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明池后花园,李承煜闻讯而来,几步开外就听见了嘈杂的人声,与响亮的巴掌声。
脚步一顿,男人未再往前,而是侧身闪进了旁边的芭蕉叶后。
“本宫恶名在外久矣,早就不在乎被人作为谈资,但而今看来,太过纵容属实会让你们得寸进尺”
“琅琊李氏为保我大周边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而李将军更是十四岁便征战沙场,立功无数,他高风亮节,傲骨嶙峋,乃朝廷命官,我大周的肱股之臣,岂能容尔等在此非议”
平日里或娇或媚,或尖或柔的嗓音,此刻带着浑然天成的气势,英姿飒爽,接连灌入耳中。
男人静立原地,俊面隐在阴翳之下,眼睑微垂,眸底神色晦暗不明。
小院内,廊下跪着的一众女子已然被打得涕泪横流。
“臣女错了殿下恕罪求您饶了臣女吧”
哭喊声争先恐后,此起彼落,各个形容狼狈。
绥宁冷眼瞧了许久,直到日头再斜一分,才抬手示意宫人停下。
“今儿个就算给你们个教训,日后若是再让本宫听见任何有辱骠骑将军名声的言论,本宫”
美眸稍敛,绥宁厉声“就把你们的舌头割下来”
此话一出,跪着的女子们更是惊慌失色,连忙磕头道“臣女知错臣女再也不敢了”
因着脸已被打肿,红彤彤的,得令退下时,众人不得不掩上面纱。
藏在芭蕉叶后,李承煜面无表情,待这一群人走远,目光复又望向院中。
“殿下,您这罚得稍微有点狠了,这若是传出去,外头的人指不定又得如何说您。”替主子整理着披帛,芷嫣担忧道。
菡湘也是惊呆了。
以往若是真让她上前教训,顶多也就言语训斥,跪下磕头,再则赏个几巴掌然今儿个可是足足打了一刻钟
怪不得殿下说“不如晚膳就免了罢”
这嘴都抽肿了,可不是没法儿吃饭了
玉手轻拂鬓发,绥宁道“本宫长到如今年岁,也就瞧上李承煜这一个男人,哪怕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上祖宗三代,本宫也绝不能让他受委屈”
许是当真气急,那双莹澈透亮的水眸竟是泛起微微红润。
李承煜定睛而望,眼神微动。
“殿下息怒,莫气坏了身子,”菡湘连忙安抚,“奴婢跟了您这样久,还是头一回见您如此动怒。”
“不发火,她们怎会怕”
“若是连这份威势都无法立足,本宫有何脸面说自己喜欢他”绥宁扬声,端的是辞严色厉,不在此事上做一分一毫的让步。
这副母鸡护崽的英武模样,属实让人忍俊不禁。
芷嫣莞尔道“殿下对将军还真是宠上心肝儿”
见她如此维护自己,李承煜原本生出一丝动容,可眼下听及这句,英朗剑眉却是一皱。
宠,还心肝儿。
作为驰骋北疆的一匹孤狼,李承煜属实无法理解,自己为何会同这样的词扯上联系
绥宁却被这话惹得面露娇色,伶俐的小脑袋瓜里已然被美色填满。
摆着柳腰转身,谁料美眸一抬,那人竟是当真现于眼前。
肩宽腰窄,颀长挺拔,暗红衣袍金辉绍缭,更衬得面容英俊,他逆阳而站,眼瞳深邃清冷,矜贵似谪仙。
绥宁明显感觉心弦传来异动,只觉此景实乃“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赏心悦目得紧。
犹在怔愣之际,对方已率先行礼“微臣参见殿下。”
倏尔回神,快步来到男人面前,绥宁道“将军怎会在这儿”
粉颊含笑,眸光晶莹,神情欣忭得像只小麋鹿,李承煜看着她,忽然觉得身前塞着的青玉有些硌人。
薄唇轻启,出口便只剩二字“路过。”
路过
这条路是个死胡同,他从这儿路过,莫不是打算翻墙
绥宁自是猜得到他是来还玉的,可他竟有所掩饰
略作思忖,绥宁反应过来,应当是方才那些话都被他听了去,以至于对她生出恻隐之心
一张玉面不动声色,内里却是雀跃得有些心跳加速,顿时颇为感谢那些碎嘴之人。
“微臣先行一步。”
眼瞧着男人要走,绥宁连忙道“ 将军”
“方才在台上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如今好不容易得见将军,你就不能多陪陪本宫么”
他是来参加军演的,而不是像那些个什么君、什么郎搔首弄姿,专为她取乐。
什么叫做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李承煜“”
果然不能指望她正经多久。
面色骤沉,男人嗓音明显转冷“微臣还有要事,告辞。”
“李承煜”
身后的小狐狸也变了脸色,声色微厉,直呼其名。
“此处僻静,且都是本宫的人,你说,要是本宫闹出点儿什么动静,外头的人是会信你还是信本宫”
这话无异于“你若是不从,本宫可就要叫了”
面颊微绷,男人顿步。
千军万马尚且可以所向披靡,为何到了她这儿,却总能让他顿感束手无策
这种被压制的感觉让他周身逐渐浮上一层冷霜,眉宇间的戾气呼之欲出。
然紧接着,他后腰忽而一紧,那人竟是将手径直勾进了他的腰间鞶带。
“来嘛,本宫又不会吃了你。”
像猫儿卷起尾巴似的软绵之音幽幽惑耳,辅之纤细玉指缓缓摩挲脊骨。
莫名就让人觉着身后有丝丝缕缕的烫意在游走,仿佛能将衣袍穿透,直灼肌理。
脊背僵直,男人有些不受控制,十分诡异地滚了下喉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