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搂抱不过持续了短暂的两三秒,连洲就松开了手。
顾之意肩背的酥麻还未消散,他的身子已经往后倾,给她留出空间,小手臂虚虚搭在她腰侧,一种克制的防护状,以防她掉下屁股去的时候可以捞她一把。
最后两三分钟的路程,顾之意仿若漂浮在虚幻的云端上,精神高度紧绷,身体在窒息而亡的边缘。
外卖员没有抱怨,客客气气把咖啡给了顾之意。
顾之意才弯腰,要把咖啡挂到电动车钩子,连洲在她身后开口了。
“给我拿吧。”
顾之意回过头看他。
他略一撇唇,“我拿,你开车,我走回去。”
“”她手一顿,却也没有给他,“为什么”
连洲“你开车技术太差了,坐得我难受。”
顾之意有些不爽,这一段路很平坦,为了迁就他,她小心翼翼地开,全身肌肉都酸痛了,他不说电动车太小,却奚落她开车技术差
竟然还让她自己开回去
她要是敢自己走,还费那么大劲叫他跟着来做什么
“你厉害你怎么不开”她把咖啡挂到电动车钩子,嘟哝一声“姐姐等着喝呢,你走路要走到什么时候。”
连洲闲闲掏兜,看她坐了上去,捋捋刘海又绑上头发,戴上头盔,磨磨蹭蹭的就是不走。
他提嘴笑问,“狗子意,你是不是想让我跟你一起坐”
顾之意头猛地一甩,两眼直瞪瞪对着他,“没有你都要把我挤死了,我还想和你一起坐真是想太多了你。”
连洲提腿走了两步,站在她跟前,掏出手来把上她的车头,舔着嘴,似笑非笑看着她,“我看出来了。”
顾之意一个白眼抛上去,没抛到他脸上,一点威力也没有。
“看出来你个头太晚了,我害怕走这条路,要不然还叫你跟我出来做什么。”
连洲微微眯眼就那么看着她,嘴角撇着一个欠揍的弧度,默不出声。
顾之意有些不自在,“走不走,不走让开。”
他弯下脊背,微眯的眼掩不住散碎的光,“我以为你对我有什么企图。”
顾之意心口重重一跳。
两人无声对视数秒。
顾之意突然气急败坏,“走开我碾你了”
她的声音清丽悦耳,带着小女孩的娇憨,糯糯的,就算是威胁人的话,嚎得再大声也毫无杀伤力。
连洲想起那天她放话说杀他,他还没动一根手指头,她就泪眼花花的样子。
他下巴一点,“走,我们散步回去。”
顾之意唇角轻颤,“”
本来已经被刚才那句臭不要脸的“企图”给弄懵了,现在他说什么
我们散步回去
所以他是在回应她的企图
还是他对她另有企图
连洲挺起腰板,“走不走”
顾之意眼帘一垂又软绵绵一掀,“散什么步,姐姐在等呢。”
他转身,迈开懒洋洋的步子,“就是要让她等,想喝还等着别人送到她嘴边。”
顾之意拧着车把手,慢腾腾跟着他。
树影斑驳,空气漂浮着时有时无的桂花香。
一个长条影子覆盖着一个矮个影子,和一个笨拙的电动车影子并列而行。
“她为什么叫你帮她出来拿咖啡。”
“因为我和她讲了一个悬疑的故事,她害怕我也害怕。”
连洲顿住步子,不动声色看着她,“什么”
顾之意对着黑幽幽的天幕敛容,低声喃喃“现在不想和你说。”
连洲轻嗤,“她害怕就不要喝了,以后你别给她拿,有第一次她天天使唤你。”
顾之意不知道怎么回应他,干巴巴撇开话题,“连叔有十多天没回来了,这一次怎么出差那么久呢”
“他前两天回来半天,又出国了,去国,至少也要半个月才能回来。”
“噢怪不得我说怎么那么久,那他应该去找你妈妈了吧”
他不出声。
顾之意以为是说到了什么禁忌话题,他不愿意提,又生硬添补了一句,“连叔整天出差,真的很辛苦。”
毕竟他爸妈异国分居,他妈自己一个人长居国外,总不是正常夫妻该有的样子。
连洲“他不是出差,就是去找我妈,不过,我妈才懒得见他。”
她睁着杏眼看他,“”
中老年人的感情话题,顾之意无力参与。
“我爸想让我妈回来,我妈不回,他只好每隔一两个月,自己跑一趟。”
“连叔真辛苦,他肯定也很想你妈妈了。”
连洲垂首,对着脚下的仿古砖踢踏两下,“他是不想离婚,离两次多难看。”
“”
“他也不愿意折腾,又要分财产,又要分儿子,我姐小时候,他都折腾过一次了。”
顾之意沉默了一会儿,“你也不用这么说他,他也挺辛苦的,而且他对你和姐姐都很好啊。”
连洲走上人行道,仰着头,抬手弹了一下头顶上的树叶子。
“他对我姐是很好,我妈以前算是个小明星,有钱有名,他离婚两年才娶的我妈,为了不让他女儿伤心,一直不肯公开他再婚的事实。我第一次见我姐,我姐问他我是谁,他偷偷和我姐说,我是别人家小孩,他以为我不懂,我一直记得。”
顾之意一时失语,只呆呆望着他。
他像是在讲什么笑话,“从那天开始,我就不爱叫他爸爸了,我以为他是我假爸爸,大一些了才发现,他真是我爸爸。”
“你那时几岁”
“三岁。”
顾之意眉头拧巴着,“或许,你真的记错了呢,三岁能有什么记忆。”
连洲盯着她,不容置疑的口吻,“你不记得,不代表我不记得。”
“好,你记得。”
她还是不太相信三岁的小屁孩就能记得这种事情。
他收回视线,双手抱胸,又是惯常那副傲然的模样,“狗子意,以后不管你生的男孩还是女孩,都要好好爱他,因为他是因为你才被迫出生,你不爱他,他可能像我一样记仇。”
无端端被教育的顾之意有些心慌气短,鼓着腮帮子,道“要是这样,我更应该记仇了,我哥白血病,我爸妈为了让他接受脐带血移植,才怀了我呢。”
连洲骤然扭头,眸光定了一会儿,移开又回到她脸上,闷闷哼了一声“哪个哥”
狗叫声打断两人的对话,有人领着巨型犬,晃晃悠悠从路的另一边走来。
正是下坡路,顾之意拧着刹车,和他对视。
“我三哥,他六岁的时候生的病,那时候脐血移植手术还不多,风险也很大,我爸喝醉了跟我说的,他说,只要有希望,无论如何都要试一下。”
“我哥因祸得福,脑子像开个挂一样,什么东西他看一眼就过目不忘,所以我爸才坚持让他读医学。”
她笑笑,小梨涡一闪而过,“其实我以前也不知道,上高一的时候,我爸喝多了才跟我说的,他说,那时候我哥生病,他和我妈关掉厂子,谁也没告诉,带着我哥到大医院,一治就是两年,等回去的时候”
嗓子眼干涩难忍,她哽了声儿,憋了好一会儿,“回去的时候抱了两个回去,你知道吗,家里亲戚朋友都惊呆了。”
她吸吸鼻子,“我爸很了不起吧,他什么都能扛得下来,其实很少有人知道,如果他不是喝多了和我说,我都不知道,我二哥是我表姨家的小孩,他是个孤儿,我妈说想带回来养,我爸说行,但是要改姓苟,他当儿子一样养,那时候我妈就怀着我三哥了。”
连洲沉声“他很厉害。”
“我们家,天大的事都没有读书大,家里的地位是按照成绩来排的,每天规定时间,要先把作业写好才能玩,不然我爸真的会打人的,只要读书好,想要什么奖励跟他都给。”
老爸说,有没有钱,都不要忘记读书,赔不赔本,都不要害怕失败。
连洲看着她,“你排第几”
顾之意面上有些羞涩,“我最后一名,不过我爸偷偷和我说,我在他心里是第一名。”
连洲垂首,看着她腿边那一袋咖啡,扯了扯嘴,“我本来想偷喝我姐的咖啡,听你这么说算了,显得我格局太小。”
他卷起下唇,默默咬了咬,忽地一笑,“感谢煦哥,还有你爸,又一次让我的格局变大了。”
才把眼泪憋回去的顾之意忍不住笑,“有格局你当面感谢呗。”
她松了手刹,电动车慢慢往下溜。
连洲在身后看了又看,总是移不开眼,总是不愿意走完这一段路。
“狗子意,我们来比一下谁更有格局。”
她把脚放上脚踏,不甚在意,“比什么”
他话里带着笑意,“腾飞影非得要出钱给我请一个助理,我现在邀请你当我的助理。”
顾之意背对着他,小梨涡挂在唇边。
还格局呢,非得拉一个垫背的才能放下他尊贵的身段。
“那我考虑一下吧。”
连洲“行,明天早上我就张榜公告了。”
顾之意刹住车。
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只怕要从学校北门排到正门,你要排队,大阳落山都轮不上你来见我。”
她心提了上来,突然像吃了豹子胆,撇头冲着他叫嚣一句,“那你叫别人呀,干嘛邀请我”
连洲被噎了这一句,有些哭笑不得,“那不是显得我格局比你大么。”
她转回头去,不说话。
连洲梗着脖颈悄没声息瞅她,这句话好似又不对她的心,那腮帮子显而易见的又鼓了起来。
他贴近了些许,“因为我喜欢杀狗。”
顾之意心跳如擂鼓。
他恬不知耻凑过去,“狗子意,你耳背治好了吗”
她缩起一边肩膀,“没有。”
连洲单手撑着她的座椅闷笑几声,笑得起起伏伏,“你当我助理,我才能天天”
顾之意抬不起眼,“我走了”
她猛地提速,“嗖”一下就飞出去了。
连洲,他比鬼还可怕
他在后面喊她,“你开那么快做什么,又要回去告状”
本来说好的几分钟,连念安等了得有半个小时,才等来她的咖啡。
她打开盖子,灌了两口,解了嘴馋,才问“你俩干嘛去了”
顾之意神色认真,“姐姐,以后你有了小孩,记得一定要好好爱他,要不然他会记仇的。”
连念安没逼问几句,顾之意就一股脑都抖出来了。
连念安“三岁这小子也太能记仇了,我才不到十岁,我也不懂事啊,又没有时光机,如果有我一定回去,好好抱他亲他,说姐姐爱他。”
“你可以现在说啊,不过也挺难为情的。”
推己及人,让她跟她哥说她爱他,她可说不出来。
连念安的咖啡喝完了,连洲也回来了。
“连洲,你知道刚才之意和我说什么吗”
顾之意急了,“姐姐”
“还能说什么,”连洲看着顾之意,晃动脑袋学她的腔调,“姐姐,连洲他说他杀我。”
顾之意“”
连念安乐不可支,“你这就比不上她,真的,姐姐有话要对你说。”
连洲唇角陡然一收。
连念安把咖啡放下,张开怀抱走向他,“姐姐要和你说,姐姐爱你。”
连洲嘴角肌肉微微一僵,侧开身子躲过她的拥抱,两道眼刀直直刮到顾之意脸上。
顾之意强撑着,嘟哝“谁让你杀我了”
连洲转身往楼上走。
连念安追在他身后,“连洲,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用爱杀你”
作者有话要说连洲听不懂么,我都暗戳戳表白了,狗子是真傻还是真耳背。
我嗯,是真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