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冯太医宅邸。
刚刚下值的袁轻舟一边往院子里走,一边看向跟在一旁的仆役。
仆役是冯家积家的老人,礼仪规矩那是没得说,站在那里时如同青松。
“外祖父回来了吗”袁轻舟顺着长长的回廊慢慢地朝院内走。
那个如同青松标杆似的仆役就一直不紧不慢地跟在他的身后。
“老爷还未回来。”
袁轻舟点了点头,不再言语了。
太阳斜斜地挂在树梢头,如同没有温度的银盘,带不来丝毫的暖意。而当日光与人之间隔了树木或是回廊时,寒冷就会如影随形的跟随在身后,趋也趋不走。
如蛆附骨。
一个令人难受的季季啊袁轻舟裹了裹身上的轻裘,加快速度朝着前院厅堂走去。
到了前院厅堂,就见到管家正陪着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说话。
冯府的管家见到袁轻舟从外面回来,大松了口气,“这是我家表公子。”
袁轻舟从管家的目中读到了哀求。
他一向心善,便停住脚步,站在厅堂门口。
冯府的管家就大出了口气,连忙介绍,“这位是我家的表公子,”又指着那位管家模样的人,“这位乃是工部郎中崔郎中的管家。”
袁轻舟不禁挑了挑眉,一个崔府的管家,竟然也能让冯府的管家做出这等为难的表情
他的目光,就落到崔府管家的身上。
崔府管家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眼袁轻舟,眼中带着审视的光芒,而后恍然大悟“原来竟是解元公小底失敬了。听说解元公是从陈州发解入京的说来也巧了,我家老爷就是出自陈州府。”
袁轻舟淡淡一笑,“崔工部之名,在陈州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不知贵管家,来到冯宅有何贵干”
那管家没想到袁轻舟的态度竟然这样傲慢,心头划过一丝火气,可又想袁轻舟的身份,将怒火强压,“好教解元公得知,小底持着我家老爷的名贴,乃是为了请冯太医前往家中为老人医治。我家老爷丈母前几日得了痰涌之症,眩晕欲仆,头摇而痛”
“竟是如此紧急”袁轻舟略略动容,将身子轻轻前倾,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带了几丝歉意,“却是不巧,家外祖父现在正在宫中呢崔工部莫非不知道吗”
这些日子太子身体不好,时常昏迷,宫中的太医凡是得用的,都被勒令在宫中留宿。
冯太医善治内科,更是时刻等在殿外,崔孝佐乃是工部的屯田郎中,怎会不知道
再说了,又不是崔孝佐之妻白氏有病,不过是白氏的母亲有病。竟然就敢持帖子来请冯太医了冯太医是专为官家治病的,这崔孝佐会不知道
袁轻舟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微笑。
这崔家,这些日子因为白氏之母生病的事情,没少在京城延请名医。
这白氏之母甚么病也没得,得的是心病
那崔府的管家露出一脸诧异,拍了一下脑门,“哎呀,哎呀,瞧我这记性却是病急乱投医了”想了一想又道,“但不知贵府中可有人会治痰涌之症”
袁轻舟莞尔一笑,“舅舅在外为官,怕是不及回京了。”
崔府的管家想了想又问道“但不知贵府的女眷可会治病”
袁轻舟笑而不语,只是用略有些责备的目光看着崔府的管家。
崔府的管家突然醒悟,尴尬地笑了一笑,“得罪了,得罪了。解元公勿怪小底也是求医心切。”说完了话,他便提出告辞。
待这位管家走了,袁轻舟冷冷地哼了一声。
冯府的管家则是难掩恼怒之色,“欺人太甚”
冯太医与崔孝佐同是五品,可是太医院的五品官与其他的五品官地位是不同的。冯太医若是遇到像崔孝佐这样的官员,是要先行礼。
可是冯太医做太医已久,医术又高超,在官家面前都甚有面子。
纵是相公们见到冯太医也是笑容满面。
像崔孝佐这样,请人不成,竟然想将冯府的女眷请到家中治病,简直是侮辱
袁轻舟看了看冯管家一眼,站了起来,“你且回去与外祖母复命,只说客人已走。若是无事,我便回后院了。”
冬日苦短,刚到酉时,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
袁轻舟沿着回廊慢慢地朝着后院走。
他所住的,乃是表兄冯一溪的院落。
外祖父共有一子一女,女儿便是他的母亲,他的舅舅名唤冯松泉。
舅舅冯松泉没有继承冯家的医术,带着儿子妻子去了外地为官,独留下女儿冯娴君在家中。
袁轻舟慢慢地走着,眉头紧皱。
抬起头,头顶的天空昏暗压顶,仿佛一个没有未来的黑洞般。
袁轻舟笼着袖子,继续朝着后院走。
进了院门,将轻裘交给下人,他略略洗漱了一番,就推开了厢房的门。
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令袁轻舟这个已习惯药味的人,也皱了皱眉。
“香儿,走之前就教你每隔一个时辰开窗半刻,敢是忘了”
随着袁轻舟的话音落地,一个看起来聪明伶俐的小丫鬟就从里屋里跑了出来。
“见过公子,婢子遵从公子之令,每个时辰皆会开窗呢。”香儿有些紧张,冲着袁轻舟福了一福,而后偷偷地朝着袁轻舟面上望了一眼。
她的目光,在袁轻舟俊朗而坚毅的脸颊上流连了一番,又快速垂下。
袁轻舟并未在意香儿的目光,在听完香儿的话之后,他就大踏步地朝着里屋走去。
一进里屋,药味更加浓烈了。
袁轻舟推开了半扇门,又将门前挂着的垂帘卷起,这才朝里望去。
屋里关着窗,又燃着一盆银霜炭。看起来烟雾缭绕,如同薄雾蒸腾。
在屋子的最里侧,有一张大大的架子床。床体很大,几乎占据了小半个屋子的面积。
此时,床边的幔帐已经挑起,露出半床锦被。
袁轻舟坐在床边的杌凳上,伸出三根手指,落在那只伸出锦被的手腕上。
香儿走了进来,蹲在床边,担忧地瞧着那只瘦骨鳞峋,异常苍白的手腕上。
袁轻舟双眉紧皱,一双眸子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愁绪。
而后,他将那只手重新送回锦被中放好,扶着床边的架子站了起来,怔怔地发呆。
他不说话,香儿也不敢说话。
一时间,屋子里极为安静。
过了一会,袁轻舟艰涩道“上次配的药已不能再吃了,我再配几付”说完,他转过头,看着躺在床上被大红锦被簇拥着毫无生气的那张脸。
目光中,是淡淡的痛苦。
床上的人,静静地躺着,一动也不动,仿若尸体。
若不是那微微起伏的胸膛,几乎与死人没有两样。
阳光穿过窗棂,印出几道棱形的光线,灰尘在光线中缓缓起舞。
袁轻舟将手伸到光线之下,看着光线落在手指之上。
他转身,走了出去。
回到书房中,提笔写了封信。而后在信封上,落下了陈州府大槐树胡同顾成亲启的字样。
唤了下人进书房,低声吩咐道“此信务必请急脚送到陈州府大槐树胡同,你银钱多多地给,免得急脚将信给扔了。”
下了领了命,拿着信出去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