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北市曙光电缆厂。
谢郝云从霍云那得到消息,两人专门抽空跑了趟大杂院将黎书青赶回来的消息告诉了秦溪。
秦溪心中感动不已。
秦家人和大杂院里的其他人却觉着似乎有什么奇怪之处。
“你们是说黎书青医生”秦海疑惑地挠了挠下巴,脑子根本没转过弯来“咱们去救狗娃子还需要带医生”
谢郝云一怔,心下立刻知道两人关系这是还没在秦家公开。
膝盖悄悄碰了下霍云,抢先笑着解释道“这次去要孩子是黎书青爷爷出面找的帮手,光凭霍云几个恐怕不行。”
霍云也帮腔道“我们已经调查过了,红风村里都是同宗同族,咱们想要带走狗娃子没那么容易。”
既然秦溪没有主动告诉家人,说明时机还未到,他们两个外人更不好护胡说八道。
“一想起狗娃子这些年受过的苦,我就整晚整晚睡不着觉。”
整颗心都在狗娃子身上的秦海没精力多想其他,提起来就要掉眼泪。
他一哭,张秀芬也跟着抹眼泪。
“叔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我和罗正峰都跟着秦溪去,保证把狗娃子带回来。”
局里开会之后专门选出他们两人共同跟着秦家人去红风村要人。
两人一个同是电缆厂的职工家属,一个跟秦溪来往多,是同去的最佳人选。
而秦家这边本该秦海亲自去,可看他根本冷静不下来的样子,去反而是累赘。
作为秦家武力值最高的一个,这件事当然就由秦溪揽了过去。
商议好出发时间后,霍云两人离开。
“老秦你就别多想了,等把孩子带回来好好补偿就成。”刘科拍着秦海肩膀。
“有霍公安一起,肯定能顺利带狗娃子回来,大海哥和嫂子都放宽心。”方金桃也安慰道。
特殊时期,家破人亡的家庭实在太多,几乎每家都有失去的亲人朋友。
大家难免对秦海的遭遇感同身受。
秦溪没参与安慰老父亲的行列,她站起来回房间,从床底找出放钱的盒子打算清点资产。
没多会儿,秦雪走了进来。
一屁股在秦溪身边走下,一脸地不高兴,说气话来也有有气无力“从小到大,我第一次看爸流眼泪,还是那么多次。”
说罢,趴在桌上一声叹息。
“爸不容易,相依为命的弟弟妹妹都死了,就连唯一的骨血都没保护好,爸该有多自责。”秦溪跟着叹道。
秦溪现在也算个小富婆。
摆摊近一年赚了上千块,加上以前七零八碎攒下的钱,共一千七百多块。
穷家富路,秦溪打算把全部财产都带上。
还有黎书青请来帮忙的人,合计着也要买些礼物当做感谢。
路费,住宿杂七杂八加起来一千多块也不知道够不够。
“姐,给。”
一只雪白的手伸到秦溪双手上,快速松开,一叠子钱掉入饼干盒里,还带着淡淡的雪花膏香味。
秦雪最喜欢的玫瑰花擦脸油,不知道数了这些钱多少遍,味道都留在了钱上。
你拿着路上花。”
“不差你这几十块。”秦溪笑,把钱拿出来放回桌上。
原本不止这几十块,不过有了钱后秦雪喜欢买衣服,屋里好多不敢穿出这间屋子的新衣服。
敢穿出门就等着张秀芬没收“存款”。
所以秦雪也不再买,每年都有新款式出来,很快她就不喜欢上个月买的衣服了。
“是我的心意哎呀你就留着给表弟买两身像样的衣服。”
转来转去还是说到了衣服上。
秦溪闻言,也就把钱单独收到手帕里裹好“到时我一定跟狗娃子说是他四表姐出的钱。”
“咱们还得给表弟换个名字,哪有人叫狗娃子”
叩叩叩
嘎吱
窗子先敲响二声后,紧随着门被推开。
秦涛和潘来风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见桌上堆满了钱,两人都露出个果然如此的眼神。
“你打算动用自己的钱”
潘来凤问,拉着秦溪一起坐到了床上。
秦涛则把秦溪刚坐的凳子拉过来,也坐到了秦溪对面。
“表弟是姑姑拼命才留下来的孩子,我这个做表哥的也不能装聋作哑。”
秦涛笑。
他衬衣口袋鼓鼓囊囊,十元钱图案清晰映了出来,伴随着掏钱的动作,突然散开来,飘落得一地都是。
“你这人,拿个钱都拿不稳。”
潘来凤低声埋怨着,忙蹲下身手忙脚乱地捡钱。
秦溪曾经听老妈感慨过,娶儿媳妇的钱几乎没怎么用上,彩礼和大件什么都没买,连房子都是租的。
娶媳妇攒的钱自然该拿给儿媳妇,再不济留着以后养孩子。
而现在这散落一地的十元大钞,正是张秀芬交给潘来凤的彩礼钱。
一下子,心似乎一头撞入了棉花堆,软得一塌糊涂。
前世的秦溪,习惯了独自抗下所有事,习惯了计划中只将自己算在其中。
所以她没有第一时间求助黎书青,就连路费都只计算着自己的钱。
“给,万一有个什么人情往来,就拿这些钱用。”
捡起钱,潘来凤也不数了,随便往秦溪怀里一塞。
秦涛笑着,侧转身子把饼干盒拿过来,然后把手里的那些放入盒子里,又示意秦溪“放盒子里。”
秦溪会心一笑,道了声好。
饼干盒里的钱全混在一起,不分是谁的,此时只剩下个共同的名字钱。
如同他们几人拥有的共同一个称呼家人。
而送钱来的人远没有结束,晚饭后秦海和张秀芬也同样端着个饼干盒送来
了一千块钱。
家里大半的积蓄都在盒子里,夫妻两人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用孩子的钱出这趟远门。
之后是张铁柱也送来大叠毛票,全是秦溪这一年发给两人的“”工资”
吴慧夹杂着风言风语的五十块。
已经在外租房的柳雪花。
刘科和乔珊
许许多多的人,许许多多的感谢。
霍云送来消息的第二天一早,黎书青赶回寿北。
在家稍作休息小半天后,一行人又重新踏上了前往青州市的火车。
时速六十的火车,就算去隔壁省份都要七八小时,更何况两千公里之外。
两天一夜的火车,而且只有硬座。
早上五点半的火车,走了好几个小时车厢里都没新乘客上车。
乘务员打扫卫生时见四人坐得憋屈,好心告诉他们可以先去其他位置坐。
四个人,二个大高个,膝盖跟膝盖都交错在了一起。
霍云一看车厢里的位置确实空了大半,站起推着罗正峰往旁边走“我们去那边坐。”
“秦溪,你去那边伸伸腿。”
罗正峰站起来,还顺道招呼秦溪。
秦溪点了点头,活动脑袋也准备跟着站起来。
人造革的皮制座椅。九十度的靠背,闷热的车厢。
秦溪的肩背早就僵了,想趁车厢里没人,站起来走动走动。
“累吗”
身侧伸出的手骨节分明,掌心微微用力,明明是询问的语气,却隐隐似是阻止。
“你还是坐着吧。”
霍云双眉一挑,似笑非笑地冲秦溪眨了眨眼,而后抓着已经要坐下的罗正峰“去那前边坐,那里空气好。”
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拉着秦溪坐下。
“我还没吃早点,你吃了吗”
“哎呀我都忘记了。”
昨晚她做了不少吃食,上车慌乱,一时间都忘记了问黎书青。
而且从出发到现在,她都没好好看看专门赶回来的自己对象。
“我带了包子和粥。”
秦溪弯腰从桌子缝隙钻下去,从凳子下把包拖出来。
饭盒专门用布包了两层,拿出来还有点温温的。
秦溪把饭盒放到黎书青面前,又去拿包子,然后是筷子和勺子。
她准备的相当充分,就连卫生纸都带了些,一股脑地摆满了小半桌子。
“我吃了,你快吃吧。”秦溪笑眯眯地凑到黎书青肩膀边小声道,说完就撑着脑袋看他拿起筷子。
拿起筷子
拿起筷子
耳根迅速红透,直至蔓延到脖颈和眼皮。
因为皮肤白的关系,红变得更是明显,就跟喝醉了酒一样。
“你不吃吗”
“我早上吃过了,霍同志和罗正峰也在我家吃过了
。”秦溪笑,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故意意味十足。
“你看着我还怎么吃。”
终于,黎书青先败下阵来,有些哭笑不得地看了眼秦溪。
拿筷子的右手和秦溪左手背紧紧贴在一起,他能感觉到她柔软的肌肤,鼻尖是淡淡香气。
“吃吧,不看你了。”
秦溪觉着黎书青的反应很有意思,再继续捉弄下去粥估计都得凉了。
“彭冉的事我也是刚知道。”
手背的温暖忽地消失,黎书青咽下有些不舍的心情,淡淡说道。
“对不起。”黎书青又道。
黎书青没想到彭冉拿他没辙,转而会去找秦溪麻烦。
这件事兜兜转转竟然是从薛纪委通过师父转告的他,秦溪从来没在他面前提起半句。
“这事又不怪你,不喜欢本来就该干脆拒绝,拖泥带水才是真正的坏蛋。”
秦溪本来想说渣男来着。
不喜欢不拒绝,享受对方那种明显爱意,对外又说对人没那个意思。
这才是妥妥的渣男。
“以后再遇上什么事你要第一个告诉我,不管是摊子被抢还是去接表弟。”
嘴里的粥明明味道不错,黎书青偏就觉着没什么胃口,勉强吞下粥后又道“怎么能让霍云来通知我呢”
他盯着自己的手背,语气里甚至带了丝酸涩的味道“这让我感觉你心里根本没有我。”
秦溪笑,不仅没忙着解释,反而伸长脖子看了看四周。
黎书青神色更是沉了下去。
“你是不是吃醋了”
下一秒,一张脸忽地凑到黎书青肩膀下,笑眯眯地低声问道。
“没有”黎书青静静注视着秦溪,而后在她清明如镜的目光中彻底倒塌沦陷,闷闷地点了下头。
秦溪笑了,抬起头直接用额头碰了下黎书青的下颚“郝云姐说你是冰坨子,我看说是小气鬼更合适。”
“”
嘴唇上的触感让人头皮发麻,酥痒迅速席卷失去意识,一切都好像是遵循着心里咆哮的念头。
两道呼吸交缠,冰冷的唇覆上秦溪的唇。
只是双唇贴了贴,很快就已分开,秦溪还处于震惊中,始作俑者已经拿起筷子胡乱往嘴里塞着饭菜。
“”
几排座位相隔的地方,霍云猛地叫了罗正峰一声。
“怎么了”
罗正峰奇怪地转头,嘴里还咀嚼着秦溪做的猪肉干。
两人移到其他位置之后就一人坐一边,打算躺会来着。
他们坐的方向都面朝秦溪两人。
只不过一个被猪肉干迷了心神,嚼得昏天暗地,霍云则一直关注着黎书青两人。
然后他就看见黎书青那小子亲了下秦溪。
这小子平时瞧着冷冰冰,胆子可比他还大多了,才确定关系多久啊这就亲了人家。
几乎是下意识,他喊了声罗正峰,伸手指指自己对面。
罗正峰觉着莫名其妙,想着是不是霍云看上了自己的肉干,过去前还先把肉干塞回兜里。
“你小子该找对象了吧”
眼里所见,问出来的问题自然是心里所想,没话找话地就提起了找对象的事。
“刚被人姑娘拒绝,不忙着找。”罗正峰憨憨地挠了挠脑袋,而后丢出句霍云恨不得抽自己嘴巴的惊雷“女同志你也认识,就是秦溪同志。”
“”
霍云一震,余光里就见黎书青冰冷地看了过来,立刻一抖。
“拒绝的好,你小子配不上秦溪同志。”
“我妈也这么说。”罗正峰大大咧咧一点没有不好意思“我知道秦溪同志喜欢黎医生。”
声音挺大,而后又是哈哈一笑“我觉着他们两人很相配。”
霍云摇头失笑,又往黎书青那边瞧了两眼,果不其然就见冰冷能冻死人的目光已经收了回去。
“算你小子识相。”
“霍队我发现那里有人在偷看我们。”
罗正峰眼神忽地一冷,撑起桌子站起来,疾步往车厢前面几排冲了过去。
公安的直觉,那个人的呼吸跟着他们谈话起伏,明显一直注意着这边。
疾步冲上前去,眼睛立刻瞪圆了倒退一步。
“秦雪你怎么在这”
所在座位中间的人竟然是秦雪。
“秦雪”
秦溪噌地站起,越过黎书青也跟着跑了过去。
“你怎么在这”秦溪皱眉。
秦雪穿着件灰扑扑的旧衣服,梳了两根辫子,就跟农村来的姑娘那样,还在脖颈上系了条红色丝巾。
“我也想跟着去看看。”秦雪回。
“我们又不是去玩,而且你就这么走了,爸妈找不到怎么办”秦溪厉声质问。
“我也是担心二姐你啊”秦雪缩着脖子,上来就是一套绿茶组合拳,然后再挤出两滴眼泪“我以为你会理解我的。”
秦溪皱眉“还不老实说”
“是爸让我来的,还让下了火车再跟你相认,免得中途被送回去。”秦雪一抖立刻老实交代。
秦溪更是不解。
但秦雪抿着唇根本不想说,只是固执地抓着包带。
“你们先回去坐吧,我问问她。”
秦溪说,推着秦雪坐到位置里面,自己则是坐到外边。
“还不老实说。”
“我就是不想上学,同学们都欺负我。”秦雪哭丧着脸,歪头靠到秦溪肩膀上。
学校霸凌
秦雪的态度一下子软了下来,声音也跟着温柔许多。
“他们怎么欺负你了跟姐说,等我回去找他们算账。”
“骗我钱吃喝,还背地里编排我”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是在学校
里也是如此。
秦雪长得好看,喜欢她的男同学不少,献殷情无果后有几个人就到处散播她骗男同学的钱。
后来因为秦溪给的“工资”,秦雪手头宽裕,花钱自然大方起来。
此举无意间让谣言被坐实,学校里到处是针对秦雪的流言蜚语。
老师拐弯抹角地警告,别有用心的女同学打着相信的旗号让秦雪请客吃喝。
后来发现她们在背地里说得更狠,还以知情者身份到处传秦雪做了港市老板情妇的谣言。
学校受谣言影响,请了秦海到学校。
秦海当然不相信那些胡话,解释清楚零花钱来源后带着秦雪回了家。
那几天秦溪因为抢摊的事焦头烂额,秦雪不想让她担心,所以没说。
“其实我已经有半个月都没去学校了。”秦雪闷声道。
秦溪轻轻抚摸着妹妹的辫子,有些自责怎么会一点都没发现。
“爸说我心眼子小,就该看看什么才是真的悲惨,心胸自然就开阔了。”秦雪最后说出原因。
“早点跟我说哪还用鬼鬼祟祟。”
“不是担心你不同意吗”秦雪撒娇,在秦溪肩膀上拱来拱去“如果不是偷偷跟着,哪能知道你竟然悄悄谈对象都不跟我说。”
被看到,秦溪也大方“你现在不是知道了吗”
“你说要是咱们院里的人知道黎医生是你对象,会说什么”
一想到李秀兰嫉妒得要死的表情,秦雪就乐呵。
天天在他们面前说吴娟对象有多好,跟黎书青一比,连他未来姐夫一根脚指头都比不上。
“你可以试试。”
“”
说离开,霍云二人其实都没走多远,就在隔壁位置坐了下来。
罗正峰的表情就跟天气似的一会阴一会儿晴,黎书青这个名字出来后直接不好意思地撇过了头。
“哈哈,你小子总算发现了。”
霍云乐得看热闹,幸灾乐祸地还故意指指黎书青。
黎书青很平静,抬起眼眸扫了眼后,起身回自己座位继续吃早冷的饭菜。
火车行进第二天,上火车的人陆续多了起来。
秦雪和秦溪坐一排位置,黎书青只能坐到对面去。
罗正峰哪敢挨着黎书青坐,非常主动地让出位置,自己去坐秦雪的位置。
硬生生又坐了大半天后,青州市火车站到了。
此时天已经擦黑,青州比寿北更为内陆,就算是夏天夜晚依旧有些凉。
刚出车站,来接他们的人就迎了上来。
来人一身军装,皮肤黑得好像跟夜色融为了一体,一张嘴就那口白牙最是显眼。
“黎医生你好,我是向远方,曾经在赵司令寿宴上见过一面。”
“你好,我记得你向连长。”黎书青伸手,两人握了握。
一一介绍大家后,向连长带着几人先去部队招待所休息
。
现在只是第一站,接下来还要坐车去中庆县城,再之后才是红风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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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市区坐车到县城要四个小时,可从县城到红风村得要六小时,根据路况或许时间还有可能会加长。
“明天一早我们到县城,连夜赶往红风村,第二天天亮之后再进村子。”
外部情况不熟,不适合晚上行动,所以得连夜赶路。
向连长跟几人讲清楚具体时间后,又把黎书青叫走了。
第二天一早,几人坐上吉普车前往中庆县,在那吃过午饭之后在招待所稍作休息。
全程向连长都安排得很妥当,秦溪连主动给钱的机会都没有。
好不容易吃饭抢着付了几回钱,还被霍云嘲笑没给黎书青表现的机会。
终于,一路颠簸后,红风村出现在不远处。
红风村比想象的要富裕许多,山路修建得很平坦。
所以他们比预定的时间还早到了两个小时,向连长将车停到路边草丛招呼大家。
“大家都在这儿休整下,天一亮咱们就进村子。”
秦雪的适应能力比秦溪强得多,不管车子怎么颠簸都睡得很安稳。
秦溪给她盖上外衣,下车伸了个懒腰。
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浓墨遮挡住了天际,天上连一颗星星都没有。
唯独清冷的月光洒在大地上,照亮了不远处的红风村。
“我们一定能把狗娃子带走。”
黎书青不知何时走到了秦溪身边,两人并排而立,静静望着那个看似祥和的小小村落。
一只冰凉的手握住另一只同样冰凉的手。
热意也不知是从谁手心散开,秦溪只觉得冰冷的身体逐渐暖和了起来。
晨曦微亮。
公鸡打鸣的声音打破宁静,村子里渐渐有了人影走动。
“走吧”
黎书青牵着秦溪,这回是直接坐到了前车,把霍云和罗正峰赶到了后车去坐。
向连长悄悄看了眼被大掌完全握住的小手,心里终于明白团长为啥再二交代一定要把这件事办好。
万一没办好黎书青对象黄了后果想都不敢想。
车子驶入小路,速度变得缓慢。
“老乡”
靠近村口,一个牵着牛的老人慢吞吞地从小路上下来。
黎书青赶忙下车,朝老者走去,看老人耳朵后别着根烟,又从兜里摸出包烟来。
“同志,有哈事”老人说得是方言,秦溪基本能听懂。
“老人家,你知不知道杨怀家怎么走”
“你们是哪个找杨怀做哈子”老人用浑浊不清的眼睛上下打量两人“听你们口音不是中庆人。”
“我们是部队的。”黎书青一指不远处的吉普车,然后把烟塞到老人手中“我们就是想找杨怀同志问点事。”
“部队的啊”
老人慌里慌张地赶忙把
烟还给黎书青“要不得要不得,杨怀家就在坡上第二家。
老人一听是部队下来的,忙指路。
等车子经过,看见车子里竟然还坐了两个公安,吓得赶着牛连忙往自己家走。
“应该就是这家了”
车子开到坡下就再没法往上开了,众人下车爬上坡。
第一家是砖瓦房,第二家还是木板结构,房子前的棚子更是简陋,用泥巴砌了一米高的墙。
吧嗒吧嗒
一个黑瘦的小男孩儿牵着牛从另一边小路上蹒跚走来。
吧嗒吧嗒的声音正是他赤脚踩在泥水里所发出的声音。
男孩穿着件撕烂了半边的褂子,瘦得能看见骨头的手臂好像脆弱得轻轻一碰就会断。
头发有些长,成团地黏在头皮上,远远就闻到了牛屎味。
“狗娃子。”
冷意一瞬间从脚底窜起,鸡皮瞬间布满秦溪胳膊。
虽然瘦得脱了相,而且皮肤黝黑死气沉沉,可狗娃子的长相和秦涛简直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姐,狗娃子和二哥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秦雪也立即叫道。
就算心里还有点点的不信也在此刻看到人后完全烟消云散。
太像了一眼就能认出是他们秦家人。
狗娃子抬起头,只是看了眼几人后低下头,啪嗒声靠近,而后猛然停住。
“你们知道寿北市怎么走吗”
秦溪几人没说话,狗娃子突然丢下牛绳,冲到秦溪面前;“姐姐,你知道寿北市怎么去吗能不能帮我给舅舅送个信。”
“你舅舅叫什么”
狗娃子眼前一亮,干裂的嘴唇里吐出“秦海”两个字来。
秦溪眼睛一酸,泪意瞬间聚集到眼底,连带着鼻尖都泛起股涩意来。
“我是你表姐秦溪,我爸爸秦海就是你舅舅。”
“表姐你是说真的,你是我表姐”
狗娃子激动地抓着秦溪两条胳膊,双眼亮晶晶地一次次反复确认。
秦溪一遍遍地回着。
抬手将遮挡了狗娃子眼睛的头发往上拨开,轻轻拂过满脸的伤痕。
那来敲诈的婆媳俩并没说狗娃子还遭受了虐待。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气愤杨家人的恶毒。
黎书青冷了眉眼,往前一步温声道“你先带狗娃子去车上等着,我们去杨家。”
秦溪摇头“秦雪,你带弟弟先去车里等着。”
“好。”秦雪抹掉眼泪牵起狗娃子的手“我是你四表姐秦雪,我们去车上等姐姐。”
“我们能离开红风村了吗”
“能,我们一起回寿北市。”
黎书青侧头看了眼秦溪衬衣上两个黑漆漆的手印,冷声道。
“进去吧。”
罗正峰使劲拍响大门,不仅引来了杨家人,还将隔壁邻居也招
来了。
“敲敲敲,催魂呢公安同志,你们有什么事吗”
杨怀端着饭碗,骂骂咧咧地打开房门,下一刻就被一片军绿色给吓了跳。
这年头,见到公安比路上撞见鬼还要吓人。
碗里的稀饭晃地泼出大半,杨怀慌忙地就用嘴去舔。
“杨怀是你吗”霍云往前一步,直接亮明身份“我们是寿北市公安局的人,接到张盼弟和钱水秀举报,你们十四年前偷了秦春同志刚生产的儿子”
不知是不是刚才那个老头去找了人,杨怀吓得腿肚子打颤时,一大群人风风火火地跑来了。
为首的老头气势汹汹,一手举着旱烟杆子一手连连挥动。
“公安同志,不知来我们红风村有什么事啊。”
老头身后的中年人神色没那么激动,他好像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跟在老头身后默默走着。
“你是谁”霍云问。
“我是红风村的村长杨宝柱,这是咱们村的村委书记丁金山。”
“二叔,他们说是来带狗娃子走的。”
杨怀狂奔到杨村长身边,焦急地告状。
杨宝柱四下搜寻,看到牛站在不远处,立刻高声就叫“狗娃子呢”
“不知道我没瞧见。”杨怀连忙道。
狗娃子吓得缩成一团,紧紧抱着秦雪。
姐弟俩都很害怕。
秦溪适时走上前去挡在车前,冷冷盯着杨宝柱直接道“我是秦春的侄女,今天是来带走我弟弟的。”
“什么秦春,我们根本不认识什么秦春。”杨宝柱怒气冲冲地摆手“狗娃子是杨怀的大儿子,你们这是想抢孩子吗”
“快去把狗娃子找回来。”有人吼。
“我不回去,姐姐我不跟他们回去。”车里突然传出狗娃子凄厉的喊声。
“就算你们是公安,也不能抢我们老百姓的孩子,我们听政府的。”
杨宝柱狂吞着口水,明明见到吉普车已经吓得站不住,面上还是不肯承认。
秦溪心里有些奇怪。
村民们听到政府两字后,像是一下子打了鸡血就往吉普车冲去。
秦溪心里疑惑更深。
“我看你们谁敢。”
向连长一声令下,车里跳下来二个军人护在车前。
村民们步子一顿,齐齐转头去看杨宝柱,霍云在这时又是一声厉呵“秦家已经说了不追你们的责任,他们只是想带走狗娃子,但是如果你们再阻拦的话”
“村长,公安说不会抓我们劳改。”有村民已经犹豫起来。
杨宝柱急得使劲用烟杆子敲了那人好几下。
“闭上你的臭嘴,明明是这几个公安要抢我红风村的孩子,要劳改也是他们劳改。”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狗娃子是杨怀的亲生儿子”
黎书青忽然出声,直接走到杨宝柱和杨怀面前。
“就是我婆娘生的还需要什么证明,我们村的都能证明。”杨怀急吼吼道。
“那就是说明你证明不了。我是医生,我可以证明狗娃子是秦海的侄子。”
“”
“什么这要怎么证明”
“难道是滴血认亲,戏文里不都是这么说的吗”
村民们开始低声议论。
黎书青冷声道“只要一根头发丝,祖上二代是不是亲生的都能查出,何况你们是父子关系。”
“什么”
杨怀吓得往后连退,双手捂着脑袋躲到杨宝柱身后。
“只要检验,就是具有法律效应,到时候确认你们不是狗娃子的亲生父母,那你们都得坐牢。”秦溪接话。
出发前,她就做好了奈何不了这个村人的准备。
先恐吓完,接下来又道“如果今天不让我们走,那我就到处去上访,举报你们整个村的人共同犯罪。”
“把孩子给他们得了。”
“就是,反正杨怀有儿子了,还抓着人娃子干嘛”
动摇的村民越来越多。
杨宝柱咬牙切齿,黑着脸吼道“你们懂个屁,不能让他们走。”
方连长眼看光是好言好语肯定走不了了。
眉眼一压,走到两拨人中间。
“我受上级命令,保护秦溪同志顺利接走狗娃子,如有无故阻拦者,部队将彻查此事。”
“十几年前的事肯定会被查个明明白白,凡是参与者都抓起来依照罪行轻重判刑劳改。”
“村长,让他们走吧。”
“你们走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们村。”
“快走。”
秦溪定定看着杨宝柱,想从他脸上看出些端倪来。
他的恐惧不是来自十几年前做下的错事,而是对现有的恐惧。
这个恐惧源究竟来自什么地方呢
忽然,她注意到在各种情绪的村民中唯独丁金山没有任何表情。。
张盼弟说真相是村书记告诉的狗娃子。
而且他的姓氏不是杨,应该属于调到这地方来的干部。
要想知道杨宝柱死活不同意的原因,恐怕要从这人身上入手。
“我们走。”
杨宝柱再咬牙切齿,此时也真不敢独自冲上来阻挡。
那几个军人虽然没有武力,但是腰间都别着木仓,那可不是赤手空拳能解决的存在。
黎书青一出声,众人都往车里退。
等大家都坐上车,车子立刻启动离开。
狗娃子紧紧抱着秦溪。秦溪转头看着车外。
几十个村民密密麻麻站在路边,灰扑扑的衣服将所有人融成了一体。
就好像个黑洞洞的洞口,只要走进去就再没法出来。
好在,他们随着车子越走越远,这种令人窒息的恐惧也在逐渐远离。
“先把孩子救出来,之后的事我回去查。”
黎书青忽然道,手覆上秦溪的手背,轻轻拍了下。
秦溪默然点头。
车子颠簸,越开越远。
直至再也看不见红风村的影子,狗娃子才展现出孩子好奇的天性,笑着把脑袋探出窗外。
连镇上都没出过的他,对于所看到的一切都很好奇。
他终于离开了那个地狱。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