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没有收到徐嘉年的回复。
他似乎并未看到她的微信,消息发出去便石沉大海,直到周末周舟来辛德瑞拉接她去参加生日派对,对话框里仍旧只有她发给他的两句话。
“怎么突然又要去了”
林初换下奶茶店制服,把头发散下来,“之前你不是说不去么”
秦昕然同样对周舟发出了邀请,但周舟和她向来只是场面交情,又跟郑婷婷不对付,所以找借口婉拒了。
“家里非要让我去,那就只能去咯。”周舟撇嘴,语气带上几分不快。
林初了然“嗯。”
私高这样的学校,学生之间的来往,通常也代表着双方家庭的交际,甚至一定程度上影响到商业合作。
秦家生意做得大,背景很深,学校里有多少人争相巴结讨好秦昕然,外头就有更多人使尽浑身解数试图同秦家搭上话。
秦昕然的生日派对。
便是一个攀附关系的好时机。
哪怕周舟这样的出身,也不得不迫于长辈压力去捧场。
林初坐上周舟家的车,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徐嘉年还是没回复。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
“怎么了”周舟以为林初也不想去“实在为难就别去了,我和秦昕然说你们店里临时有事走不开,她不会说什么的。”
“没事。”
林初摇头,收起手机,系好安全带,“我们走吧。”
徐嘉年是否会到场其实并不重要,想要制衡路明山,她自己一个人已经足够。
她只是想试探下他的态度。
但黑色头像始终沉默着。
无声的,没有任何回应,立场暧昧不明。
令人全然捉摸不透徐嘉年的心思。
轿车缓缓起步,驶离市区,一路向南开去。
秦昕然开派对的地方位于南郊靠海的庄园区,林初曾听辛姐感叹过那里的房价,一栋别墅动辄八位数起步,九位数也算稀松平常。
而据周舟说,这样昂贵的别墅只是秦家众多不动产中平平无奇的一套,算不上多起眼。
车速提高又减慢,玻璃水泥构筑的钢铁森林被抛在身后,海风吹过人工栽种的花叶榉与三角枫,浅绿深红浮动,露出别墅群雪白的砂岩外立面。
“你们来了。”
林初和周舟到的不算早,别墅里已经有了很多人,秦昕然被一群小姐妹簇拥在中间,匆匆和她们点了下头,“随便玩。”拎着裙摆去和下一个人打招呼。
秦家地位摆在这里,她人缘实在好,除了被邀请的同学,还有许多不请自来的学生。
别墅里里外外都热闹,修剪整齐的草坪上传来气球爆炸发出的动静,房间内充斥裹着各种贵价香水的笑声。
林初在楼下坐着。
处处可见精心打扮的男生女生,青春无敌,活力四射。
没有任何年纪偏大的长辈。
更没有林初想象中会出席生日聚会的路明山。
她不由问周舟“今天来的都是咱们学校的人”
“那当然咯。”
周舟还没开口,一旁布置场地的郑婷婷冷哼一声,“谁不知道昕然真正的生日其实是下周,今天是专门请朋友一起热闹的。”
秦昕然的生日在下周二,周内要上课,无法玩得尽兴。
秦老爷子便给秦昕然安排了两场生日会,一场在周末,让她邀请朋友,另一场则在生日当天,家里人在秦家主宅共同为她庆生。
“昕然爸爸特地出了这个主意,就是为了让她好好玩,偏偏还来了这么多不知所谓的家伙。”
郑婷婷扫了林初一眼,咬字很重,意有所指,“没有收到邀请,不请自来,简直上赶着丢人现眼”
这话一出口,许多人看过来。
郑婷婷后知后觉自己说错了话,梗着脖子“我我又不是在说你们”就连她自己也没被秦昕然亲自邀请。
林初压根不搭理她。
转头看周舟“原来还有这种事。”但她没想到这是路明山的安排。
“我爸怎么就没人家那么贴心。”周舟也是头一回听说,小声抱怨,“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还好吧。”
林初轻轻笑了下。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有男生过来向周舟搭讪,林初找了个借口离开,顺便在别墅里转了一圈。
确实如郑婷婷所说,今天这场派对来的都是十六七岁的同龄人,她站在顶楼露台上朝下望去,听见他们一声高过一声的笑闹。
“阿初,你跑哪里去了”
不久后,周舟发来消息,“要吹蜡烛了,快点回来。”
林初没来得及回复,对面又跳出一段语音“你是不是在楼上”是秦昕然的声音,“下来的时候帮我到餐厅拿把餐刀切蛋糕吧,谢啦。”
“嗯。”
餐厅位于别墅东侧,绝大部分同学已经回到西侧宴会厅,林初下楼时没遇到几个人。
走进餐厅更是一片空荡。
林初拿起一把餐刀。
眼前浮现那晚林稚川欲言又止的担忧表情,她想起郑婷婷方才说的话,垂下眼,在心底默念了遍路明山的名字,微微攥紧手。
她不想在路明山身上浪费时间。
错过这一次的机会,下回不知道要等上多久。
但林初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过于安静的环境,衬得另一端传来的嬉笑声有些尖锐。
一阵几乎可以掀翻屋顶的喧哗过后,林初回过神,准备往回走,先应付这场乏味无聊的生日派对。
她脚步刚动。
还没转身,手腕就是一紧。
扣在腕间的力道非常突然,沉重的,疼痛瞬间从神经处蔓延开。
餐刀顺势跌落在地,无声陷在柔软的长毛地毯里。
陡然一惊,林初下意识反抗,没被控制的手臂撞上对方胸口,抵在双肋锋利的坚硬骨骼上。
狠狠撞了几下,没听到任何声音,只看见那只紧紧抓住她的手。
冷白皮,骨节修长分明。
一道暗红伤疤贯穿掌纹,和淡青色血管交织在一起,尖锐而傲慢。
叫人再熟悉不过。
“松手。”
林初砰砰作响的心跳渐缓,“放开我。”
徐嘉年不说话。
不仅没松开林初,他反而把她手腕抓得更紧了些,另一只手扶住纤瘦的肩,半抱半拽,将她强行从米白色的长餐桌旁拉开。
远离那把躺在地上,泛着冰冷色泽的餐刀。
隔着薄薄一层棉质布料,徐嘉年指尖落在林初锁骨上,十分用力,过于炽热的温度烙进肌肤,惹得那一片都灼烧起来。
她有些不舒服,拧眉“你在这里做什么”又挣扎了几下。
“你问我”
身后胸膛震动,他的嗓音低沉,稍显嘲弄,“不是你非要喊我来”
“”
林初才想起这件事。
路明山不到场,徐嘉年甚至她自己来不来参加生日聚会都已经无所谓,她微微吸了口气“松手。”尽量平静地再次强调。
“林初。”
发顶上传来一声轻嗤,“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徐嘉年口吻一如既往懒散,漫不经意的,似乎每个字都说得不认真,从一开始便没上过心。
林初却被其中某个音节刺到。
再度挣扎起来。
将她带离那把餐刀的范围,徐嘉年手上力道轻了很多,这一次,林初很容易挣开他的禁锢。
“你误会了,我没有求你。”
一把甩开他的手,她后退几步,“我只是在赌。”
林初的确不知道徐嘉年到底会不会来。
毕竟这几天,他不但没回她的微信,在学校也没和她说过话,仿佛全然不把她的消息放在心上。
但莫名的。
她赌他一定会到场。
林初语调很轻。
仰着脸,枝形吊灯的暖光镀在瞳孔上,黑发散在肩头,整个人看上去温和又柔顺。
徐嘉年想起方才站在不远处,瞥见她紧紧握着那把餐刀时的神情,挑了下眉,没说什么,弯腰捡起地上的刀子。
“和你说过了。”
没去追问她邀请他参加派对的理由,他闲闲转着餐刀,又将它随手扔到一旁,“没那个本事,就少碰这种东西。”
“除非”
嗓音压低,徐嘉年忽然上前几步。
两个人原本已经拉开了距离,林初立在挂着油画的回廊处,下意识朝后退去,身体很快抵在墙壁上。
徐嘉年视若无睹。
往前又迈了一步。
他身高实在优越,随着最后一点距离消失,头顶灯光也暗下来。
光线从背后投射,朦胧勾勒出挺拔利落的骨骼,一双漆黑的眼在昏暗中逡巡几秒,最终牢牢锁定她。
“除非,”
声带震颤,他倾身,吐息落在她发梢,“你确定只用挥出这一刀。”
徐嘉年语气很无所谓。
咬字十分懒散,似乎只是随口一提,并不当真。
林初被他禁锢在墙边,迫于距离,微微仰起脸。
灯光晦明不定,出于规避风险的本能,所有感知被迫无限放大。
两人离得太近,衣料摩擦,坚硬骨骼贴上她手臂,过高的体温覆过来。
方才被捏住的手腕和肩膀一同灼烧起来,连带心跳也变得很重,随着他的呼吸,断断续续,一下又一下搏动。
一点微凉的烟草余味里,逆着光,她看清他眼中的神色。
与漫不经心的语气截然相反。
凛冽的。
决绝而凌厉。
林初很容易猜到徐嘉年的想法,“我没那么想。”
偏过头,她下意识摸了摸手腕,“是她自己叫我过来拿餐刀切蛋糕。”
林初对秦昕然没有敌意。
她和路明山的恩怨,仅仅限于他们两人之间,不需要牵扯其他无关对象。
而她也没想过要用任何过激的手段对付路明山。
为那种人搭上自己不值得。
“你为什么这样想”
林初尽力平复心跳,抬眼看徐嘉年。
通常情况下,没人会从一把餐刀发散到这里。
普通人不该有如此偏执的念头。
她望向徐嘉年。
他也垂眸看着她。
刚才林初反抗得很激烈。
棉质白衬衫在挣扎中揉出褶皱,发丝凌乱垂在胸口,漆黑如墨,衬得她本就雪白的肌肤更加透明,带了点冲突之后的狼狈。
但她与他对视的眼神非常从容。
光线幽微,那双玻璃珠般的眼睛剔透纯净,一如既往宁和,几乎察觉不到任何情绪波动。
只是发问时尾音微微上扬。
头一次在他面前透出些许锐利的探询意味。
或者说,审视。
徐嘉年没拒绝这种稍显冒犯的度量。
唇边噙着几分无所谓的笑,他散漫站着,挺拔的骨线利落又疏懒,甚至后退小半步,大大方方的任由林初盯着自己,
半晌后轻啧了声“你很好奇”
不待林初回答,他转身走向餐桌,在她骤然一凛的目光里,直接抄起离手边最近的那把餐刀。
冷白指尖掠过银色刀锋,他回头看她,嘴角一点点压平,笑意消失无踪“那你知不知道。”
“好奇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怎么没人告诉我徐嘉年今天会来我本来约了全套护理,想着没什么事就推掉了,现在后悔死了”
“是啊,早知道我穿另外一套裙子,这身一点都不好看。”
“别说了别说了,唇膏赶紧借我用一下”
“你自己的呢”
“突然找不到了,快点看看我妆补得怎么样”
林初回到宴会厅时,别墅里的气氛已经彻底变了风向。
明明秦昕然才是这场生日派对的主角,众人目光却有意无意扫向吧台某个角落。
窃窃私语声中,徐嘉年独自一个人坐在那里玩手机,对身后投来的视线无动于衷,也不理会秦昕然亲手端来的蛋糕。
今天参加聚会的宾客打扮都精心,不乏各种应季高定,他仍旧是一身最简单的黑t长裤。
手肘搁在白色岩板台面上,微微曲起,拉扯出一道锋利线条,利落的,轻易从一众穿着合体西装的男生中夺走所有人的目光。
“昕然,你怎么偷偷瞒着我们”
郑婷婷围在秦昕然身边,“就说你今天怎么这么高兴,原来是因为他要来给你过生日”
小姐妹们纷纷羡慕附和。
秦昕然红着脸,强作镇定“没有没有,我其实也不知道啦。”
“那就是他特意给你准备的生日惊喜简直太用心了”
郑婷婷立刻接话,看见才走进来的林初,立刻提高音量,“我就说你们俩才是最般配的,别人根本比不上”
周舟瞪了一眼郑婷婷,把林初拉到一旁,“你刚才去哪儿了这边蛋糕都切完了。”是徐嘉年带来的餐刀。
秦昕然沉浸在徐嘉年突然出现的兴奋中,无暇顾及其他,周舟却没忘记林初才是被拜托的那一个,“脸色怎么这么差”她担忧看向不远处的徐嘉年,“他和你是不是”
“没有。”
林初深吸一口气,整理好情绪,摇头,“我们没起冲突。”
拿起那把餐刀后,徐嘉年并未对她做什么。
他只是一把把收走了桌上其余的餐刀,全部锁进柜里,而后瞥她一眼,径自拎着刀离开。
难道他真的认为她会拿刀去捅秦昕然
想起徐嘉年临走前似笑非笑的眼神,林初顿时有些失语。
简直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
好在徐嘉年的到来也不算是坏事。
他一脸淡漠地坐在吧台旁玩手机,吸引全场注意力,以郑婷婷为首的姐妹团们便不再找林初麻烦,转而一边偷看徐嘉年,一边拥簇在秦昕然身边不停奉承。
林初得以安静坐在角落。
和周舟说着话,抽空在手机上背英语单词。
秦昕然的生日派对本就热闹非凡,因为徐嘉年的出现,气氛更加融洽。
只在接近尾声时出了一点小插曲。
“昕然,他送了你什么呀”
郑婷婷夸完秦昕然新换的白色一字肩礼服裙刺绣精致,转头打听起徐嘉年送她的生日礼物,“能不能给我们也看看”
秦昕然抿嘴微笑,并不接话。
旁边的小姐妹捅了下郑婷婷,她想起徐嘉年踏进宴会厅时似乎只拿了一把餐刀,立刻改口“难得你过生日,要是能听他现场弹一首钢琴曲就好了。”
郑婷婷音量很大。
林初隔着很远都能听见,更不用说就坐在她们不远处的徐嘉年。
但他全然无动于衷。
根本不理会郑婷婷话里的暗示,更没朝秦昕然投去任何一个眼神,头也不回地靠在吧台上专心玩手机。
“我看他也没那么在乎秦昕然。”就有女生偷偷议论,“那些他俩在一起的八卦都是假的吧”
“不在乎她难道在乎你啊,你见他以前参加过谁的生日宴会”
“哎,说的也是。”
私高学生都知道徐嘉年的脾气。
随心所欲、任性妄为,谁的面子都不给。
哪怕不愿意弹琴,不准备礼物,连一句生日快乐都不说,只要出现在这里,已经足以表明态度。
况且他这样的人。
也只用自己到场就够了。
天色慢慢黑下来,除了个别有心和秦昕然多攀谈几句的学生,绝大部分人都准备动身回家。
明天还要上课,南郊离市中心距离远。
虽然别墅住得下这么多人,到底不太方便。
周舟早就坐不住了,好不容易捱到可以离开的时候,立刻给自家司机打电话。
前来接送的私家车太多,场面一时间有些混乱“阿初,你在那边等我。”周舟打着电话,指了下不远处的小花园,“那里人少,我先去找车。”
“好。”林初点头。
她避开人潮,朝小花园走去,忽然在拥挤人群中瞥见一张熟悉的脸,脚步一顿。
随即缓缓松了口气。
而对上她目光的路明山则面露愕然。
很快,那点惊讶迅速演变成怒火,因为身边有其他家长和同学,不得不强行压下,肌肉抽动,神情十分扭曲。
林初收回视线。
目不斜视,继续走自己的路。
她走进小花园不久,听见身后匆匆传来的沉重脚步声,回头“为什么给我舅舅打电话”
林初猝不及防抢白。
路明山一肚子质问卡在嘴里,愣了几秒,瞬间明白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你就为了这点事跑到这里来”
“我给他打电话怎么了”路明山又惊又怒,害怕被别人听见动静,咬牙压低声音,“我这个当父亲的管不住你,他是你亲舅舅,总可以管教你吧”
“看看他把你教成了什么样子自私自利,不懂感恩我早该知道,一个进监狱的杀人犯能教出什么好东西”
路明山怒不可遏,林初表情始终很沉静。
哪怕路明山恬不知耻地拿血缘上的地位来压她,神色也没有任何变化。
直到听见最后一句,她瞳孔微微一缩,不由自主攥紧手“你要我感恩什么”
林初冷笑了声。
“感恩如果我不拿秦昕然当筹码,你不愿意掏一分钱抚养费”
“感恩我当初为了舅舅的事连着好几个月去求你,最后公司大门都没进去”
“感恩医生刚说我妈的病可能治不好,你就当着她的面提出要去民政局办离婚手续”
“还是说”
林初抬眼,直视路明山。
目光分毫不让,她死死盯着路明山,语调却很轻,柔和得仿佛一片羽毛“感恩你着急去做秦家的上门女婿,最后连我妈的葬礼都没参加,一个月不到就和你的初恋领了证”
林初刻意在某个称呼上着重读音。
看见路明山骤然阴沉的表情。
她就知道,他这样的人,最在乎那点其实根本不存在的自尊。
“你喜欢吃软饭是你自己的事,拿着钱照顾别人的孩子也与我无关。”
无视路明山凶恶起来的眼神,林初面无表情,一字一句,“但如果下次你再敢去找舅舅,我会让所有人都知道秦昕然有个抛弃妻女的好父亲,让她在学校彻底抬不起头。”
而以秦老爷子对秦昕然的疼爱程度,必然会直接迁怒路明山。
路明山的脸色在听到吃软饭这几个字后彻底变得铁青。
抬手就要去扇林初。
“啊”他刚伸手,却立刻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啧。”
几乎破音的叫喊里,晚风送来一声轻嗤。
低沉的,随意又任性。
单手钳住路明山手腕,徐嘉年一点没收劲,力道极重,对方骨骼顿时发出一声脆响。
“怎么了”
他恍若未闻,“秦先生”
嘴角噙着笑,徐嘉年的语调很轻松,还带着几分平日少有的礼貌。
只是根本没用原本的姓氏称呼路明山,甚至在喊出那声秦先生时,眼底笑意敛去些许,认真而郑重。
显得更加嘲讽。
手腕几乎快被捏碎,路明山痛得落泪,无暇顾及这个轻蔑的称谓,下意识去看林初“你们俩啊松手放开我”
徐嘉年上前一步,挡在林初身前,彻底隔绝路明山的视线。
手上力道一再加重,听见路明山一声高过一声的痛呼,他慢条斯理地笑了下,再次用力收紧手,痛到对方连声尖叫起来,这才缓缓松开“时间不早,秦先生你该回家了。”
他们闹出的动静太大,已经有人朝这边看过来。
担心被其他人发现自己和林初待在一起,徐嘉年一松手,路明山顾不上计较,踉跄着逃离小花园。
这一切发生的过于突然。
林初站在徐嘉年身后,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已经转过身,目光顺势掠向她。
花园里的夜间照明很朦胧,衬得头顶覆下来的月色格外明亮。
浮动的木樨花香气里,那双漆黑狭长的眼看过来,衔着几分银白色的月光,漫不经心、似笑非笑。
和几个小时前离开餐厅前的那一瞥一模一样。
两个人对视几秒。
林初忽然有些尴尬。
她并不在意徐嘉年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也无所谓他听到了多少她与路明山的争执。
只是此刻他投向她的眼神十分了然,意味深长,甚至多了些果然如此的揶揄。
“”
林初无言半晌,实在想不出怎么解释才能消弭误会,索性直接跳过这一截,“谢”
如果没有徐嘉年。
路明山那一耳光估计已经狠狠抽在她脸上。
然而林初才说了一个字。
便被直接打断。
还是那副懒散随意的模样,徐嘉年靠着鹅卵石路边的木制立式庭灯,手臂半抱,双腿交叠在一起,骨骼修长而利落。
完全不理会她的道谢,他抬手,闲闲叩了几下灯罩。
从她手中夺过锋利餐刀、拦下路明山巴掌的那只手有节奏地敲在玻璃灯罩上,肤色冷白,骨节分明。
发出一连串清脆透明的响动。
“你想听我弹钢琴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