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嶺从宴会厅走出去的时候,嘴上说是去送老同学,其实不然。
他走出去,是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宴会的前主策,他的前男友,蒋柏学。
齐危也看到了那个人,悄无声息地起身跟着赵清嶺往外走。
前天,最后一次验收宴会场地,是齐危陪着赵清嶺一起去的。
安妮贝拉不愧是全省最好的婚庆公司,会场做了满满的蓝色海洋氛围,玻璃球、大鲸鱼,环绕整场的蓝色娇艳玫瑰花。灯光是那种精致的微暗,一切如同真的海底一般熠熠生辉。
赵清嶺对会场是满意的,这个场子确实很高端奢华,即使在齐危挑剔的眼睛里看来同样是一个精致的“婚礼现场”。
那天签字确认之后,赵清嶺对蒋柏学很真诚地皮笑肉不笑道“谢谢蒋设计师,您费心了,对了,宴会那天你也会来吗”
蒋柏学点点头“我是总策,当天肯定是要全程在。刚好也可以和传说中的那位程彻同学打个招呼。”
赵清嶺“嗯,就是想找你说这件事。”
“其实我是希望,蒋主策当天可以不用来的。安妮贝拉那么大的公司,除了您之外应该不会找不出来其它一个可以负责现场的人了吧”
当下,齐危确实看到蒋柏学的嘴角抽了抽,但他还是勉强保持微笑“怎么,是怕男朋友看到我不开心么都十几年前了不至于吧还是赵清嶺你现在妻管严、怕老婆”
赵清嶺“嗯。怕的,特别怕。”
蒋柏学“”
“是真的怕啊,怕一点点做得不狗好,他会不开心。他要是不开心我就会跟着不开心。既然蒋策划你能明白这个道理就太好了,感谢配合,就拜托您当天找别人过来了,多谢。”
蒋柏学“”
赵清嶺毕竟是甲方爸爸。他说不让蒋柏学来,安妮贝拉就得按要求换人。
事实上这天也确实是换了人的,换了个干练的姑娘全场盯着,整体效果也不错,布置、灯光、音乐、菜品,全程没出任何问题。
正因如此,蒋柏学没有任何道理出现在场子上。
赵清嶺出了门,跟着蒋柏学,从走廊到了旁边小喷泉一隅的偏僻庭院。
明明中午来的时候艳阳高照,此刻天色却变了,周遭一片阴冷。风很大,带着大雨欲来的气息。远处的天边阴云密布,甚至闪过了几道闪电。
蒋柏学回头,看了一眼跟着过来的齐危。
“赵清嶺,你让他回避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赵清嶺“呵呵,你别,你千万别,有话就在这说。我跟你之间清清白白,没有什么我学弟不能听的。”
赵清嶺“你要是不说我就走了齐危,走。”
蒋柏学“等一下”
他张了张嘴,似乎欲言又止“我刚才,看到你那个男朋友了。”
赵清嶺“真没想到蒋设计师好奇心那么重,还专程过来看我男朋友,现在看完了,满足好奇心了可以回家了”
蒋柏学低头,抿了抿唇,像是下定决心一样,从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袋。
“我有样东西要给你看。”
牛皮纸袋里,是厚厚的一沓照片。
照片上,全部都是同一个人。赵清嶺甚至没能第一时间认出来,因为照片上的程彻,完全不是他曾经见过的任何样子。
照片里的程彻没有戴眼镜,头发往后梳着很洋气的样子。他平常的打扮总是很保守,衬衫一颗扣子都不解,而照片里的他领口松散,露出前胸性感的锁骨。
照片里,他的眼神是迷离的,略微有些冷硬不羁的样子。周遭是狂欢的人群、吧台、五光十色的射灯和鸡尾酒。典型的夜场景色。
齐危“哎”
他比赵清嶺还懵逼,迅速翻过那些照片。
照片各种角度都有,看光影的融合度不像是s的。
蒋柏学“我其实早就想跟你说,你一直都被他给骗了。”
“你的那个男朋友,他根本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他一直在说谎骗”
他的话没说完,就直接被赵清嶺捏住领子,怼在了墙上。
赵清嶺“你无不无聊”
“都十年不见了,现在还跑过来挑拨离间,有意思么很好玩”
蒋柏学整个人愣了,继而,整张脸都涨红了“我挑拨离间”
“证据确凿你说我挑拨离间赵清嶺,你到底还有没有脑子,还不明白吗你被那个人装纯给骗了你那个男朋友,他根本就是夜场里卖的不仅卖过还坐过牢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蒋柏学第二次,整个人被赵清嶺砸在墙上,哼了一声。
赵清嶺“你是不是有病你到底想怎么样够了没,别人记恨我也就算了,你凭什么记恨我当年的事到底怎么回事你自己心里没点数我要是存心跟你计较,那几年你早死定了。当年好心放你一马,你十年后回来跟我玩恩将仇报”
蒋柏学咬牙“我不是”
“我不是挑拨离间,我是担心你啊赵清嶺,我知道你不愿意听,但我真的不想你被骗你也知道他以前家境很差,你知道他家里有人赌博对吧最后利滚利欠了好几百万,你以为他拿什么还的”
“十年,一个普通小公司的程序员,怎么可能还得起那么多钱他明明、明明就是”
“我真的不明白,你以前那么聪明,怎么最后会被这种人迷了眼”
“学长”
齐危在那一瞬间,确实看到赵清嶺眼里闪过了想杀人的眼神。刚想要阻止,下一秒,却看到赵清嶺突然直接扔下蒋柏学,转身大步就往宴会厅里走。
“人呢”赵清嶺进了会场里,就满场子找程彻。
齐危拽住他“学长,你先冷静点我觉得小程哥不可能是那样的人。”
但赵清嶺没搭理他,只是揪住了几个公司里的员工“你们,看到程彻了么”
其中一个员工指着楼梯间“赵总,刚才我好像看到程总好像从那边下去了。”
从楼梯下去,底下是地下停车场。
“学长你等等我”
追不上,真的要命。
赵清嶺大长腿,下楼梯都是两个三个那样下。齐危虽然也是大长腿,但他日常技术宅、缺乏运动。
毕竟刚刚亲眼看到了那样的照片,齐危虽然相信小程哥不是那样的人,但也清楚小程哥明显还有一些过去是学长之前是不知道的。
结果以这么糟糕的形式被看到,也不知道学长会不会又钻牛角尖
齐危想起赵清嶺之前的“临门一脚”之说。唉,万一这次学长觉得就连小程哥都不值得信任了,会不会这辈子都不愿意再相信任何人,就这么孤老终生
“艹,人呢”
“程彻”
偌大的停车场,赵清嶺叫了几声,声音回响,没有人答应。
但突然之间,齐危看到赵清嶺就像是有什么感应一样径直往某个方向走去,然后转过拐角,整个人僵在那里。
齐危追上来,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艹艹艹他看见了什么
谋杀现场
空荡荡的车库角落,只能听见细微的喘息声。陈懿扬躺在地上,被程彻骑着身子、死死卡着脖子按住,涨红着脸挣扎着用最大的力气,捡起一枚小小的螺丝钉扔出来。
螺丝砸在地面,空荡荡的叮叮咚咚。
“”
等赵清嶺懵逼完最初的那一两秒,想到冲上去分开那两个人时,陈懿扬已经双眼紧闭没有反应。
赵清嶺“陈懿扬卧槽醒醒”
他扇了他两个巴掌,人没有醒。赵清嶺感觉情况不太妙,差点都要抢过去做心肺复苏了,陈懿扬才突然大口咳嗽了几声,又活了过来。
赵清嶺“艹”
他回过头就吼身后的男人“卧槽程彻你疯了吗你是要杀人吗差点真的杀人了你知不知道你想坐牢吗真的失手把人杀了的话以后怎么办啊,你不是一直都挺有脑子的吗”
“哎,陈懿扬,陈懿扬,别咳了,你给我好好喘气”
程彻呆呆的。
头脑嗡嗡的,昏昏沉沉的不清楚。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同样的不真切。
努力回忆,自己刚才做了什么都做了什么
不知道。
只隐约记得,他问那个陈懿扬要怎么样才肯放过他。陈懿扬回答了什么,有点漫不经心的样子,没有给出他想要的答案。
于是他愤怒了。
他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这个人存了心想破坏。
他根本不知道他哪里得罪他了,哪里做错了,但那个人就是要破坏,他就是偏要破坏他就是、就是
这个人根本就不在乎,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拥有的。
他本来那么幸福。
胸腔里,仿佛压着什么巨大的、沉重的、让人喘不过气的东西,像是痛苦,像是恐惧,又像是什么别的,快要爆掉。
“小程哥”
“程彻,程彻”
恍惚间,听到有人叫他,但是声音很飘忽。程彻抖了一下,突然开始掉眼泪,真的是很可怕的那种,整个泪腺像是坏掉的水龙头一样,控制不住地往下淌。
明明这一辈子,灰暗的事情经历过很多很多,可是他从来没这样哭过。
很奇怪,不是委屈,也不是难受。
什么也不是,就是控制不了。
恍惚中,好像是谁抱住了他,他记得那个香味叫做“暮色”。怀抱很温暖像是在溺水之中稳稳地托住了他一般,让他不再继续下沉。
这是他那时候唯一知道的事情。
赵清嶺是连抱带扛把程彻给整上车的。
安置在副驾、安全带系好。车上正好有那种冰乎乎的眼罩,之前也不知道怎么就买了这玩意儿,但用来对付这种哭到不成人形的男人正好。
陈懿扬后续,赵清嶺暂时是管不了了。
反正人是没死、还能喘气,看着一时半会也死不了,就囫囵地拜托齐危把人弄医院后续检查去了。
至于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怎么就能直接弄成谋杀现场,赵清嶺估计不离十,跟蒋柏学那些照片背后的故事一脉相承。
他的第六感一向比较强。
不管是猜事情,还是天生的直觉之前跟蒋柏学在前厅外头的时候,就是一瞬间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心跳的很慌,才会扔下蒋柏学,第一时间回去找到程彻。
当然,也所幸他有这种直觉。
不然再晚找着两分钟,那还能了得
他承认他刚才是狠狠吼了程彻两句,很凶。可他不后悔,因为就刚才那种情况下,真的差一点杀人未遂了都要是程彻真的失手杀了陈懿扬,以后小日子可还能过了
等哭完了他还得继续教育不仅得吼,还得打屁股。
然而,又是真的心疼。
身边,他家男人都哭成这样了,居然还是压抑的、没声的。明明水汽顺着刀削一样下颚角一滴一滴掉,沾得领子都湿透。
艹。
赵清嶺扶额。
真的是应了那句话,老实人最不能惹平常越是安安静静话不多,一惹急了越是凶狠不要命,求饶的机会都不给你的那种
再一想,自己居然是这种“老实人”的男朋友。
真他妈牛逼了,真他妈的刺激。
好容易,车子在大雨里开回了家。
停车时引擎声音有点不对,赵清嶺就打开引擎盖检查一下的功夫,一转头卧槽,副驾人不见了
简直要疯。
好在,他的直觉仍旧在线。他们小区在城郊,绿化面积很大像个森林公园,有个大湖。
卧槽,总不能是想不开要跳湖吧
以前,赵清嶺真不觉得程彻是个蠢到能去跳湖的人。
而现在,呵呵。
仔细想想,赵清嶺觉得自己男朋友真心当的失败。在一起都一年了,程彻却好像总是、总是会在他以为已经100了解他的时候,用事实扔回来一句“你想多了”。
跑到湖边,真的看到那人修长的背影孤零零一个人站在湖边栈桥上的时候,赵清嶺的动作是直接二话不说,冲上去。
根本不留给对方反应、不给他什么喊“你别过来”的机会,直接就扑了过去,直接把人在栈桥边缘生生按倒。
雨水,湿透了衣摆。
他那一下把人扑得结结实实,以至于骨头撞骨头、再撞木板,两个人双双撞得生疼。
栈桥也嘎吱作响,也只差大概十厘米,两个人就要一起掉湖里。
不过赵清嶺早就想好了,真掉进去也没关系,他会游泳。无论如何,当务之急是结结实实把人抱怀里,才能有片刻的安心。
雨一直在下。
赵清嶺解开风衣,浑身黏腻着水汽,他把人紧紧搂进怀里,货真价实地松了口气。
他不知道那些照片是怎么回事。不知道怀里这个傻子,还有多少瞒着他的过去。
但至少有一点赵清嶺很清楚。
他很确定、很确定这个人对他的感情。
所以才更他妈的心疼又无奈,抱着抱着这个笨蛋,自己也眼眶一热。
作者有话要说跟几个太太约好去上海嗨,周一回来。我努力更,万一更不鸟,见谅嘤嘤嘤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