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还是不行呐。”
双手取下眼镜捏捏眉心,工藤新一感到十分头痛。手上信息太过有限,至于警方那里想也知道不会把案件的线索透露给小学生。
他不禁怀念起从前高中生侦探的风光来。
现下他唯一的线索就是发现的一堆白骨。换句话说,尸体既已腐烂成白骨,那么是死亡时间至少一年往上,按照树木的粗壮程度,这个范围还可以再扩大一些。
只是几年前的网络远没有现在便利,如果想要获得确切的信息唯有去图书馆查阅往年的报纸。
“死者年纪不会超过十岁。”工藤新一闭眼仔细回忆鉴识课警员发现的白骨,骨骼没有完全长开,“那么初步怀疑是于十年前失踪的男孩或女孩。”
他暂且将时间限定在十年的范围。
“脚踝受过骨折一类的伤,医院打入钢钉但未取出。”一般而言,为了不影响患者的身体负重,在伤口愈合后几月会取出钢钉,“死者在过世前半年一年到一年内脚部动过手术。”
笔记本上又写下一段话。
捧着一大摞古旧报纸摇摇晃晃地走到阅览区,工藤新一跳上凳子拿起最上面的报纸快速地浏览起来。
十年间春始冬尽的种种往事在脑海中掠过,纷杂的信息交汇一处,他目不转睛地扫过每一条信息,直到找到了他的目标。
手上动作停滞一瞬,锐利的目光看向黑体加粗的标题印在该期报纸头条的位置是五年前的七月。
看着报纸上怀抱小熊玩偶笑容甜美的女孩,不知为何竟和树下挖出的白骨诡异地对上号。他默了默旋即摇摇脑袋,想要把这个可怕的想法甩出脑海。
报纸上小女孩的名字是宫崎雪,九岁。
“半年前在和同学踢足球时不慎弄伤脚踝,后在杯户中央医院进行治疗,失踪时穿着白色公主裙,头戴黄色蝴蝶结发夹,还有从不离身的棕色小熊玩偶。”
迅速提取了报纸上的关键信息重新排列组合,掏出手机记下上面的联系方式,依着时间继续往后翻看。他捏着一小摞的报纸若有所思,这些都是或多或少曾提到过这个小女孩消息的。
五年前日本的人口拐卖还比较猖獗,当时有一股犯罪团伙势力流窜到东京作案,弄得人心惶惶。他记得那段时间下学后街道上几乎见不到出来玩耍的孩子,就连他也被工藤有希子勒令待在家里不许乱跑。
后来记得这个犯罪团伙是被消灭了吧
他茫然地抬起头,只隐约记得当时警视厅曾召开记者发布会说明过情况,但更具体的就没有什么记忆了。
暂且按压下心底涌起的微妙感觉,转而换了个方向重新切入。
宫崎雪的父母信息并不难查,因为女儿失踪的缘故他们夫妻曾多次在电视电台报纸等多种传媒渠道发声,寻找他们的女儿。
宫崎雪并不是家中独女,上面还有个年长她四岁的哥哥。而照片中的哥哥工藤新一并不陌生,是小他一级的学弟,也是帝丹高中足球社的成员。
他的名字是宫崎柊吾。
工藤新一第一次见到宫崎柊吾是国三的暑假。
彼时他正为了不久后都大会的决赛一个人在球场练习,一年前的那场比赛因为他的缘故让帝丹中学对以一分之差大败于奥穗中学,和全国大赛出场的机会失之交臂。
今年将是他最后一次代表帝丹中学出赛,如果可以他不想留下遗憾。
又一次的点球失误足球飞到一侧的人行路还险些砸到了人。工藤追着球过去时,就看到揉着腿的宫崎柊吾跌坐地上,脚边是他的足球和倒下的自行车。
“抱歉抱歉,我在这里练习不小心把球踢飞出去了。你还好吗”工藤新一把自行车扶起靠在一边,蹲下身子试探的朝人伸出手,“我是工藤新一,需要我送你去医院吗”
“不要紧,我没什么大碍。”借着伸到面前的手宫崎柊吾借了把力重新站了起来,他凝目望着工藤新一,良久之后摇摇头俯身捡起地上的足球递到他手中,“你继续练习吧,我还有事,失陪了。”
这是他们的第一面。
再次见面是升高二前的最后一学期,作为准高二的学长和足球社的前辈,工藤新一和足球队的其他成员一起选拔新年级的足球队成员。
在一众白色的球衣中他几乎是一眼就看见了熟悉的面孔,等全部结束后他追上前面的影子,友好地伸手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我是工藤新一。”
被问候的人回忆了一番,想起了两年前夏日的那次称不上很愉快的初遇,他低低笑了笑,回握住面前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我的名字是宫崎柊吾,工藤学长,请多指教。”
之后因为足球社的训练和宫崎柊吾的联系也渐渐频繁起来,关系也还不错,工藤新一记得在放春假前,宫崎柊吾曾来找他似乎要委托他调查什么事件,只是后来却什么也没有说,他问起时便推脱到春假之后了。
他到底要委托自己调查什么事呢
工藤新一百思不得其解。
宫崎柊吾从他认识开始就是一副温和冷淡的性子,看似极好相处实则拒人于千里之外。他记得有段时间宫崎柊吾的心情的确不是很好,不但话少了连脸上平日里挂着的笑也不见踪影,那时候中道还私下里同他讲“那时候的宫崎就是个火药桶,一点就爆”,而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半个月。
发散的思绪渐渐回拢,工藤新一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他心底隐隐有种感觉这起案子还并没有结束。
一周后,警方再次将米花公园封锁起来。
隔天,工藤新一接到了警视厅的邀请,作为第一起案件的第一发现人参与警视厅的搜查会议。
“黑川文,五十岁,有盗窃犯罪前科,三年前刑满出狱。出狱后在矢岛町的一家饭店打工,据饭店老板交代,截止尸体发现前,他已经已经旷工三天了。”
他凝目看向展示灯放映出的现场照片。
黑川文的尸身被悬吊在那颗树下,那棵沉眠着宫崎雪的树下。
黑川文袒露着上身,他的额头、前胸、左肩窝、右肩窝都凝结着一点血红,双手合十放在胸前,面色安详似乎是在进行某种庄严神圣的朝拜仪式。此外,他的胸膛上被人用小刀一类的锐利物品刻下了“天理昭然”四字。
这样的死亡方式,很难不让人怀疑是凶手刻意报复。
“第一次发现的两具尸身的身份查清了吗”
“白骨的身份据我们的调查是宫崎雪,九岁。”佐藤美和子翻开警察手册,“自五年前失踪后便一直下落不明,她家里人从来没有放弃寻找。在查明身份后,我们立刻联系了她的父母,但因悲伤过度晕厥过去,已经送到杯户中央医院。”
“另一具尸身是北川莹,二十六岁。她是孤儿,父母在她六岁时就已去世家中没有别的亲人,在福利院吃百家饭长大。国中时辍学,后来在红灯区做陪酒员,五年前突然离开不知所踪。”
“五年前”
经验丰富的警部敏锐发现了这个关键的时间节点,“查清黑川文和北川莹的关系了吗”
“我们从曾和北川莹同做陪酒女的一位女性口中得知,黑川文曾是他们店里常客。因为他的额角有一道疤,每次来又出手阔绰,所以印象比较深刻。”高木涉握住鼠标,点开了桌面上的文件。
照片的角度显然是偷拍的,像素比较模糊,只依稀辨认出人物面部的大致轮廓,和男人手里提着的一个二十四寸的行李箱。
相片的角落标注着日期0713
拍摄日期是五年前的七月,正好是宫崎雪失踪的那段时间。再加上那个行李箱的大小,若要装下一个九岁的孩子,是绰绰有余的。
工藤新一的面色愈发沉重,尽管还没有证据,但那个可能性无疑是最大的。
他深吸了口气,举手示意后说,“警官叔叔,假若宫崎雪的失踪和死亡是黑川文和北川莹做下的,可他们为什么要对宫崎雪一个九岁的小女孩动手”抛出了自己的疑问后大胆假设,“如果二人的死亡是宫崎雪家人的报复,那他们又是如何得知这二人是凶手呢”
“更何况宫崎夫妇二人都只是大学教授,宫崎雪的哥哥今年也只是一个高一的学生,他们三人说一句手无缚鸡之力也不为过,又如何做到可以不引人注意的犯下两起杀人案件”他略停了停,接着说,“北川莹暂且不论,黑川文根据警方的调查显然是练过武术的,且他在死亡前三天便已失踪,那么这三天他又在什么地方”
“最重要的是,如果宫崎雪的死亡真的和这二人逃不开关系,那么当年致宫崎雪死亡的还有没有其他人”
少年侦探落下重音,结束了自己的讲话。
能参与此次会议的警员无疑不是个中翘楚,小小侦探的一番见解他们未必没有想到,甚至他们未曾考虑到的这个孩子也想到了。
如果当年害死宫崎雪的凶手还有第三位,乃至第四位,那么就代表这场杀人复仇还没有结束。
以上的一切假设均是建立在黑川文和北川莹确实是杀害宫崎雪的凶手上。
宫崎雪的社会关系极为简单,警方并没有从这方面取得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而黑川文和北川莹的社会关系则较为复杂,但他们二人都有一个共同点每月的10号都出现在米花公园的车站前。
而那条路,也是宫崎雪下学路上的必经之路。
工藤新一站在马路对面看向另一边米花公园站站牌下穿着帝丹高中男式校服的身影,他扯了扯唇想笑又笑不出。
不曾想过和宫崎柊吾的见面会是在这般情况下。
他从未见过这般的宫崎,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死气,紫色的眼眸更如一潭死水,毫无生机可言。
他移目同看过来的宫崎柊吾对上视线,工藤新一像一个真正的七岁孩子一样,兴冲冲地朝对面的哥哥打招呼,也不在意有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就转身离开。
转过街角,确认自己不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工藤新一停下脚步,将自己藏在墙后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独自站在原地的宫崎柊吾。
如果说之前只是怀疑,那么刚刚一面他就已经十分确定宫崎柊吾手里一定还有他和警方不知道的证据。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他突然回想起以前与宫崎柊吾聊天时无意间透露出的一件事,湛蓝的眸子深处掀起波澜,工藤抬手撩起额前的碎发,苦笑着摇头。
当你排除一切不可能的情况,剩下的,不管多难以置信,那都是真相。1
侦探半阖上眼,神情难过。
“真的是这样吗宫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