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末日开始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周。
超市的地下室里,昏暗的烛光下,迟骍禾清点着余下的物资。
他是在末日第二天到达这里的,那会儿剩下的东西已经不多了,货架都东倒西歪着,一看便知道已经经过了不止一波的洗劫。
即便他竭尽所能地搜刮了一圈,也依旧没拿到多少东西,最后还在丧尸的追捕下躲进了这个地下仓库里。
仓库曾经是储存家电之类的货品,加上位置隐蔽,所以并没有多少被人为破坏过得痕迹。
在眼下这个时间段,没人愿意将浪费自己的背包空间去装非生活必需品,每一次出门都是冒险。
但迟骍禾却把他们照单全收,因为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空间。
在末日的冲击下,各种各样的异能开始在人们之间觉醒。
在迟骍禾逃出学校之前,他看到同班同学中有人可以在雨中隐身,有人可以点水成冰,有人的身体素质得到了提升。
至于他本人,说幸运也倒霉,说倒霉也幸运他获得了一扇异次元的门,通往的是一个光秃秃的连树都没有一棵的原始世界。
这个世界可以给他短暂的庇护,在这个世界里他也拥有控制时间,空间甚至天气的能力,只不过目前的效果都很弱,范围仅在可怜的一平米范围之中。
他有预感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掌控会逐步增强,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一天罢了。
因此,他的异能目前来说最大的用途还是当他感知到危险的时候可以躲进去。
可那也只是短暂的,毕竟他的空间中什么都没有,并不能让他自给自足,所以在一波危机过去之后,他还是得咬着牙出来继续寻找物资。
他之前在超市里到了一些种子,现在已经种了下去。
但这些大多是些花种,做不了食物。唯一几个菜苗的种子还在生长中,在他对这一小片区域时间的加速下,已经冒出了头,估计最多再要个三四天就可以吃了。
他还把学校宿舍的床搬了进来,配上软乎乎的床垫加被子,在自己的世界里便可以不用席地而睡。
其他生活用品他也在各个地方顺了不少,起码未来十年的洗发水都不愁。只要是他目光所及的几乎都存了进来,将他目前拥有的地盘塞满。
但也不是没有极限,目前的他只能移动一个普通成年人大小左右的东西,因此床他都是拆下来后一点点搬进去,再重新组装的。
看似生活有条不紊,但迟骍禾心里却清楚,没有食物,他仍旧是无比脆弱的。
而今天,他这一阶段的“安定生活”要告一段落。
空间里最后一包面包被他吃掉,肚子勉强填饱,他便被迫地要面对糟糕的一天。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迟骍禾作为一名娇生惯养长大的oga身体素质不强,在战斗上本就不占优势,如果再饿着肚子,那就真是没得混了。
虽然不愿意面对,但他还是收拾好了东西,小心翼翼地从他短暂的避难所中探出一个脑袋来,四处张望了一圈,猛地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出师不利
迟骍禾“嗖”得一下收回了身子,像是只鸵鸟似的,将耳朵贴在门上尝试判断对方是什么来头。
“去他娘的,还真被你说中了,这儿什么都没了。”他刚把门锁上,就听到一个粗犷的男音响起。似乎是被眼前的光景震住,他忍不住爆了两句粗口“这么大个超市啊,亏得我拼着老命跑过来。”
迟骍禾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人说话的声音了,这导致他一度有些愣神,片刻后愣怔变成了恐惧末日里丧尸未必比人可怕。
他试探性地从门缝往外看,看到不远处站着两个男人。
说话那人留着小胡子,和他暴躁的语气不同,长着一张还挺斯文的脸。
他随手推到了一个货架发泄着自己的不满,眉头紧紧缩着,嘴上一个劲儿地冒着难听的话。
另一个人背对着迟骍禾,他看不清,但这人约莫也和他一样看不惯胡子男的行为,一声未应对方,只是在超市里转了起来。
小胡子骂得累了,才发现他刚刚闹出来的大动静在门口引来了一群丧尸
这让迟骍禾的心都提了起来。倒不是为了两个萍水相逢的人担忧,只是他还计划着要等这两人走之后离开这儿,如果丧尸聚集的话,那他跑路的成功率就会下降很多。
小胡子的表情变得相当难看,这些丧尸一个两个还好,多了简直是噩梦。他正要拿出手里的武器冲上去,就见身旁的人不知道何时已经踩在了一个丧尸的头上,并且迅速地锁上了超市的大门。
外面的丧尸开始聚集,一下又一下地撞门,过了好些时候才安静下来。
小胡子松了口气,额头上还有着冷汗,他自己也清楚,刚刚那算是死里逃生了一回。
“真他娘的倒霉。”他还是忍不住继续骂,只是这回声音小了些。奈何嘴臭的水准还没发挥完全,一把冒着寒光的刀不知何时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闭嘴。”清冷的声音传来,一直背对着仓库的男人回过头来,终于露出了半边侧脸。
迟骍禾在上学时也见过不少aha,他们的骨子里写着强势,但却远没有眼前这位给人带来的感觉。
即使还在十几米开外,那种压迫感也叫人喘不过来气。本能的恐惧盖过了对那张俊逸面庞的欣赏,迟骍禾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深吸了口气。
男人的信息素似乎是某种酒味,醇香中带着点致命的吸引力,让人害怕却又移不开视线。
迟骍禾感觉自己的心跳速度快了许多,也不知道是怕的还是什么。
轻微的摩擦在丧尸的嚎叫声中本不值一提,男人却忽地转过头来看向了这边。
刹那间,与迟骍禾四目相对。
迟骍禾感觉像是被大型动物紧紧盯住的猎物一样,定在原地。
此刻他恨自己视力太好,竟隐约看到对方眉头微簇,似乎已经发现了这边还有一位意料之外的观众。
他紧张地摩挲着指尖,安慰自己对方不可能从一条小小的缝隙里看到自己。
“你,你这是干什么啊”比他更顶不住压力的是小胡子,他一改刚刚的态度,巴巴地道“那一位派咱俩出来,重要的是合作不是么”
他吞了下口水,哂笑着“这回是我不对,我惹麻烦了,没有下次。”
男人收回落在仓库这边的视线,却没动弹,似乎是在考虑。
半晌后,他的刀尖划过。从迟骍禾的角度,只能看到小胡子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紧接着男人朝着他的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仓库的位置是凹下去的,在几个货架后面。
迟骍禾眼睁睁地看着对方一步步走向了自己,赶忙钻进了自己的世界之中。
“你去那边干什么。”小胡子缓过神来,这会儿不敢再触男人的霉头,踉踉跄跄地走过来“那儿是装家电的。咱们用不到这个。”
迟骍禾这才发觉他的胡子少了一半,叫人不适时宜地觉得有些滑稽,估计就是刚刚被削掉的。
“有人。”男人言简意赅。
“人”小胡子眼睛一亮“那岂不是有东西可以抢了”
男人一顿,没说话。
他一脚踹开了仓库的门,保护了迟骍禾这么久的避难所就这么轻易地被破开。
躲在空间里的迟骍禾看得一清二楚。
“啥也没有啊。”小胡子一开始还兴奋着,往里面一看后,却又失望得退了出去。但他这次没敢像是之前那样发脾气,只是憋着火小声嘟囔。
男人扫了一眼空荡荡仓库,不置可否地“嗯”了声。
迟骍禾在空间里第一百次感谢上苍,要是没有这个异能,他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小胡子叹了口气“咱们走吧。”
他踱步到门口,听到外面的丧尸声很快又折了回来。
那张只剩下半边胡子的脸像是马戏团里的小丑,眼神中跳动着不甘的火焰,脸上却继续舔着脸笑“哎哟,短时间内估计走不掉了,要不我给您搞点啥吃”
外面两人吃得香,空间里迟骍禾一阵想死。
丧尸只对生肉和血腥味感兴趣,对他们身上带着的速食和垃圾食品的味道完全免疫,但迟骍禾却恰恰相反。
之前本身就是勉强饱腹的他这会儿在惊吓和香味的诱惑下,已经可以听到肚子咕咕叫了。
好,饿,哦。
他揉了揉肚子,以头抢地。
对不起,收回刚刚的话,这个空间还是没有卵用。
也不知道是被人杀了更憋屈一些,还是饿死更难受一些。
他想着,把最后一件家电拆出来丢在一边,看着一地的纸盒,感慨自己连打发时间的事儿都没得做了。
也不是没想过溜走,但是超市的门被锁了,仓库的门也一直被那个男人守着。
男人就坐在仓库里,懒洋洋地吃着三明治,和刚刚的狠厉不同,这会儿还透露出了点惬意来。
胡子男不敢接近他,躲得远远的,因此迟骍禾莫名生出了点古怪的感觉,仿佛他是特地等着自己现身似的。
但怎么可能呢。
他明明就扑了个空,怎么会那么坚定这里一定有人呢。
吃完三明治,男人又开了一包小零食。
迟骍禾吞了下口水,不想去看,却又生怕错过了跑路的好时机,所以只能眼巴巴地望着,饿得直愣神。
就连看男人都不觉得那么可怖了。
时间一晃过了几个小时,胡子男一直没找到突围的好时机。
眼看天色渐暗,他歇了要走的念头,做好了过夜的准备。
迟骍禾在他惶恐地过来和男人通知这一消息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心也碎了胡子男这一举跟给他判了死刑没什么区别。
心里的天平彻底倾斜,他纠结的问题得出了答案。
比起饿死,他宁愿死个痛快
拿出从收银台顺来的圆珠笔和纸,迟骍禾用最坚定的神情写下了一行最怂字“天灵灵地灵灵,求求一个好心人显显灵。”
他打算先试探一下对方的态度。如果对方可以沟通,那再好不过。如果拒绝的话,他也省的多费口舌,承担多说多错的风险。
不一会儿,这张小纸条就出现在了仓库里。
男人迅速察觉了这细小的动静,他蓦地垂下眼帘,看着骤然出现在自己手边的东西。
在迟骍禾期待的眼神之中,男人沉吟了许久,才轻嗤了一声“好心人”
他语气带着难以忽略的嘲弄,声音却意外的很轻。指腹轻轻摩挲着纸条,像是在思考些什么“你想要什么”
迟骍禾抿唇,又撕了一片小纸条,写下几个字。
男人看着再次出现的纸条,这次却没有动手拿出来。
他神色淡薄地看着纸条飘落的位置,就好像是冲破了次元壁,看到了躲藏在空间里的少年似的。
“出来说话。”他道。
迟骍禾自然不愿意。
他捏了捏手心,又写了一张小纸条。
他靠这种方式抗议着,甚至保证纸条的方向是向上的,让对方一定能看到上面写的字。
他知道自己在赌,赌眼前的aha还有一点人性。
末日里可没有什么互帮互助,没有人有义务拿出自己救命的物资给别人。
但起码他先示了弱,就算得不到好处,起码也能给对方传递一个自己一穷二白的讯息。
杀人越货就别找我了吧。
那张小纸条上就差直白地这样写着了。
男人维持着那个姿势坐了很久,久到迟骍禾以为这短暂的对话就要到此终结时,他在地上放了一张餐巾纸,将一包全新的干脆面和一个不知道怎么保存得还温热的可颂放了上去。
峰回路转,迟骍禾的眼睛也亮了起来,但也明白,如果要想吃到这个美食,他就必须要以真身出现在对方面前。
在这场无声的较量之中,不到最后一秒,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赢了,还是在一步步走进对方的陷阱。
他面前这个不仅是个陌生的,很凶的,可能能让自己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男人,还是一个野生的,没有学校老师看管,没有法律约束的aha。
可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却在反驳,没关系,大不了你拿了就跑,躲回空间里。
如果他有不轨的意图,他也抓不到你。
能续一天命是一天,只要能再撑几天,空间里种的那些菜就成熟了。
那样就算再躲回空间里,也不至于像是今天这样窘迫。
不知又过了多久后,可颂都有些凉了,“鱼儿”才终于迟疑地咬上了饵。
仓库里出现了一个少年,他穿着比自己身材要宽大许多的衬衫,左耳上挂着个耳钉,有些长了的刘海就差要遮住眼睛,右眼的眼角有颗不明显的泪痣,让他本就叫人过目不忘的五官多了些蛊人的魅力。
他像是只警惕的猫似的,一出现迅速缩在了角落里,一双棕色的眼睛一转不转地看着这边。
这动静自然逃不过男人的眼睛,他脸上闪过不易察觉的讶异,但极快便恢复了平静,像是波涛汹涌的大海,却将所有的惊涛骇浪藏了起来。
和迟骍禾预料之中的不同。没有逼近,也没有多的询问,仿佛知道此刻少年心中的弦有多紧绷,一点响动都会再次消失掉。
空气中的不安弥漫着,直到男人抽离了视线,空气中信息素的味道也稀薄了些。
他的声音像是黑夜中的钟声一般,在迟骍禾耳边敲响“怕什么,我可是好心人。”
顿了顿,又加了句“不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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