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有意见
晏长珺微怔,问道“他们如何有意见”
贺镜龄作不好意思状,低眉顺眼地说话“今日在场锦衣卫中,在下官位、名声都不显,最重要的是武艺也比不上别人,然而我却担了这护卫公主殿下的重任”
贺镜龄这一句话来得可顺畅了。
她方才早就仔细思考过,书中那些人的人设,忠犬的有了、孤傲的有了、高洁的也有了,思来想去她好像只有眼下这一条路可以走。
那就绿茶一下
她相信自己拿捏得好分寸,再加上自己这一张脸的加持贺镜龄已然忘记方才晏长珺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对她不感兴趣的事情晏长珺一定不会先剁了她的。
说不定还能给晏长珺新奇的感觉。
光影浮动在贺镜龄的眉骨上面,晏长珺抿了抿唇,眼底掠过笑意,但她仍旧淡声问话“是本宫叫你上来的,你何苦担心这么多难不成他们会对你做什么”
她挑了挑眉,试图在贺镜龄一脸乖顺无辜的表情中寻找出异样。
顶着这样一张脸,却说出这种话来。
贺镜龄当然不会有什么异样,她就等着晏长珺开口,她才好继续。
“在下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危,”说到这里,贺镜龄忽然抬眸,漆瞳一片赤诚,一字一顿道,“在下微不足道死不足惜,就是担心误了殿下惹得他们有什么微词。”
当然不会有什么微词了,贺镜龄暗想。
这公主殿下心狠手辣、辣手摧草,如今已死了两个老公,还有一个正在被气死的路上饶是如此,还有一大堆人争先恐后、挤破头都要往嘉琅公主府里面涌。
贺镜龄发誓,要不是看过原书剧情,这公主是个封心锁爱的事业脑,她也不会放下身段来加入这些人的。
“他们能对本宫有什么微词”晏长珺笑了,丝缕烟雾缭绕过额角,“你是在担心本宫”
她再打量了一遍贺镜龄宽敞的坐榻,贺镜龄偏偏腿并得极拢,双手也安安分分地放好。
女扮男装做官,被发现了自然是死罪所以这才是她这么拘谨的原因么只不过最让晏长珺讶异的是,贺镜龄所说的话。
贺镜龄一脸诚恳,如今也慌乱起来“臣没有说他们会私下议论殿下的意思只是担心,臣在武艺、官位上面都比不过他们,特别是裴大人,他还是臣的直属上司。”
晏长珺勾唇,向后仰去靠在颈枕上面,阖上了双眼,轻飘飘地流出一句话“这你不必担心。一来,本宫不惧物议;二来,是本宫亲自定了你,他们要是说了你,你大可事后告知本宫。”
“事后告知”这四个字,听得贺镜龄心下一阵咯噔。
不是,她这才开始茶了两三句话,怎么就见效了
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贺镜龄顿时有点摸不着头脑,这进展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虽然她知道自己人格魅力很大,对应的话术也非常有水平,但是这公主殿下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许诺了
贺镜龄勉强才静下心来思考原书剧情晏长珺虚情假意许诺也不在少,这个女人从来没有悔意,全靠本能行事。
反正总有人得为她的大计付出代价。
那她再问问
贺镜龄抬起眼来,眼底满是真诚单纯与不世故“要是告诉了殿下,殿下会帮在下出头吗”
她听见一声轻笑。
晏长珺薄唇微微开合,吐出的字句却冰冷“不一定。”
贺镜龄
收回刚刚的所有想法。
“但纳入考虑范围。”
贺镜龄
想法嘛,多一点又不会怎么样。
过了好一会儿,贺镜龄才缓缓道“臣实在惶恐。”
她仍旧低眉顺眼,只敢借着眼角余光瞟墙上的光影。
“贺大人惶恐什么”晏长珺的语调悠悠,似乎是有些兴趣。
贺镜龄只道“殿下万金之躯,臣岂敢斗胆同乘,倘若,倘若”
晏长珺这次笑音娓然,“倘若什么抬起头来。”
语调不容拒绝,音波震荡,贺镜龄无意识地便抬起了头,对上那双狭长凤眸。
二人中间仅仅是隔了一几之距。
贺镜龄喉头一滚,忸怩片刻道“倘若有心人知道,添油加醋,坏了殿下名声怎么办”
她说完,仍旧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但心里已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自然是有把握才这么说的。
嘉琅公主晏长珺,如今已横死了两个驸马,就算如此还有人上赶着想要与她“结亲”,其实到头来连公主府的门都进不了。
大抵他们也觉得羞耻,从不与外人说道。于是乎,贺镜龄自然而然地也就“不知道”了。
但这天下总有不透风的墙,时间久了,加之这长公主的那些招摇行径,大家或多或少也都知道一些。
马车辘辘而行,烛影轻微晃荡。
晏长珺合眸,在心头算着路程。皇宫的刀枪剑戟碰撞声音已然远了,差不多了。
贺镜龄而今只恨这马车还不够大凤髓香的香气缠在鼻尖,让她很不自在。也不知道她方才说的那一句“坏了公主名声”是否弄巧成拙
不知多久,晏长珺出声,“贺大人方才是说,坏了本宫名声”
终于说话了
贺镜龄如蒙大赦一般抬眼过去,那双凤眸中漾着意味不明的笑。
“是。”贺镜龄打从心底佩服自己,天生就可以吃这碗饭一个“是”字,都可以让她说得这么字斟句酌
晏长珺忽而侧身,撩了撩窗帘,心中尘埃落定。
贺镜龄的“是”字让她颇觉有趣。
她们之间不过一几之距,况且中间也不是完全阻隔。
转瞬间,贺镜龄便看见那张如花如雪的昳丽面容骤然放大几倍,她发现晏长珺的瞳珠并非纯然漆黑,带了些棕褐。
薄薄的眼褶上挑,鼻翼微微翕动。
但最要紧的不是这些。
凤髓香的香气愈加浓烈,混杂着灼热的唇息一起扑来,卷缠在贺镜龄的鼻尖。
晏长珺欺身而来,贺镜龄心下大骇,第一反应便是往里面瑟缩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晏长珺根本就不会碰她。
从书中的第一个字,到最后一个字都封心锁爱,这位殿下是有好好地践行没碰男配一根毛。
她又不是男主,而男主和女主自幼就认识。
晏长珺的确没有碰上贺镜龄,纤长皙白的手指恰在快要接近下颌的一瞬止住也就在那一刻,贺镜龄往后缩了一下。
墙上黑沉倒影凝住,凤眸中霎时渲出意味不明的深色。
晏长珺方才没忍住,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好在这家伙往后面缩了缩,才让她们没碰上。
她的确想触碰这皮囊,但扑到她鼻尖来的是一阵刺鼻且陌生的麝香气。
虽无伤大雅,晏长珺心下还是不虞。
贺镜龄心中骇浪滚滚,她眼睁睁地看着樱唇一张一合,明明近得快要贴上,唇息滚烫,却开始揶揄人“坏本宫的名声贺大人这是才在京中当值么你不知道绣春衫”
晏长珺故意将语调放得很慢,像一根羽毛似的,挠得人心痒。
唇息喷出的热气,仿佛要灼了贺镜龄的整只耳朵。
绣春衫,顾名思义,是皇帝为了讨好他长姐送来的男宠整车整车地送来,来是来,其实晏长珺从未正眼看过。
这已经是她和皇帝、朝臣的博弈手段之一。
如今皇帝渐渐长大,她总不能无可指摘,她总要爱着点什么,哪怕是做戏。
贺镜龄大气不敢出一口,道“是,在下当值不过一年,实在不知。”
“哦,”晏长珺拖着悠长的语调,忽而转身抽离,坐回了座位上面,饶有兴趣地盯着贺镜龄,“当值一年也不短了,本宫还听说,阁下是锦衣卫,平素不应当四处走走捉贼的么”
四处走动,都还不知道她晏长珺的那些事情
晏长珺虽然转身离去,但贺镜龄依然脸上灼浪翻腾,但她如今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装不知道。
她说她虽是锦衣卫千户,但最近是在帮着五城兵马司,活动的范围主要在南城。
“南城啊,怪不得贺大人不知道,不知道也就罢了。毕竟公主府在北城呢。”晏长珺又笑了两声,不打算解释,转向下一个话题,“你家里面人呢”
明明刚刚做了那么暧昧的事情,晏长珺居然还能跟个没事人一样,什么异样都没有,还有空查她户口。
贺镜龄只觉压力山大。
“家中还有两口人,家慈开衣坊做成衣,还有个十二岁的妹妹。”
关于她这多出来的两个亲戚,贺镜龄说出来都觉得头大。
“哦,令尊呢”晏长珺若有所思。
贺镜龄摇头表示没有,“家中户主是母亲。”
“母亲的父母呢”
“祖父早逝,靠祖母养大。”
晏长珺沉默一息,又问“今年几岁了”
贺镜龄“二十一。”
晏长珺忽然挑眉,唇畔噙着笑“不过小本宫五岁,竟然还没成婚”
贺镜龄
我知道,我还知道你死了两个老公,还有一个在路上。谁有你结婚经验丰富
晏长珺本来还想说什么,马车忽然停下,帘外传来了声音“公主殿下,我们到府上了”
“到了,那就下车吧。”晏长珺收回了目光,淡定起身,掀开帘幔的时候,却看见那车夫一脸苦相。
晏长珺疑惑地看着车夫,“怎么了”
车夫侧了侧身子,露出身后一道瘦长的青色人影,小声道“公主殿下,今天好像是驸马爷得召的日子。”
“本宫什么时候召过他了”晏长珺声音微忿。
绿绮在旁边更小声接嘴“三个月前的今日,您当时把他赶走了,说三个月后再来。”
晏长珺哽了哽,看来这次得换换理由了。
贺镜龄还没平复下刚才的心乱,正盘算着自己之后如何脱身,听见晏长珺的对话,不禁在心中嘲笑那可怜的第三位倒霉虫。
元庆年间进士探花郎徐之衍,被点为驸马,做了嘉琅公主的第三春。
先是被各种气,最后死于雄竞大战中的不明冷箭,且是物理意义上的冷箭。
然而贺镜龄还唇角还没扬什么弧度,便陡然对上车帘边上那清润的瞳珠。
晏长珺屈着身体,盯着她,面无表情,一字一顿“过来,帮本宫。”
贺镜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