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人,您辛苦了,接了裴大人的命令,接下来我帮您值守。”
清润嗓音相当悦耳,赵生惊喜之余又不免诧异地看了一眼声音来源他的锦衣卫同僚,千户贺镜龄。
其人自从去岁便一路高升,直直到了千户的官职,赵生都摸不着头脑这贺千户是什么时候来的。
如同鬼魅一般。
但他对贺镜龄的印象不仅限于此。他们锦衣卫名副其实,着装自然绮丽非常,衣袍锦绣。
而这贺千户因其长相极其俊美,又特别注重于衣着,一时功勋不太卓著,美名倒是上来了。
纵然惊喜,赵生不由得还是多问了一嘴“裴大人叫您来的”
“自然,”贺镜龄面上含笑,温润文雅,“我想着赵大人家有妻小,正值中秋佳节,这种值守之事,还是交给贺某为当。”
闻言,赵生的眼角立刻笑出了褶子“贺大人真是有心了”
说着,他还接连作揖,说了些感恩的话。
原本因为贺镜龄一路高升在他这个老资历之前,他还觉得不快,如今他的心中怨怼也消弭了好几分毕竟贺镜龄帮他值守,没什么好处可捞
贺镜龄唇畔勾起一抹笑,眸中盈着宫灯倒影“赵大人不必多礼,真要论起来,贺某还是晚辈,受不起。”
“哈哈哈,”赵生大笑,索性伸出手拍了拍贺镜龄的肩膀,“贺大人这句话才是折煞老身您啊,是年轻有为这锦衣卫中又能有多少人像您一样,得这一件钦赐的飞鱼服”
说完,他还艳羡地再打量了一下贺镜龄身量颀长,宽肩细腰,穿这一件飞鱼服更衬挺拔身形。
摇曳的昏黄光舌舔上贺镜龄的脸庞,虽有棱角但却柔和,朦胧间似乎把握好了雌雄的分寸。
赵生只能重在心底感叹一句,果然旁人的赞誉没有错。
只不过这么貌美杰出的男子,竟然没有成家,实在怪哉
“说起来在下心中还有些困惑,”赵生靠近,不由得低声好奇,“贺大人如今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还不成亲,难不成是对某位佳人心有所属”
赵生绿豆一般的眼中泛着狡黠的光,说真的,他相当希望贺镜龄支支吾吾答不上来这容貌最上乘、前途最光明的千户大人,倘若有什么隐疾,那简直再滑稽不过
然而贺镜龄的回答却让他希望落空。
“赵大人既然知道贺某心有所属,”贺镜龄的声音照样温润,唇角的笑意依然没有下去,“那便够了。”
赵生讷讷地说了些别的,只能再谢过贺镜龄,转身离去,一边还在心中腹诽,这贺大人要是没什么隐疾,怎么都这么大的年纪了还不成亲
他这条件什么世家贵女找不到啊心有所属,心有所属
“心有所属,”眼见得赵生彻底离去,贺镜龄眸光忽而闪过暗翳,唇畔笑意荡然无存,“我真是疯了,才会心有所属那个切肥皂推文小说的女主,不知道多土。”
她冷笑着用手按下绣春刀,微微拧了拧脖子,站在那盏宫灯旁边,任由宫道两旁纱灯漫出的光影,勾勒出她清绝的身影轮廓。
她来这破地方已经一年多了,担任这大兖朝的锦衣卫也一年了,等这一天也很久了。
简而言之,贺镜龄穿书了,她本是音符软件e大热颜值主播,刚开直播吐槽惨遭劈腿,下一秒手抖动了手机,就穿到一本叫做帐中卿色的雄竞文里面,回到现实的条件是攻略女主晏长珺。
更具体的条件是,要维持原书剧情走向即让晏长珺登基为帝的同时,和她发展恋爱线。
其实贺镜龄本身是拒绝的虽然她是弯的,但也没有饥渴到要抢雄竞文大女主的地步。
这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小时候还偷穿过龙袍。一大群身份各异、人设不同的男人为了她大打出手、争得头破血流,她却只一心谋划自己的登基大业不管人们怎么非议她的私生活。
表面风流多情,实则人间清醒。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最后美美称帝。
当读者看着爽,但穿进来要和这些人竞争就不太爽了,贺镜龄真没想到自己会身穿,那破系统居然还好意思说她和这本书有缘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和这种铁直中的铁直有缘,但贺镜龄一边安慰自己,一边接受了这个设定女扮男装参与雄竞。
没办法,因为另一个选项实在过于离谱去和女主雌竞抢男人,可书中从第一个字到最后一个字,晏长珺没碰这些男配一根毛。
贺镜龄一来担心她抢了没用;二来担心雌竞惹了不该惹的人,虽然也会担心斗不过男主,但和女主抢男人似乎死得更快呢。
他爹的,竞得过吗你就竞,少碰雌
为了顺利攻略,贺镜龄颇费了一番准备她选择当锦衣卫,一边要升官站稳根基以便“关照”同行,还要打听打听这嘉琅公主晏长珺的事情。
风流多情,原书中的人设晏长珺维持得相当好,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辣手摧草的设定除却原书中那些有名有姓的配角们,贺镜龄来的这一年还听了不少甲乙丙丁死亡的消息。
这些炮灰都有个共同特征,刚刚被皇帝打着“绣春衫”的名义送进长公主府,没隔几天就死了,竖进横出。
贺镜龄仔细对比分析,得出结论这是一个吃一次就腻味要灭口的坏女人。
当然,按原书来晏长珺自然没吃她心中好像是有个白月光来着,但贺镜龄坚信这是作者懒得填坑的借口,毕竟小说的必要性比合理性重要多了,像雄竞文的必要性就是女非男处。
坏女人姐姐从头到尾连男配一根毛都没碰过,但非处了呢,呵呵,可设定就是如此。
贺镜龄眸波深邃下来,她从回忆中抽身,转过头望了一眼不远处耸立的彩色灯楼,明光煌煌。
今夜中秋,皇宫夜宴也是原书中的开篇剧情。
这一天晚上衡王意图谋逆杀死皇帝,放了一把火意图驱散宫人。晏长珺作为操有实权的长公主,自然有人贴身护卫逃离如今贺镜龄所站的地方,便是等一会儿公主逃离的必由之路。
她的上司锦衣卫指挥使裴缙才没有让她换岗,只不过是她要让这位公主殿下认识认识她罢了,撒个小谎而已。
先刷个脸再说。
她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腰间绣春刀,等待时间流逝。
不料却有一宫人出现,细声细气地叫了她“大人,您是锦衣卫吧”
贺镜龄瞥了一眼来人,脸上立刻挂起温润的笑“是。”
衣服已然摆明身份,她今晚还是特地穿的钦赐飞鱼服。
那宫人见贺镜龄一表人才又温润如玉,心下松缓不少,便说明了来意“宴会那边缺些人,陛下叫我们过来找几位锦衣卫撑场面。”
贺镜龄长眉微挑,这才意识到这也是原书剧情之一。
她的上司裴缙就是在这里结识了公主殿下。
尽管贺镜龄如今打算只是在必经之路刷个好感,但“撑场面”一事找上了她,她也不会拒绝。
须知这锦衣卫里面离了她,还有谁当得起“场面”二字
也算是这宫人找对人了。
她应下,利落跨步跟在宫人身后。
贺镜龄其实今夜本不当值,裴缙出于某种考量将今夜锦衣卫全部换成了中年有家室者,想要断绝除他以外的一切可能。
瞧瞧,这争宠不就争上了吗男疾男户。只不过贺镜龄不感兴趣,她还不想先得罪上司,于是选择了换岗。
却不成想,又被拉到了宴会现场。
中秋夜宴规模宏大,四处列座,座上瓜果盘碟堆垒如山,言笑晏晏,推杯换盏。人人面上都洋溢着幸福色彩。
浑不知一场宫变即将到来,墨色苍穹中挂着的圆月,似乎泛凝起了一层冷漠的银霜。
贺镜龄却不在乎,她心下却是好奇那公主的长相。
想来这女主能美到哪里去呵呵。
她跟着宫人到了宴会场地,顺便衔上了裴缙惊讶但愤怒的目光。
碍于旁人在侧,裴缙不好直接质问贺镜龄的突然出现,他只能皱眉不悦。
“陛下,您要召见的锦衣卫来了”适才引路的宫人一路小跑,跪于皇帝的御座面前,“他们就在那里等候呢。”
闻言,皇帝哈哈大笑,“好,好,大家来看看,看看朕的锦衣卫”
太监一声传一声,贺镜龄等人也便跟着侧头看去。
皇帝如今年纪尚轻,威严不盛,饶是居于上首,华彩却仿佛全然聚在左侧那满头珠翠、一袭红色盛装的公主。
宫灯掩映,灿烂光线描画过她漂亮而又朦胧的轮廓。各色灯翳纷落,同珠翠一起辉映,衬得她宛如神明。
灯翳扑落在晏长珺稍稍下垂的眼尾,勾勒出宛如将要振翅高飞的九天凤凰般的眼形。只一垂眸,哀慈尽显。
但略有惫色。
晏长珺对这种宴会本就兴致缺缺,只觉没有新意,无聊地捏着手中玉白瓷杯。闻说召见锦衣卫,她这才抬眼看了过去。
她此前似乎听说过有一位锦衣卫美得不得了,已经有许多有心人想要旁敲侧击引荐,只不过她的确无心,便一直搁置一个小小的锦衣卫,对她没有什么大用。
但看一眼总不会怎么样。
恬淡平静的侧眼,却仿佛凝入天地的灵气。
乌发朗眉,当风而立。
待看清那人容颜时,晏长珺只觉呼吸一滞
心中葳蕤草木,一瞬萧疏落尽。
涛澜汹涌,风云开阖。
隔着招摇锦幔,隔着万千灯盏,天地间,只余她们迢迢的一眼。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旁边的贵女诧异开口,“您怎么啦,看到什么啦”
公主殿下捏得那杯壁都出现了丝丝裂痕呢。
按说殿下那位置看过去,理应看到的是裴缙大人呀裴大人也是青年才俊,怎会让公主殿下愤怒得捏碎杯子
晏长珺这才恍然回神,却只看见那人的清隽背影,穿的却是飞鱼服。
“没,”晏长珺矢口否认,语气相当平静,一如往日,“本宫只是好奇。你说,这人死啊,还能够复生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