂了可他也觉得无奈。出了这么大的事,阿爹竟然连一句责备的话都没有说。
从小到大,阿爹阿娘就偏心老二啊
顾成惆怅地抬起头,看着一轮残月。
小院中,荷花吹熄了床边的蜡烛。
被张可扯掉一半的纱帘在风中飘飘荡荡,固定纱帘的木头碰到门框时发出咣咣的声响。
荷花叹了口气,又从床上坐了起来,拿起火折子将蜡烛点亮。
在针线筐里找了个粗些的大针,站在板凳上缝起纱帘来。
西院里,张可的哭声在夜里越发的响亮起来。
堂屋和东院,却是没有半点动静。
这时,邻居院里传来几声狗叫,惹得顾家的狗也跟着狂叫了几声。
前面传出顾老大中气十足的喝骂声,“大半夜的不叫人睡觉,狂叫个啥再叫揍你。”
狗挨了一顿骂,立时不敢再叫了,发出一阵委屈的呜呜声。
邻居院里也传出家主的呵斥声。
西院的哭声,蓦地一下停了。
整个顾家院子里,只能听到针线穿过纱帘的沙沙声。
荷花跳下凳子,满意地看着自己的针线活。
月光下,可以清楚地看到纱帘原先被扯掉的那部分被绣成一个简单的花纹。在花纹的掩盖下,根本看不出这个纱帘曾被扯掉过。
荷花笑着拍了拍手,朝着纱帘做了一个鬼脸,轻轻阖上了卧室的门。
窗外虫声唧唧,夜色悠悠。
这夜,好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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