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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救红果(2)
    丛容被摇醒的时候正在做梦,他梦到了原世界的“父母”,第一次遇见那对夫妇的场景。

    丛肃穿着低调却价值不菲的休闲西装,里面是纯色的高定衬衣,还打了领带,皮鞋擦得锃光瓦亮,一尘不染,而他的妻子容简女士一袭长裙,柔美温婉,从面部表情到言谈举止都显得那样大方得体。

    “小丛。”丛肃笑着朝他招招手,“咱们今天回家。”

    丛容差点没绷住,怎么会有人用叫下属的方式叫自己的儿子啊

    他不理解,外加有一点好笑,但还是乖乖跟着爸妈离开研究所,来到那座空到让人心慌的别墅。

    丛先生和容女士总是很忙,每天早出晚归,连周末都有出不完的差,开不完的会,丛容几乎见不到他们。

    但他们会关心他的学习,关心他专业课的成绩,知道门门第一后会满意地夸奖他,买那个年纪的小男孩可能喜欢的各种礼物。

    然而丛容并不喜欢,他是个古怪的,有情感缺失的残次品,可惜他名义上的父母当时没发现,一直到很久以后

    突如其来的火光刺得丛容眯起眼,好半天才看清面前的男人。

    炎卯一双眼睛布满血丝,太阳穴青筋鼓起,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度焦躁紧张的状态。

    “你就是丛容”他的声音仿佛刀片刮过声带,嘶哑得吓人。

    “对。”青年虽然疑惑,目光却不闪不避地与炎卯对视。

    炎卯听完,二话不说,扛起他就跑。

    丛容

    “你干什么”丛容大惊。

    “救我伴侣。”炎卯倒是有问必答,“她,生不出小孩。”

    丛容一愣,反应过来立刻说“你放我下来。”

    炎卯脚步不停“我跑得快。”

    丛容恨不得给这个鲁莽的原始人两拳“我要拿工具。”

    炎卯快急疯了“你他娘不早说”

    炎卯又一阵风似的刮回洞穴。

    此时洞里其他人也都被吵醒了,炎朔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虎视眈眈地盯着高大健硕的年轻战士,喊了一声“丛哥”

    奴隶们惊疑不定,怎么回事一觉醒来,他们的丛大人被抢走了

    丛容带上石碗和手术刀,再问老莫要了针线包,炎卯又要扛他,被青年严词拒绝。

    两人几乎一前一后走出洞穴,不,应该是三人,因为炎朔也跟来了。

    丛容皱眉,正要让他回去,结果就听小孩低声道“我帮你打下手。”

    丛容看了他一会儿,挑眉“大半夜的不睡觉,小心长不高。”

    炎朔朝他露了露小虎牙。

    炎卯家的洞穴在土坡半山腰往上的位置,白天光照充足,下雨也不容易被淹,虽然只有他和红果两个人住,但里面地方一点也不小,收拾得也挺干净。

    红果静静躺在干草堆上,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她比不久前同样生了小孩的女奴茕更瘦,肚子却比后者大得多。

    丛容目光扫过产妇身下的那一大滩血迹,面不改色地蹲下身,借着火光看了看红果的瞳仁。

    炎朔不用提醒,已经开始有条不紊地烧水给手术刀和针具消毒。

    “是你”守在洞穴里的炎丁见到青年差点跳起来,他还记得这个一刀劈开哼哼兽骨头的奴隶,“原来你叫丛容,你磨的石刀确实锋利,我冬猎的时候还用它砍翻了一只咕咕兽呢”

    炎丁眼睛亮晶晶的,结果丛容理都不理他,专心检查产妇的身体状况。

    “哎,我和你说话呢”炎丁有些不满。

    “闭嘴”丛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红果的状态简直坏到了极点,大出血加体弱营养不良加胎位不正加双胞胎,难产buff叠满,幸好炎卯找他找得还算及时,再晚一会儿,留给丛容的大概就是三具尸体了。

    炎丁两颗眼珠子睁得溜圆,不敢置信地望着面前的瘦削青年,以前叫他大人,现在叫他闭嘴,你这个奴隶善变得很

    炎卯心里对丛容能救红果其实并不十分相信,毕竟连祭司大人都无能为力,他也是走投无路,死马当活马医了。接着他便看见丛容像模像样地掀起伴侣的眼皮,又轻轻按了两下她的肚子。

    炎卯一直绷着的肌肉微微放松,倒不是他看出青年有多专业,而是对方镇定自若的气场感染了他。

    这绝不是普通奴隶该有的素质,换作红石部落的其他族人,面对如此大的出血量估计早就吓懵了,就算是祭司午刚才也非常震惊。

    或许,他真的可以,炎卯记得毛莨称青年为眷属大人

    “有肉汤吗”丛容忽然问。

    炎卯

    炎丁

    孕妇产前血崩的情况不多,最常见的原因是胎盘早剥,子宫还未做好分娩准备,收缩乏力,导致大出血,这时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立即进行剖腹产手术。

    但此时器具还在消毒,家属和产妇的精神高度紧张,心理负担过重,对后续手术一点好处也没有,他打算给炎卯找点事做,同时也给茕补充一下体力。

    原始人不论男女大多强壮,这和他们的饮食以及生活习惯有关,但也有例外。

    红果四肢纤细,身上的肉也不多,丛容猜她的消化系统功能一般,虽然是战士的伴侣,照理不缺吃喝,却比许多女奴都瘦,显得有些营养不良。

    生孩子是个体力活,原世界的产妇们从进入产房开始到分娩结束,短的两三个小时,长的几天都有,期间如果不及时吃东西补充体力,很容易引起难产。

    “有肉汤吗”丛容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两个原始人面面相觑,炎卯以为他饿了,赶紧点头“有有有。”

    说完去角落里拿了晚上没吃完的肉汤过来。

    丛容闻了闻,天凉还没坏掉,示意他喂给红果吃。

    炎卯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将信将疑地托起伴侣的脑袋。

    红果连吞咽的力气都没有了,炎卯好不容易才把小半碗汤喂完。

    丛容见状,头也不抬地朝炎朔伸出手“大圆刀。”

    小孩默契地将手术刀放入他的掌心,丛容瞥了眼刀头,没说话,炎朔不动声色地翘了翘不存在的尾巴。

    “帮我把她按住,等会儿不论看见什么都不要松手,否则伤到了大人或者孩子,你就哭去吧。”丛容对守在旁边的炎卯说。

    青年的语气淡淡的,声音也不大,却让人高马大的战士下意识照他的话做了。

    大圆刀抵上产妇的肚子,丛容的动作相当利落。

    有了上次给茕剖腹产的经验,这一回他下刀的速度更快也更稳,神色也更为从容,丝毫看不出这是丛医生的第二台剖腹产手术。

    “你”

    在石刀划开红果皮肤的那一刻,炎卯差点跳起来,好在他及时想起从容刚才的叮嘱,硬生生忍住了杀人的冲动,目眦欲裂地瞪着青年,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

    而另一边,炎丁整个人都傻了。

    这奴隶疯了吗他在干什么他是想害死红果吗

    更不可思议的是他哥居然没阻止还帮忙按着红果的手臂他哥也疯了吗

    炎丁感觉世界变得魔幻起来,圣主在上,他一定是在做梦。

    陷入呆滞的原始人使劲儿给了自己一个大比兜,操,好疼

    “哥”炎丁大吼一声,冲上来试图把丛容拉开,下一秒就听他哥哑声道,“站住。”

    “哥,这奴隶在伤害红果”炎丁简直要疯了。

    “你他娘的给我站住”炎卯也疯了,他目光死死盯着眼前的青年,话却是对炎丁说的。

    红石部落最强壮的战士脖子上青筋根根突起,脸上的肌肉都在不自然地抽动。

    丛容好似完全没有察觉身旁沸腾的杀意,他将大圆刀交给炎朔,又从对方手中接过中圆刀,彻底切开产妇的腹膜和羊膜层,小心翼翼地将在母体内滞留了八个小时的胎儿取出来,顺手递给喘得跟头牛似的炎丁。

    炎丁

    炎丁愣住了。

    “接着啊,还有一个呢。”丛容没功夫和他废话,直接把孩子往他手里一塞。

    炎丁的手脚都是软的,好似踩在棉花上,直到小婴儿发出细弱的啼哭,才将他惊醒,手忙脚乱地四处找兽皮。

    丛容扭头继续掏小孩。

    “红果”炎卯一直注意着伴侣的情况,连新生儿都只草草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丛容让他按住红果的手臂,事实上他的伴侣已经完全没了挣扎的力气,只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

    红果的嘴唇惨白如纸,脉搏也跳得愈加缓慢,她的生命在飞速流逝。

    炎卯抱着伴侣的脑袋痛哭流涕,丛容脸色微沉,手上的动作却依旧有条不紊,将第二个孩子取出后,对炎卯冷声道“哭什么,红果还没死呢”

    青年手染鲜血的模样看上去有些可怕,冷静到极点的模样宛如地狱来的修罗。

    俩孩子一个交给他们的爹,一个交给他们的叔,丛容清理完红果子宫内残留的胎盘,开始一针一针缝合刀口。

    针尖穿过产妇的皮肉,青年就像在缝一个坏掉的布娃娃,超出认知的场面再次刺激到了炎卯,双目赤红“你到底在干什么”

    他愤怒地扑上来,被炎丁死死拉住。炎丁此时反而想通了,在这奴隶来之前,红果本就快死了,连祭司大人都放弃了她,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现在好歹两个孩子平安降生,所以这奴隶也并非完全胡来。

    丛容对炎卯的质问充耳不闻,青年的额头和鼻尖因为过于专注而渗出细密的汗珠,炎朔拿干净的兽皮替他擦拭。

    终于刀口缝合完毕,与此同时红果的心脏也停止了跳动,因为剧痛而握紧的拳头松开,炎卯宛如晴天霹雳,看向丛容的目光仿佛要吃人,炎丁有些替青年感到惋惜。

    这名奴隶虽然救了炎卯的孩子,但红果死了,他哥为了泄愤,一定会杀了他的。

    炎朔自然也发现红果已死,还未完全突起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紧紧盯着丁卯两兄弟,右手悄然握住了一把手术刀。

    身边涌动的暗流对丛容没有产生丝毫影响,他顾不上擦手,按住红果的胸口,开始进行心肺复苏。

    炎卯以为他在亵渎伴侣的尸体,仅剩的一点理智彻底被愤怒吞没“混蛋,我要杀了你”

    高大的部落战士抽出一旁的石刀,狠狠砍向青年。

    丛容眉头微皱,他不是不能躲开,可一旦躲开,石刀势必会落到红果身上,那今晚自己所做的一切可就真的百搭了。

    情急之下,丛容只能侧过身,避开要害,他已经做好硬吃这一刀的准备,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出现,温热粘稠的鲜血一滴一滴落到他的脸颊上。

    “丛哥说你的伴侣还没有死。”炎朔的声音又低又哑,掌心的手术刀直直对准红石族人的胸膛,一旦情况有异,就会毫不犹豫刺破后者的皮肤,扎入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

    炎卯完全没料到小孩会突然冲出来挡这一刀,因而出现了片刻的愣怔,也正是这短暂的失神给了丛容时间。

    掌心一下一下按压着,试图带起胸腔里那颗红色器官的共鸣,汗珠顺着青年的额角滚落。

    “咳。”细微的动静瞬间唤回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哥,红果她活了”炎丁的语气里带着满满的震惊。

    炎卯简直不敢置信,随之而来的是莫大的喜悦,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抖着手抚上伴侣的脸庞。

    “卯”红果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孩子还好吗”

    高大健硕的部落战士嚎啕大哭,炎丁抱着俩侄儿笑得像个一百六十斤的傻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