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急地吻来,柔软覆上她的唇,宣芋懵住,忘记接下来应该有什么反应。
不仅是她,他也顿了一下,抵住她下颔的拇指抖了抖,爱惜地上下滑动,摸着她脖子上紧绷出的筋,吻深了一些,一秒不到,他停住了动作。
就算分开四年,他们对彼此的吻依旧很熟悉,接吻那刻好像灵魂都颤动了。
只是简单一碰,没有任何深入,郁闻晏微微退开,但依旧和她离得很近,能清楚地看到眼底蕴含的情绪。
宣芋往车门方向靠,背后紧贴上,却在退开前,肩膀被他紧紧握住。
并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
他霸占她全部的目光,捧起她的脸,先是轻轻地吻了唇角,试探她的态度。
唇上的力度轻如羽毛滑过,心底猛地发颤,宣芋反应变得激烈。
“郁闻晏”宣芋出声阻止。
郁闻晏两指摩挲过她的额角,顺着脸蛋流畅的线条滑到耳垂,挑起落下的碎发,温柔地拨到耳后,唇擦过她的唇,呼吸缠绵,嗓音压得很低,几近哀求“不要只对别人好。”
“我”宣芋看着他说,“我没有。”
郁闻晏拥着她,说道“有,对谁的态度都比对我好。”
宣芋手不知如何摆放,最后垂下来,任由着他揉搓她的头发。
冬风凛冽,宣芋鼻尖擦过他的衣领,是他常用的那一款香水,涩涩的苦橙味,勾得舌根泛起一片苦。
他的气息无比熟悉,也是她曾经最为贪恋的气味。
室外这么冷,天才黑没多久,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城市空了一半似的,她也就只陪着郁闻晏这么疯过,天寒地冻,站在室外吹冷风。
“走吧,我送你。”郁闻晏放开她,打开车门。
宣芋拉紧衣服,听话地坐上去,也不纠结让不让他送了,看他这样,是无法拒绝的。
郁闻晏把宣芋送到小区,她指着前面的路口“大树旁停就好,再开往里不好倒车。”
车子停稳后,宣芋下车,郁闻晏也跟着她一块儿。
“你”宣芋想婉拒。
郁闻晏说“我在楼下等你,晚上一个人走巷子不安全。”
他止步于楼梯口。
这处是老小区,楼层不高,没有电梯,最智能的恐怕就是声控灯,但不够灵敏,他们脚步轻,没达到触发的声贝。
四下昏暗,又有些儿隐约的光,好似太阳完全落下但尚未全黑的蓝调时刻,迷迷蒙蒙。
宣芋上到第三个阶梯,回了头。想到以前约会结束后,他会她送回家,站在楼下,目送她走远。
不知道郁闻晏有没有看到她的动作,已经熟悉黑暗的宣芋能隐约看清。
“郁闻晏。”
话音落下,原本塌着肩膀,站姿随意的郁闻晏挺直腰杆,收起来漫不经心,抬头看她。
宣芋回头,往上走一步,轻声说“我不是拒
绝。”
一步。
“我有顾虑,我会不安。”
再一步。
“这些压在我心底的顾虑和不安你可能无法理解。”
又一步。
“如果你要等,答案会很久都无法给你。”
越往上越靠近灯源,音量提高,楼道的灯亮起,宣芋没有再停顿,迈步上楼。
郁闻晏原地愣了几秒,把她慢吞吞说完的几句话拼凑在一起,他阔步跟上。
他抓住她的手,拉着她回头,急切表明心意说“多久都可以,我可以等。”
“如果没有答案呢”宣芋看着他,“因为有些事是我无法控制的。”
郁闻晏“我已经得到我要的答案了。”
宣芋看着他好久好久,做不出决定,也给不出最干脆的答案。她这样的人很糟心吧,需要他无数次迁就。
可她没有办法无视一直出现在眼前的郁闻晏,告诉自己或许可以稍稍放下顾虑,尝试不去拒绝她心底对他的在意。
宣芋收回手“好了,我要去收拾东西了,写宁在等我。”
“我到家门口等你。”郁闻晏直接不客气跟上她,握住她的手。
宣芋想要收回,他便加重力度,手是非牵不可了。
再回到医院是半个小时后,撞上正要离开的季珩,寒暄几句,他表示明天会再来。
宣芋愣了会儿,觉得哪怪怪的。
导师的好友连续两天来探病,已经超出一般关系的关心了。
关上门后,宣芋问“麻烦人家过来两次不好吧。”
“没事,我导师经常拜托他照看我。”
陈写宁面色平静,宣芋纵然有再多疑心,对上妹妹这双无近乎无情无欲的黑眸,全都抛之脑后。
“就你么”陈写宁看了眼门口,“晏哥呢董旭尧呢”
“你可以不用表现得这么明显,生怕我猜不出来”宣芋放下东西,弹了妹妹脑门一下。
陈写宁摸了摸额头“所以是谁送你回来的”
宣芋拉开折叠床,铺上被子,转身要回答她的问题。
“你别告诉我,你是一个人回来的”陈写宁面上露出些许表情。
宣芋在折叠床坐下“看到郁闻晏和我过来,你故意给董旭尧发了消息,对吧”
“嗯。”陈写宁不狡辩,认下今天三人见面是她故意为之。
她不怕被姐姐骂,着急地又问“所以是谁送你”
“谁送我重要吗”宣芋抱手看着她。
宣芋一抱手,陈写宁看出她是真的生气了,可能要收到她的毒舌问候。
陈写宁直来直往习惯了,说出自己的想法“谁送你,说明你心里想选的是谁。”
“我可以一个不选啊。”宣芋并不认同陈写宁的做法。
陈写宁看着她,眨了眨眼睛“姐,我会觉得是我耽误了你。”
“你胡说什
么”宣芋拧紧眉。
陈写宁被子下的手紧紧攥成拳头,低下睫毛“爸妈不在了,外婆缠绵病榻,你不得不回到县城照顾我和外婆。因为家里的开支和我的学费,你每天早出晚归,晚上还要熬夜在网上兼职翻译,从没有时间考虑自己的事。”
宣芋看着妹妹露出愧疚的表情,心疼不已,坐到床边,握住她放在外面的手,说“我和郁闻晏分手不是因为你。”
“是因为我们家的意外么”陈写宁靠着宣芋的肩膀,“姐姐,我好讨厌爸。”
如果不是爸爸一意孤行不听妈妈的劝,非要去投资高风险项目,被牵涉到经济案件,他们家一夜之间一贫如洗,后面所有的意外都不会发生,姐姐也不会因为要照顾这个家放弃留在京北工作的机会,回到县城照顾她和外婆。
宣芋摸了摸陈写宁柔顺的长发,语重心长“两个人分开有很多原因,你说的这些不过是其他干扰因素。”
“你不喜欢闻晏哥了么”陈写宁抬起头,特别的惊讶。
宣芋忽地笑了,摸了摸妹妹白嫩的脸蛋,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很多人都问过她想要复合吗,他们都问错了。问还想复合吗不会了。如果问还喜欢他吗喜欢的,十六岁喜欢的人,二十六岁了还是喜欢。
特别的,喜欢。
“可,喜欢和在一起是两码事。”宣芋咽下了一些说不出口,令她难受的经历,不愿意妹妹替她背负,选择了不告知。
陈写宁却信誓旦旦说“我喜欢一个人,只想和他在一起。”
看着眼前女孩坚毅的神情,宣芋觉得真好,她也曾这样,但她如今已经没了这个心气儿。
她承认,自己还是怯懦的,缩在在自己的保护壳里,只要生活能越来越好,妹妹身体健康,她可以一直这样生活下去,孤身一人,不去奢望和谁共度余生了。
晚上躺下,陈写宁侧躺面对宣芋,一直琢磨着她今晚说的每一句话,总觉得姐姐瞒了她某些事情。
“姐。”陈写宁知道宣芋没睡着,“所以今晚,是谁送你回来的”
宣芋笑出声,起了逗弄她的心思,问“你希望是谁”
往常对于宣芋的感情,陈写宁都是不发表意见,保持中立,生怕这次不说没机会了,难得说上一长段话“晏哥挺好的,以前你们在一起他很照顾你,还给我补过课。董旭尧也不错,给了我们家不少帮助,外婆都夸他好,我们再搬回京北后很照顾我们。他们都不错,但如果今天最开始和你一起来医院的是董旭尧,你一定不会让他插手。”
“嗯,不会。”宣芋心里很清楚,“他已经帮了我们家很多,不能再亏欠他。”
陈写宁“你却让晏哥插手了。”
宣芋转身背对陈写宁“是他自己先找上你们院领导。”
“不一样”陈写宁激动得从床上坐起来。
郁闻晏找的可是院长,可见得他多看重宣芋的事。
宣芋不再
逗她,坐起身打开床头灯,嗔怪“好好说话,突然弄出这么大动静,不怕伤口裂开啊”
“姐,我要被你气死了。”陈写宁一张不怎么有多余表情的脸,此刻布满了多种复杂情绪。
宣宁解开她衣服看伤口,没有裂开,才放下心。
陈写宁嘟囔“晏哥估计要气得更厉害。”
“逗你玩的,小冰山。”宣芋捏了捏陈写宁的脸蛋,明明长着一副人见人爱的甜妹脸,怎么性子跟冰碴子一样不言苟笑。
陈写宁“不好笑”
“你说的,我都知道。”宣芋说,“我和郁闻晏表面上看着像,其实我们完全不一样。我不喜欢他遇事不顾其他,过于直接粗暴地解决,他也不喜欢我解决麻烦总是喜欢搞迂回那套,觉得我想要每个人都能得到满意的结果是痴心妄想。我们互相试探很多次,但我们谈不拢。”
“我们因为小性子上的不合吵过很多次,也曾向对方妥协,可这样的话,郁闻晏就不是郁闻晏了,宣芋也不是宣芋了。”宣芋说完长叹一口气,“其实我们都有冷静想过,我们是不是不适合,固执地在一起不过是不甘心。”
陈写宁说不出话了,心想着感情都着这么复杂的么所以每次她表明心意,季珩才会笑着看她,不说其他,自然地岔开话题。
“今天是郁闻晏送我来的医院。”
宣芋给了陈写宁想要的答案,当然知道陈写宁想说什么,她自己也明白在心里下意识会觉得董旭尧是外人,郁闻晏是可以亲近的人。
陈写宁“你要给他一个重新追求你的机会么”
“没追过吧,我俩决定在一起非常的草率。”宣芋抻了抻胳膊,“我没想太多,顺其自然吧。”
这是她能做到的最大限度,试着不去封闭自己。
躺了会儿,陈写宁转过身,盯着黑暗呆看几秒,小小声地嘀咕“你怎么知道没追过。”
宣芋上大学后把高中所有的笔记全给了她,其中有三本是郁闻晏毕业后送给宣芋的。她看过,每种题型都分析得很详细,不觉得像郁闻晏这样的优等生需要怎么记笔记,只有一个可能,他是为了宣芋特地整理写好的笔记。
三个本子,墨水纸张陈旧度完全一样,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不算追求吗陈写宁弄不明白了。
第二天中午,季珩带了午餐过来,给宣芋也准备了一份。
宣芋恭敬的站起来接过,客气说“麻烦季教授了,这么忙还抽空过来。”
“今天周六,正好休息。”季珩笑得温润如玉。
陈写宁接过吃食,说“姐你不用客气,我导师知道我们家里情况,你一个人忙不过来,就让季教授多照顾。”
“别乱说。”宣芋瞪了没规矩的妹妹,提醒道“说谢谢。”
陈写宁“谢谢季教授。”
季珩笑着回不客气。
宣芋下午需要去采购联谊用的食材,吃完午饭便走了
,下午再来接陈写宁回家。
陈写宁问“晏哥会来么”
“你怎么总问他啊”宣芋无语问。以前也是,每次回家都问郁闻晏什么时候来家里玩,到底她是亲姐,还是郁闻晏是亲哥。
“不来么”陈写宁问,“你不是同意他重新追求你了晏哥今天不打算追你吗”
还有其他人在场,宣芋被她三连问弄得面红耳赤,“小孩子少问”
宣芋都不好意思看季珩了,收拾好东西急匆匆走了。
陈写宁趴着桌子,伸出去半个身子“晏哥打算什么时候来玩”
回答陈写宁的只有关门声。
陈写宁趴着桌子笑出来,季珩伸手扶住她“别乱动,扯到伤口。”
“我没事,就是觉得好玩。”陈写宁眼睛弯弯的。
陈写宁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给郁闻晏发微信晏哥,你今天不追我姐了
郁闻晏几乎秒回紧急出差,准备登机了。我下午让家里司机去接你们,重的东西让司机提。
陈写宁不放过任何一个和季珩相处的机会,婉拒没事,有人送了,是我导师的朋友,你好好工作。
陈写宁退出前,把宣芋的微信名片转发给郁闻晏。
郁闻晏回国给你和你姐带礼物。
陈写宁开怀一笑晏哥出任务注意安全。
季珩少见她笑,笑起来很漂亮,熠熠生辉。
“你们姐妹感情很好”季珩问。
陈写宁收好手机,看向他“特别好,这个世界上我最喜欢两个人。”
季珩猜道“姐姐和妈妈”
“不对。”陈写宁趁着他不注意,起身扑到他怀里,双脚勾住他腰身,“姐姐和你。”
季珩只是笑,没接话。
“我说真的。”陈写宁亲他脸,也不介意他回避回应,只想大大方方说出自己的心意。
“小心伤口。”季珩抱着她走到门后,上了锁。
陈写宁这次吻他的唇,在他说教前,强词夺理“季教授门都上锁了,不就是想做些什么”
“写宁,我是替你着想。”
季珩抬起手要给她整理头发,写宁抓住,咬住他虎口,舔了舔,“陪我到下午好不好。”
季珩身子一僵,喉结滚了滚,压下眼底激起的波涛,抽开手,改成合乎礼节的拥抱,端上温柔的笑“嗯。”
联谊当天在周六,地点定在郊外的露营地,宣芋跟完学生会的活动才赶过去。
这一处是开发的旅游区,各类娱乐设施俱全,可以坐观光车去到露营地。
孟清也看到宣芋下车,小跑向她,挤眉弄眼的。
“怎么了”宣芋放下书包,穿上防脏围裙,帮忙准备烧烤材料。
小师弟也加入挤眉弄眼行列。
和宣芋同级的陶琦在旁边解释“上山我们和隔壁组坐的是同一
辆车,大师姐和姚开隐吵了起来,小师弟冲冠为师门,帮腔回怼,两边差点打起来。”
宣芋笑说都是研究生了,怎么幼稚得和小学生吵架一样。”
“是他有病,突然提到上次策划案的事。”孟清也给远处的姚开隐一记刀眼,“他敢提我就敢骂谁怕谁”
“敢骂大师姐,我就敢骂他”小师弟应和。
“敢骂弟弟妹妹,我就敢骂他”大师兄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表情阴恻恻的,吓得宣芋拿盘子的手一抖。
陶琦劝道“好了,我们不要吵了,教授他们来了多尴尬,同在一个学院低头不见抬头见,留些面子。”
话音刚落,野营地的门口传来两道争吵声,男女对喊,试图从音量上压倒对方。
“你看,都当教授了,还是和幼儿园小朋友一样吵架。”大师兄啧啧几声。
“他们之间有仇”孟清也眼睛闪过一道光,唇角止不住地上扬。
宣芋心神会领,拽孟清也去打下手,“别什么都磕。”
“什么都磕只会让我营养均衡”孟清也抱住宣芋的胳膊,“所以你和郁学长进展到哪了”
“少过问。”宣芋拉开笑得没心没肺的孟清也。
大师兄检查了一遍食材“我们买的塑料盘子不够,谁去买”
“我们组都在忙。”姚开隐立马推掉任务。
孟清也小声吐槽“你看,这个屁性子,遇事就跑,没担当。”
最后宣芋领了任务,按照他们说的,沿着路走到尽头,有一家便利店。
以为宣芋能在二十分钟内返回,直到天黑也不见她回来,几人开始感到不安。
郁闻晏从外交部下班赶来,走近就听到他们在讨论。
“没带手机”孟清也拍了一掌额头,“现代人竟然能离开手机”
“是不是在半路”小师弟不确定问。
郁闻晏一听事关宣芋,打断问“宣芋去哪了”
大师兄“去半山腰的便利店买东西了。”
“一个人”郁闻晏蹙眉,山间小路多不好找。
“嗯”大师兄渐渐没声,面露难色。
郁闻晏转身往外走“怎么让她去,她路痴,肯定绕了远路。”
看着郁闻晏匆忙离开的背影,孟清也诧异“他怎么知道宣宣路痴你知道么你知道么”
大师兄和小师弟摇头,从未听说过,还以为宣芋是无敌的,什么都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