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在城市上空扩张,霓虹灯点亮街角巷口。
安静的客厅,依稀能听见小猫玩球的窸窣声响。
姜元妙舀了勺酱汁洒在白饭上,咸中带甜的酱汁立刻渗进颗粒饱满的米饭,客厅的空气里弥漫着令人食指大动的咸香。
“你真的不吃吗?”她再一次向背身坐在对面的人发出邀请。
“不吃。”祁熠也再一次利落拒绝。
尽管后脑勺对着她,却仍掩不住两侧耳根的通红。
姜元妙肩膀抖了抖,没带几分真心地保证,“我不笑你了,行吧?”
才刚保证完,就又偷笑出声。
祁熠耳根更红,声音很闷,“听见了,你还在笑。”
姜元妙再一次抖了抖,“抱歉抱歉,我的脑子命令我不能笑,但我的嘴控制不住。”
祁熠:“……”
姜元妙真不是想笑,只是刚刚祁熠使劲抱着她,不让她取外卖的乌龙实在太好笑了。
原来他刚刚那么着急说,是因为又误会她要分手回家,但她只是想开门拿个外卖。
还有他洗澡洗那么飞快,头发都没擦干就追出来,原来也是怕她趁机走了。
察觉到祁熠投过来的怨念眼神,姜元妙把翘起来的嘴角压了又压,“不笑,不笑,你真不吃?”
祁熠:“你不笑我就吃。”
这话说得姜元妙又想笑,怎么能这么幼稚啊。
但自己的男朋友得自己哄,她忙点头:“好好好,我不笑,你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她好言好语劝着,炸毛的猫这才勉勉强强转过身来坐。
姜元妙已经吃饱了,坐在他旁边,托着腮看着他轮廓优越的侧脸,自上而下,深邃的眉骨,挺直的鼻梁,颧骨的线条恰到好处的流畅。
他其实已经饿了有一阵了,此刻进食仍旧不紧不慢,仿佛是刻在骨子里的好吃相。
姜元妙伸出食指在他脸颊轻点,“气气,最近是不是瘦了?”
“不知道,没感觉。”他回得倒是轻描淡写。
姜元妙视线落在他眼下的青黑,比以前更清瘦的脸颊,心疼地说:“这些天你都一个人在医院,一定累坏了。”
想了想,又提议:“要不我这几天学下做饭,把你喂胖?”
祁熠筷子一顿,“确定不是要毒死我?”
“……”
姜元妙笑着捶了他手臂一拳,“让你说好听的话,你这嘴就跟锯了似的,这种损人的话,你张口就来。”
她下手常常没个轻重,捶得有些疼,祁熠眉毛都没皱一下,夹了一块香菇,送到她嘴边,“你希望我说什么好听的话?”
姜元妙顺势叼住香菇,含糊不清说:“彩虹屁呀,我教过你。”
祁熠认真想了想,说:“那你再打我一下吧。”
这人该实诚的时候不实诚,不该实诚的时候非这么老实,姜元妙给他气笑了
,宁愿被她锤一拳,也说不口那些话吗。
她撑着桌面起身,“我去洗澡,不理你了。”
祁熠在她身后问:“我陪你回去拿换洗衣服?”
姜元妙摆摆手:“内衣我带了,其他的穿你的就行,不用。”
祁熠哦了声,在她看不见的角度,不着痕迹翘了下嘴角。
有时候,她这种没什么男女意识的性格,也挺好的。
洗完澡后的姜元妙,穿着祁熠的衣服,十分后悔没答应祁熠的提议,回家拿自己的睡衣。她已经挑了两件看着挺小的睡衣了,穿在身上还是哪哪都大。
明明电视剧里女主穿男主的衣服,要么性感风要么男友风,怎么到了她这,就变成唱戏的了?
姜元妙甩了甩已经完全遮住手的长袖,眼珠子骨碌一转,哒哒哒踩着拖鞋跑祁熠跟前,拿捏老姜同志平时听戏曲的腔调:“呔!你这锯嘴葫芦”
在她洗澡的时候,祁熠已经吃完,正把桌子收拾干净,被她突然跑出来的大嗓门吓了一跳。
瞧见她这模样,又有些好笑,朝她走过去:“也不怕摔着。”
姜元妙甩着唱戏的长袖,一本正经接话:“从哪里摔倒,就从哪里躺平睡觉,你也要学学我的精神!”
祁熠懒得搭理她这天马行空的跳脱思维,在她身前蹲下,细长的手指帮她把拖地的裤脚一截一截挽上去。
少女的脚踝随之露出,白皙纤细,仿佛两指就能盈余地圈起来,也能轻而易举被他的手掌攥住。
以前并非不知,男女之间的体型差距,但如此直观地在眼前表现,对方还是毫不设防的自家女朋友,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出现某些画面,他不自觉地产生吞咽动作,喉结滚动。
丝毫没察觉气氛在无声变化,姜元妙见他不吭声,还在催他,“是不是呀是不是?”
蹲在她身前的少年忽而抬起头,仰着脸,漆黑的瞳仁望向她,“那如果是摔在我床上?”
姜元妙一怔,半慢拍反应过来,老脸一红,“耍、耍流氓啊你……”
被说耍流氓的人面不改色站起身,抬指在她额头上轻弹了下,“逗你的,快去睡觉,客房的床已经铺好了,明天早上我喊你。”
姜元妙哦了声,往客房的方向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支支吾吾:“其实……嗯……不耍流氓的睡,也可以。”
她声音太小,祁熠没听清,往她那边走了两步,“嗯?”
姜元妙挣扎了一秒,破罐子破摔地大声说:“我说,你不是睡不着吗,我可以陪你睡。”
看到他错愕表情,又马上补充:“陪你到睡着!”
祁熠还是没反应,怔怔望着她,似乎灵魂已出走。
姜元妙挠了挠发烫的脸颊,“不要就算……”
话还没说完,她的手腕被人攥住。
祁熠垂眼看着她,眼神真挚,话语直白:“我想要。”
姜元妙:“……”
-
十
分钟后。
安静的房间,只听得见呼吸声与心跳声,月光穿过玻璃窗,铺在床上两人的身上。
明明睡在同一张床上,二人之间的距离,却远到还能再睡一个人。
姜元妙僵硬地躺着,如同躺板板一样睡得笔直,双手放在小腹,也像个躺着的礼仪小姐一样端庄,
她怎么都感觉这太奇怪。
她睡觉不喜欢太黑,祁熠睡觉喜欢拉起窗帘,把光全遮住。于是,她问了句:“你不把窗帘拉上,能睡着吗?”
祁熠低应了声:“可以。”
姜元妙哦了声,又想起另一件事,问:“你不脱衣服,能睡着吗?”
她记得祁熠喜欢裸睡。
祁熠这次沉默了几秒,才出声:“你希望我脱?”
姜元妙连忙否认:“不不不不我怕走火……”
躺在她旁边的人低笑了声,“在你做好准备之前,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姜元妙又哦了声,做出松口气的模样。
其实她怕的是自己走火,一个腹肌帅哥睡在旁边,还是裸着的,还是她最喜欢的,这谁能忍住?念一晚上的清心咒,也忍不住啊。
隔了一个人的距离,祁熠也好好地穿着衣服,但是,姜元妙还是没睡着。
闭着眼睛半天,毫无睡意。
睁开眼睛,人更清醒了。
她动作很轻地侧过头,悄悄看向祁熠。
少年阖着眼,像是睡着了。月光落在他漆黑的短发,高挺的鼻梁,整个人似乎笼了一层朦胧的滤镜。
姜元妙张了张嘴,试探性地轻轻喊了声,“气气?”
“嗯?”原以为睡着的人竟然闭着眼睛回应了一句。
“……”
姜元妙简直无语,“怎么你也没睡着啊?”
祁熠掀起眼皮,黑亮的眸子注视着她,“有点紧张。”
……你面无表情说紧张真的毫无说服力啊。
姜元妙木着脸问:“那怎么办,要不我回客房睡?”
祁熠摇了摇头,压在枕头上的碎发因他的动作而凌乱。
他侧过身,面朝她侧躺,“我能抱着你吗?”
姜元妙想了想,在被子底下往他那边挪,祁熠伸出一条手臂枕着她,另只手撩开她被压住的头发,下巴搁在发顶。
“身上好香。”他感慨似地说。
似乎是调情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却毫无其他意味,只是一句平常的感慨。
说者无意,听者却有心。
睡在他怀里的这个角度,姜元妙抬眼就是他突起的喉结,随他说话时而滚动,以及旁边那颗平时不易发觉此时很难忽视的褐色小痣。
她眨了眨眼,按捺住去亲亲它的欲望,装作毫无欲念地开口:“用的是你的沐浴露,当然香。”
“不一样,”他说,“是你的味道。”
姜元妙失声了好一会儿,只觉得热意像温泉水一样往脸颊上
涌,再、再夸下去,她真的要忍不住了!
手抵在他胸口推开他,姜元妙从他怀里抬起头,试图转移话题,“反正睡不着,我给你讲故事催眠吧。”
祁熠嗯了声,察觉她的抗拒,没再进一步靠近她。
保持着她觉得合适的距离,垂眼看着她清嗓子,讲故事。
她声音轻灵,故事讲得绘声绘色,但丝毫没能捕获他的心思。
他的目光落在她陷入故事里时明亮的眼睛,根根分明的卷翘睫毛,一张一合的漂亮唇瓣。
姜元妙才刚说得兴起,忽然发现祁熠一直看着自己,她无奈地提醒,“你得闭上眼睛,我才能给你催眠呀。”
祁熠却像没听见这话,深沉的眼睛一眨不眨注视着她,“我想亲你。”
姜元妙一愣,耳朵又开始烧了,她故作矜持地捂住嘴巴,“你说过什么都不做的。”
祁熠嗯了声,收回视线,“那不亲了。”
“……啊?”
姜元妙完全没料到他竟然就这么放弃,恨铁不成钢地问:“你怎么都不争取一下啊。”
祁熠没忘记上次把她吓哭的教训,阖着眼说:“怕你讨厌我。”
姜元妙简直要被无语死了。
“气气!”她出声喊他。
祁熠睁开眼看她,“嗯……?”
还未完全睁开眼睛,枕在他手臂上的女生忽然凑过来,含住他的唇瓣。柔软的舌尖抵着他的唇缝,生涩地探进口中,似羽毛一般,轻轻扫过他的齿间。
像练习,也像安抚的亲吻。
祁熠眼睫轻颤,阖着的牙关不由自主地向她打开,舌尖迎着她交缠,但并不继续深入,给初次主动的人,完全让出主导权。
深夜寂静,于是唇舌交缠的声音更为清晰。窗外的月光铺在他们身上,交融的唇舌间,照亮若有似无的银丝。
这是姜元妙第一次主动亲他,生涩但细致,她逐渐吻得认真投入,也感受到祁熠有意让她主导这个吻。
然而亲着亲着,她忽然发现,被她亲吻的人完全没再有迎合回应。
姜元妙疑惑地停下,睁开眼睛,疑问的话语在望见少年疲倦的睡颜时,强行咽了回去。
她几乎要被气笑,真想再去狠狠咬他一口教训他。
这个人竟然在和她接吻的时候睡着了!
虽然情有可原,但这也太……打击人了吧。
她第一次主动亲亲诶。
姜元妙着实无语,却又责怪不了他。
这段时间,都是他一个人在医院撑着,或者说,在更早之前,他发现了他父母分居离婚的倾向,还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在这个冷清的家里,独自支撑。
姜元妙伸出拇指,轻抚他眼下因长久没能休息好而留下的青黑痕迹,在他唇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晚安,气气小朋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