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这场雨一下，仿佛就没有尽头似的。整整下了一天一夜，雨势还是未减。

    原定初七就开业的作坊，因为雨势一直未开。

    到了五月初八晚上，这雨才稍稍减势。

    初九早上，顾老大趁着雨小，又将几家人召集到了一块。

    顾二与顾三听了顾老大的话后，皆是点头，“既然大哥要出钱，我们兄弟也不例外，我看我们一家出两贯。”他们拿四贯，再加上顾老大的五贯，正好是九贯钱。

    “好，既然都同意，那就随我去找里正”顾老大说着就穿起了蓑衣。

    眼见他们兄弟三人领着顾成踏入雨中，顾罗氏急忙招呼何氏与赵氏去灶房忙活，“他们这一开始修缮，怕就是没工夫回来吃饭了。我们多做些饼和油果，再烧些热热的水过去，给他们送去。”

    李秀急忙站起来想要一起去灶房，却被顾罗氏拦下。

    “家里这么多的孩子，没有人看着可不行。”顾罗氏说完了话，就领着两个妯娌去了灶房。

    顾家的几个孩子，年岁都不大，正是上蹿下跳鸡嫌狗憎的年龄。

    若是没个大人看着，确实不像个样子。

    等到顾罗氏她们三个一走，堂屋里就闹腾了起来。

    这个说要学戏台上的将军去杀敌，那个说要学清官断案，另一个跳上凳子和将军厮杀，剩下的几个在桌子旁边起哄瞎嚷嚷。

    李秀只瞧得头疼欲裂这里面的人，她除了能管住大宝二宝，余下的一个都管不了。

    都是她的小叔子，她这个做嫂子的是能打还是能骂

    眼看着这几个孩子要把堂屋拆翻天，李秀气得一拍桌子，“去荷花院子去。”

    一听到要去荷花的院子，几个孩子哄的一下子跳了起来。

    还不等李秀把话说完，几个孩子就一个个地穿过堂屋的檐廊，朝着小院跑去。

    孩子们天性就是爱玩，荷花院子里别的东西没有，玩的东西就有很多。

    荷花小的时候，崔晋原怕她一个人寂寞，买了许多的东西送给她玩，又请能工巧匠制了许多别人没有见过的玩具。

    孩子们一冲到院子里，先是冲着荷花行了个礼，而后就规规矩矩地站在荷花面前。

    他们都知道，荷花是受不得大声喧哗的。

    顾二叔的长子顾阳，今年十岁，是这几个孩子中年岁最长的，对荷花这个大姐极为尊敬。

    他先是施了一揖，而后才说话，“大姐，我领着弟弟和侄子们过来玩。”

    荷花停下绣活，朝着几个孩子点了点头，指了指存放玩具的箱子，又低下头绣花。

    几个孩子就异常听话地走到箱子边，自己将箱子打开，然后再一人一个玩具，低头坐下来玩。

    却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一个人大声喧哗。

    甚至就连谁解开了九连环想欢呼时，也会被旁边的人死死捂住嘴。

    所有的人，都不敢大声喊叫，都怕惊吓到荷花。

    李秀笑着走了出去，有荷花在，这几个小子就跟上了马嘴笼一样，老实得很

    她也可以放心地去灶房帮忙。

    到中午，顾罗氏留下李秀在家里，领着何氏与赵氏出去送饭。

    顾老大兄弟父子四人没有回家，只是派了个半大小子来传了话，说是已经与里正商议好了，并且已经开始干上了活。

    这次的雨下得极大，令村中那些还来不及修缮房屋的人叫苦不迭。

    幸亏顾老大牵头，里正组织，让村子里的人有钱的钱，有料的出料，有力的出力。

    帮着村里倒塌最严重的几家收拾屋顶，

    到下午时，萧姨奶奶得知了信，派大掌柜萧平送来十贯钱。

    这一下子，村民们的干劲更足了。

    到天色擦黑时，已经把两家的房屋给修缮好了。那些没轮上修缮的，也让他们先住到邻居家里避雨。

    劳累一天回来，顾老大第一件事情就是问荷花。

    顾罗氏正领着弟妹和儿媳妇端来热水让他们净面，闻言就笑了，“和几个小子在小院里玩呢这几个小子猴精猴精的，也就荷花能治住。”

    “让孩子们陪着她也好，省得她一个人寂寞。”顾老大点了点头，将头直接伸到了水盆里。

    顾罗氏就用忧愁的目光看向院中，“这雨从初五开始下，下到今天整四天了。看这架势，还想接着下啊”

    “谁说不是呢”何氏也是一副担忧的表情，“虽说是粮食归仓了，要照现在的势下一直下，我怕仓里的粮食会反潮。”

    赵氏叹了口气，“这夏收过后，紧跟着就是种豆子和苞谷，这要是耽误起来，可就是一季庄稼啊”

    粮食和田地，是农民的根本。

    一说到这里，顾家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作坊挣的钱再多，遇到天灾还是买不来粮食只有粮食藏在仓里，农民们才会安心。

    “我看，等这几天房屋修缮好之后，大哥去趟崔宅，看看萧姨奶奶是个啥意思。”顾二思忖了一下道。

    “春争日，夏争时。”顾三当即表示同意，“种豆不怕早，麦后有雨赶快搞我看不如趁着下雨把豆子给强种上。要是种得晚了，只怕连收成都没有。种得早，好歹也能收个成。”

    萧姨奶奶不仅是作坊名义上的主人，也是江边村最大的地主。

    江边村绝大部分土地都在萧姨奶奶名下，如果强行种豆子，得经过萧姨奶奶同意。

    “这么大的雨，就是种上豆子，只怕也会冲跑”顾罗氏担忧地说了一句。

    顾老大叹了口气，眯着眼看向屋外连幕雨丝，“这老天爷再发怒，总得给咱条老百姓留条活路啊”

    此时，天边一道惊雷闪过，仿佛是在回应顾老大的话。

    小院中。

    顾二的长子顾阳站了起来，拿出火折子将两个并蒂花开铜烛台点亮。

    四枝蜡烛印在顾阳的双眸中，形成了四对跳动的火焰。

    顾阳的目光透过蜡烛，痴痴地看向荷花屋里的藏书。那一排排的书籍散发着芬香的油墨味，牢牢地吸引着他的双眼。

    阿娘说，他就不是读书的料，别白废买书的钱。等再过两年，就可以跟着阿爹去作坊做学徒，一个月能拿几百文。

    可是可是

    他好想读书啊他不想做睁眼瞎。

    顾阳抬起头，将目光落到站在窗边看雨的荷花身上。如果这世上有谁能劝动他阿娘的，一定是大姐。

    只要大姐一脸哀求的站在阿娘面前，阿娘就什么都答应了。

    “大姐，我想和你说个事”顾阳走到荷花身边，轻声地道。

    “嗯”荷花转过头，不解地看向顾阳。

    顾阳看着荷花，“大姐，我想读书”

    “读书”荷花挑起了眉，而后笑了，“好事啊”

    “可是”顾阳哼哧起来，“俺娘不愿意”

    荷花立时就明白了，“你是想让我和你阿娘说”

    顾阳用力地点了点头。

    “好，我和你阿娘说”荷花摸了摸顾阳的头顶，“你这个年龄，正是读书的好时候。”

    姐弟二人商议了一番之后，就去找何氏，哪里想到刚一开口，何氏就暴跳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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