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回门,顾运归林的飞鸟一样兴奋回了顾家。才成了亲,司家那里尚且没适应好,总觉得不是自己的地盘,仿佛只是过去做了个客,还是自小长大的地方才最自在,最好。
老太太看她面容气色,红润光泽,眉间放松,上上下下没一点不妥,哪里都好,暗暗点头。
只是这性子还是一样,嘴里偶尔就能蹦跳出来一句旁人听着就觉着不守规矩出格的话。
既然回门一遭,顾运非要拉着司桓肃在家里住几天,来时候在马车上就说好了,当时司桓肃抬眉慢悠悠道“难得真是是心里怕了不成”
顾运听出那怕的意思,翻了一个白眼,回嘴说“我在家时你倒隔三差五晚上翻墙进我的屋子,这会儿光明正大的,你又不去了,什么意思。”
司桓肃低声哂笑,“九姑娘这翻的什么旧账,牙尖嘴利。”
两人在车里闹,衣服都弄乱,最后还是顾运要脸,给他喝止住。
先前司桓肃尤算是顾家亲戚,现在还成了姑爷,家里这些下人们心里就没那么打怵了,虽然知道是指挥使,但那抄家的事,如今肯定是抄不到他们府上来的。
一帮人私下论着论着,过后心里还有些隐隐的骄傲起来,有这么一个人在,也没谁再敢来寻他们府上的麻烦了,未必不看上头是谁的不成
在顾家住了两天,老太太冷眼瞧着顾运司桓肃两人相处,两人间有种旁人插不进去的气氛,说一会儿闹一会儿,不是谁一味讨好,做小伏低。
人老活成精,老太太是最知道这个孙女,性格上很有些地方独与别人不同,谁要是想压着她一头,那一定是会触她的角,这就处不到一起去。那自尊也尤其强,尖锐的一面比谁男儿都不少。
世人娶妻大都要贤惠温柔的,顾运与之挨不上边,从前老太太琢磨的是,将来给人找一个性子柔和温良的人给顾运作夫婿,即便门第简单一点也无妨,意在日后不至于吃亏受气,顾运能拿捏得住对方。
哪想世事难料,最后却与这样一个杀伐果断心性果决狠辣的司桓肃,结成了连理。
好在,目前看着尚算不错,两人外貌看着也十分登对。
老太太都满意,周姨娘这个亲妈,更是挑不出一点错来。
与女儿说了几句私房话,就放人去玩去了。
她女儿自小就聪慧果敢,比她强万万倍,周姨娘心里有自己的想法,从不过分插手女儿的事。老太太,老爷,太太们都在这立着,他们哪一个不是大家出身,教养出来的姑娘就错不了。
司桓肃还算得体,将他平素办案是十二分的冷酷之气势收了八分,顾家上下看他都不错。
住了两晚上,两人才回了司府。
顾运正没事,打算将司家的园子布置一下。
她是昨日才知道,原来司家这偌大的一个府邸,从前,司桓肃也就将前院的几间屋子收拾了出来,后面大片大片都是空着的,园子也从没好生打理过。
他们一共就两个主人,留个正院起居活动也还使得,其他七七八八的用不上倒锁起来也好,不然每日得多少人来来去去打扫,烦也烦死了。
却那个花园是要好好拾掇起来的,那么大一个湖,一座亭子,立在那里,景致却没多少,空旷得很,十分的萧索,树儿草儿因缺少打理,都长得不好。
顾运兴致上来,与司桓肃讨论起来,说要重新休整花园,弄得赏心悦目,自成一景,不然荒在那里怪可惜。
司桓肃听后,说“请几个擅弄园林的人过来就是,你心里怎么想的与他们一说便是。”
顾运自然说好。
“咦,忘了问,你什么时候上值”顾运想起来似的说。
司桓肃伸手捏了捏顾运的脸蛋,眉梢微挑“我当你记不起来问呢。”
顾运哼笑“我不问,你怎么就不能自己说,且就算不说,到那日我自然就知道了,还来挑我的不是不成”
司桓肃瞥她,“九姑娘就是这样给人当妻子的”
顾运嘻嘻笑“我第一次当,自然没经验。”
司桓肃越发把玩她的脸颊,“你难道还想当第二次。”
“哎,这也未可知,”顾运半真半假道,“哪日你做了让我不高兴的事,咱们自然就分道扬镳了。”
司桓肃眉头一凛,捏着顾运的后脖颈,抬起她的脸,将她抱到自己身上吻。
只弄得人家目光泠泠,唇色泛水,方才罢休,冷淡道“谁教的你,什么话都敢说。”
顾运嗤地一声,心说打个预防针而已,就这么大反应,未必真信人是不会变的么,不定多长日子,他们就两看相厌了。
不过她也不急于一时跟人掰扯这个话题,贷款焦虑要不得,还容易把人惹毛,把眼前日子过好是正经。不说她两个正新婚燕尔,她也很喜欢司桓肃得紧,生得好,身材好,放在身边,非常令人有安全感。
于是眨眨眼,软声软气哄他道“哎呀,原是我乱说的,脑子糊涂了。你看,你把我都弄疼了。”一边撒娇怪怨,一边抬手揉了揉嘴巴,唇色一片水光潋滟的好看。
没一会儿,又爬起来,双膝跪在司桓肃腿上,一手扶着他的肩膀,一手拨弄捏着他的耳垂,倾身靠近,声音轻软,“我知道错了,相公,饶我这一回吧,以后再不说了”
马车在路上颠簸半个多小时方才到司府。
司桓肃抱着顾运下车,进了门。
顾运哪好意思露脸,埋在人身前,严严实实,鸵鸟似的,动都不动一下。
心里直骂人家畜生。
怪道能坐到指挥使这个位置上了,这心理素质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好得很,快些赶紧上班去吧,这厮再休假下去,自己怕要先一步请病假了。
受不住,真的受不住。她没那么好的身体素质和心里素质。
“什么人呐这是。”顾运端着要死不活的一张脸,捶了人一拳。
司桓肃表
情不带变一下。
让顾运深深觉得,他们在这方面好像有点不适配,可能需要好好协商一下
没等顾运找到机会将这内帷私事提出来一起好好协商一回。
司桓肃倒先一步给她找来了设计园子的人。
这一下就把顾运的注意力给转移了过去。
据司桓肃说,这人还有些名气,家里几辈原是给人修建大园林的,后来子孙不继,家业不兴,落魄了,现五六十岁,又出来谋生活来了。
司府挺大,园子更不小,就是没管理过,买来是如何,现在还是那个样。
比较板正,没有趣味,顾运就不怎么喜欢,她喜欢那种小桥流水,精致且柔和,诗情画的园林景观。
这么一说,人就懂了,不一日,设计图就出来了,隔日送去给顾运过目,两人又商讨,删删减减,优化了一些,最终定了方案,请示司桓肃后,就将自己干活的队伍带了进来,开工了。
开工动静大,人又多又乱,顾运自然就先不往那边去了。
所以直到好多日后,才知道那队伍里有个女子。
听人说时,心里最先想的是,那人是不是很厉害,不然怎么能在纯男性行业环境里挣得一席之地的
澄心告诉她说“那黄娘子是布置花花草草的,听说里头有个人是她爹,她自小侍弄这些花草有一手,才破例将她带过来的。”
说得顾运都起了好奇心,下午正没事,便溜达着过去瞧了一回。
一看,果真是,虽然穿着很男人一向都灰扑扑粗布衣裳,可那么小的骨架子,比那些男人一看就白皙的脸蛋,就知道是的姑娘。
这些人自然也都看见顾运,忙放下东西,老老实实又慌张地给人下跪。
顾运赶紧叫人拦住了,不叫跪,问个礼就算了,跪来跪她还怕折自己的寿。其实家里身边丫鬟小子大都不叫跪,又不心理阴暗,非要摆这个谱,且看着也不舒服。
只是这些普通人,在外谋生干活的,心地比较质朴,更怕得罪人,故而更谨慎。顾运心里其实甚少去细究这些事,因为是她改变不了的事。
顾瞧了那姑娘,的确那铺设花草的一片都是她在设计管理,心里便默默点了点头。
岂不知那个叫黄娘子的姑娘心里打着哆嗦,她是个女子,自是知道自己的出格之处,一怕人震怒将自己赶出去,二怕他们误会自己别有用心。
这事她从前不是没经历过,有些府上的夫人太太,见自己一个女子在其中,便不给好脸色,甚至还说她是专门为着勾引府里的男主人来的。
黄娘子眼睛都不敢抬一下,只看见前面人穿绫罗绸缎的衣裳,层层叠叠的好看,然后听见叫起的声音,黄鹂一样清脆动听。
人家在那办成的花圃前面看了看,才走了。
黄娘子直到人转身离开,才敢偷偷看过望了望那道纤瘦的背景。
晚上,司桓肃回府,听见几个小丫头在院前廊上说话,说夫人今儿去了园子,是听说那里有个女子,怕是心里头不喜,吃醋了。
司桓肃眉头一挑,回了屋子。
屋里点着亮亮的蜡烛,顾运伏在书桌上写字。
丫鬟见司桓肃进来,都自发自觉退了出去。
回来了▍▍”
“听说你今天吃醋了”
两人声音相辅前后响起来。
顾运先一愣,旋即噗呲一笑,不免奇怪道“你听谁说的什么呢。没头没尾的,我吃的什么醋。”
司桓肃进前,低头见看了看她写的字,然后伸手,将笔从她手中接了过来,放在青花纹的笔搁上。
不急不缓开口,“说园子里有个做事的姑娘,你知道后,急急冲了过去查看,这是不是吃醋”
顾运笑得不行,“说什么呢,我是好奇她一个姑娘好本事,能把那些男人都比下去得到这份工作,心里且生敬意呢,这才要去瞧瞧。大人,怎么还听那些小丫头嘴里的八卦,她们是闲着没事说着玩儿的,你却来我这里讨问说话,我不笑也不行了。”
顾运歪倒在太师椅上,笑得眉眼弯弯,一双眸子灿若星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