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无奈这番话不仅说到了巨鹿郡公心坎上去了,更是说的他激情澎湃,呢喃道“是啊,我本就是天命所归,官家年纪大了,当了几十年的君王,也该将这位置让出来给我坐坐了”
史无奈见状,悬着的一颗心这才微微放下来。
春日的天儿,他背后已冒出冷汗来“郡公,以我之见,这等事宜早不宜迟,就该杀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此事事关重大,最好连王大人也不能说。”
巨鹿郡公已设想起自己坐在皇位上一呼百应,将苏辙兄弟两人斩首示众的情形,嘴角微翘“自然是不能告诉王安石的,若告诉王安石,他又是拦着,坏我大事。”
说着,他更是拍了拍史无奈的肩膀,道“自先生来我府上,是肉眼可见消瘦了不少,想必是时常替我分忧操心的缘故。”
“先生放心,你聪颖过人,心怀大计,等我继承大统后,定会让你取代王安石的位置。”
史无奈连声道谢。
两人在书房里商量了许久,一个敢出主意,一个敢听。
史无奈很快就给他想了个绝妙的法子,要巨鹿郡主给官家捎些官家爱吃的糕点进宫,以官家对他的信任,并不会怀疑,只要糕点一吃下,很快就会身亡,到时候有他在场,他便能假传圣旨,说官家传位于他。
至于官家去世之前身边有好些内侍在那就更好办了,他以高官厚禄重赏,没有人会不动心的。
就算那些内侍从前对官家忠心耿耿,可若真的揭发了巨鹿郡公谋害官家一事,他们还能活得下去吗一边是锦衣玉食,一边是死路一条,哪怕是个傻子也知如何选择。
巨鹿郡公听闻这个计划后只觉是天衣无缝,忍不住道“先生果然是聪明过人,将人心拿捏的极好不知这等计谋先生是如何想出来的”
史无奈当然不会告诉他是陪妻子听戏时戏台子上演的,只神秘一笑“天机不可泄露。”
巨鹿郡公面上也浮现些许笑容来。
他懂了。
定是老天爷冥冥之中告诉史先生的。
可很快他的笑容就戛然而止“可从哪里去弄来秘药”
史无奈道“这等小事就不劳郡公操心,包在我身上就是了。”
他想,孙神医那里药材多的很,他飞鸽传书一封给苏辙,苏辙定会帮他将事情办的妥妥当当。
苏辙当天下午就收到史无奈的书信,直道“他果然没叫我失望。”
苏轼一脸不敢置信“这,这都行”
他忍不住道“巨鹿郡公难不成是个傻子吗竟敢相信只认识一个月的人说的话换成是我,我可不敢信的”
苏辙摇摇头,道“不,六哥,若你是巨鹿郡公,你也会相信无奈兄说的话的。”
“巨鹿郡公从小到大,几次与储君之位失之交臂,这等事情换成谁,谁都受不了。”
“比起赵允熙,他对皇位更加痴狂,虽说他们两人同为郡公,但若赵允熙坐上皇位,那是意外之喜,不像他,那是意料之中的事,甚至他父亲妹妹之所以从前敢那样猖狂,也是笃定他能继承大统。”
苏轼仔细一想,好像真是这个理儿,若摆在他跟前煮熟的鸭子飞走了,他也会怒不可遏,想方设法将这只熟鸭子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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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同时有另外一个担忧“八郎,你可真的要孙翁翁拿毒药给巨鹿郡公”
“巨鹿郡公虽觊觎皇位,采纳了史无奈的计策,但也许会对史无奈防一手,兴许不会将何时动手之事说与史无奈听,毕竟这等大事,知道的人越少就越是安全。”
“万一,万一官家真的被巨鹿郡公害死,你我几人就成了帮凶,以王安石的性子,定会将这件事闹开,到时候才真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苏辙微微笑道“六哥,你放心,不会有此等情况发生的。”
苏轼也跟着笑了起来“也对,你这样聪明,定会将所有的事情都想好。”
苏辙很快去找孙神医,找孙神医要了一味药,暗中送给了史无奈。
一日之后。
巨鹿郡公就再次提着软酪进宫了。
软酪有点像后世的雪媚娘,却比雪媚娘做法更繁复,杏花楼一推出,就得到了所有人一致好评。
巨鹿郡公想着官家一贯不爱吃甜食,吩咐杏花楼做了份少糖版的软酪,一进御书房就道“这软酪最近在汴京十分时兴,我吃过几次,味道很是不错,您也尝尝看,这是我一大早就差人去杏花楼排队买的。”
从前他的本心并不算太坏,有父亲与妹妹在前头顶着,一些伤天害理之事根本轮不到他去做。
故而如今这般做,他心里发虚,竟有几分不敢看官家的眼睛。
官家已是一只脚即将入土之人,事先又得苏辙提点过,一眼就看出巨鹿郡公今日与往常有些不一样。
他心中了然,拿起软酪看了看,正欲喂到嘴里时,却像想起什么似的,又将软酪放了下来,吩咐身侧的内侍为他取来一样好东西。
巨鹿郡公面上流露出几分失望之色来。
很快,内侍就为官家取来了东西。
这是一幅画。
官家笑着拿起这幅画,道“你可还记得这幅画”
别说画了,如今就连金山银山摆在巨鹿郡公跟前,他都不会多看一眼的,只茫然摇摇头。
官家笑道“小时候你住在宫中,与朕关系最为亲厚,那一年朕生辰,你见旁人都给朕送了生辰礼物,唯独你一人没有准备,因为这事儿还哭了鼻子。”
“后来你独自回去,为朕画了这样一幅画,朕一直留着。”
“朕年纪大了,这些日子时常想起从前之事,想到这幅画,命人找了出来”
巨鹿郡公这才想起来。
他笑了笑道“被您一说,我这才想起来,上面画的是您牵着我一同在御花园玩耍
”
官家见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心中微冷。
略说了会话,官家又再次拿起了软酪,他多么希望巨鹿郡公看在从前的情分上找个由头不叫他吃这东西,可他等啊等,一直等到他都将软酪喂到嘴里,巨鹿郡公只直直看着他,并未有开口劝阻的意思。
后来还是官家身边的内侍提点道官家,您如今正喝着药,孙神医交代了,您得忌忌口,不能吃牛乳羊乳之类的东西。”
官家便再次将软酪放回碟子里,笑道“你若不说,朕都快忘了。”
“难得巨鹿郡公一片孝心,朕今日是没有口福了。”
说着,他看着巨鹿郡公,笑道“想来这软酪与蜜浮酥奈花是差不多的做法,同样用羊乳或牛乳制成,近来天气渐渐热了起来,这糕点放在大半日就不能吃了。”
“这好东西就赏给你了吧”
巨鹿郡公今日可是历经大起大落,如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记得史先生与自己说过的,这毒药无色无味,吃下去很快会暴毙身亡,就连医术最好的太医都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官家,我我不饿,方才我进宫之前已吃了一碟子软酪的”
见他直到这时候还没说实话的意思,官家不免觉得失望。
一旁的内侍低声提醒道“郡公,这糕点是官家赏下来的,您就算不饿,多少也得吃两块吧若不然,可是对官家不敬”
巨鹿郡公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内侍已将糕点端到了他跟前,他只觉得自己像做梦似的,拿起一块软酪吃了起来。
不过是轻轻咬了两口,他就已是泪如雨下,后知后觉的将软酪一丢,就开始磕头起来“官家饶命,官家饶命啊,我不是故意想要害您的”
好死不如赖活着,从前他觉得人死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没什么可怕的,如今真到了这时候,却是拼命抠着自己的喉咙,很快吐了一地污秽之物出来“官家,快请太医,快请太医啊”
他嘴上胡乱说着话,但从他的言语中,大概也都听懂了他在吃食中给官家下了毒。
几个太医很快就匆匆来了。
有人给官家诊脉,看官家有无受惊。
有人去看了看巨鹿郡公,看巨鹿郡公还能不能救的回来。
还有人去看了看那盘还剩几个的软酪,看其中到底被人下了什么毒。
到了最后,几个太医是面面相觑。
为首的太医站了出来,低声道“启禀官家,这盘糕点中并未被人下毒,而是被人下了药性极烈的巴豆粉”
他扫了眼呆若木鸡,一脸狼狈的巨鹿郡公,面上都忍不住透出几分嫌恶来“至于巨鹿郡公,也没有中毒,不过是误吃了巴豆粉,待会儿恐会不太雅致”
巨鹿郡公只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但他就算再蠢,也知自己不用丢掉性命,忙道“官家,官家这件事有误会,我不是想要害您,而是”
就他那脑袋瓜子,一时间有些词穷。
还未等他想好辩解之词,官家就将一盘子糕点掀翻在他脸上,厉声道“那你同朕说说,而是什么而是你不愿害朕吗方才的话,可是你自己亲口承认过的,朕倒是想听听你要如何辩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