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三十八年正月二十一,正是料峭之季,京杭大运河上却是龙舟迤逦,十里御船,好生的气势浩荡。
玄烨留太子于京中,授其监国,并命诚郡王和四贝勒辅佐。而直郡王、六贝勒和十三阿哥伴驾南下,新婚的和硕温宪公主和和硕额附也列伴驾人员之中。
穿着雪白的狐皮大氅的小羊羊不住地抱怨“姐姐真是的,只顾着陪姐夫,都不跟我玩了”说着,又扯了扯衣领,包裹着自己被江上寒风吹得发红的小脸。
站在船头,遥望着明黄龙旗飘荡处,后头的一艘略小些的船只的船头上,正是芬儿和舜安颜,迎风而立,似乎在看徐徐坠下的落日与天际大片绚烂的晚霞。
苏帘拢了拢小羊羊被风吹得有些缭乱的发髻,笑道“等你长大了,额娘也给你找个这样的额附可好”
小羊羊立刻不屑地配撇嘴“我才不要那样的小白脸呢要找便找个像大舅舅那样的巴图鲁”
苏帘顿时哑然,阿克敦的确英武了得,可是多半女子不是都应该喜欢温润如玉的男子才对吗怎么小羊羊的喜好特殊她大哥的性子,着实呆笨了些,怎么看都不是完美夫君的类型。
果然,小羊羊又头疼地道“可惜舅舅太呆笨了,要是聪明些就好了。承泽表哥也是那副样子,英武倒是十分,就是笨得跟猪似的承泽表哥倒是够聪明了,可惜也是个小白脸”
苏帘有些石化了,承泽是大哥阿克敦和孟佳氏的长子,模样性情无不肖似其夫,是去年才刚刚成了婚,倒是娶了个温柔贤惠的妻子。是三十六年选秀落选的满军下五旗人家的格格;而承恩,打小便更肖似孟佳氏一些,但是说他是小白脸未免太过了些。他的骑射也是很不错的,十五岁便靠中了武举人。
承泽进了步军营当差。而承恩,颇有孟佳氏的几分交际手腕,故而被选为蓝翎侍卫,也在这龙船之上。
“公主,我不是小白脸”穿着一身英武侍卫装束的乌苏里承恩,一脸郁闷之色。
小羊羊吐了吐舌头“长成这样,还不是小白脸你长得一点都不像大舅舅”
瞧着那风姿俊朗的少年,苏帘含笑道“你什么时候蹦出来的”
乌苏里承恩忙嘴甜地道“娘娘姑姑。皇上怕您吹多了冷风冻着,请您回舱里呢。”
娘娘姑姑这个称呼算是承恩这个小子发明的,苏帘也默认了,这小子嘴巴甜,很会说话,就是不怎么稳重的样子。苏帘笑道“都是要成婚的人,还是这么没正经”
承恩嘿嘿笑了,俊朗上油然多了三分傻气。他未来的妻子可是如花似玉的大美人,而且还是六福晋的堂妹、五品监察御史鄂容安之女西林觉罗氏,这门婚事还是皇上赐婚的呢。承泽自己也相当满意。
乌苏里家的几个小辈。也就承泽能在官场上游刃有余,既有能力,又懂人际。比起木讷的承泽,他的前途显然更可期些。阿克敦是四品佐领,而鄂容安不过才五品,官职虽然差些,但是西林觉罗氏可是著姓大族,娶这样的媳妇,一点都不亏。
进了船舱里,又饮了一盏浓浓的热茶,果然暖和了许多。
玄烨放下手中没批阅完的折子。径自揉着自己疲惫的太阳穴,道“马上就要到德州地界了。朕打算在哪儿驻跸一两日。”
苏帘淡淡哦了一声,又道“我记得你上回南巡的时候。地方官员便进献不少美人呀这回”说着,眼角微微上扬。
玄烨却笑了,塞了一个暖暖的手炉给苏帘,“朕一早便下了旨,不许扰民。”
苏帘撇撇嘴,献美人算什么扰民,有的是地方官员想把自己的闺女侄女之类的送到皇帝龙榻上呢譬如二十八年南巡时候,苏州织造李煦便把自己的表妹王氏送到了玄烨床上,便是如今生了两位阿哥的王贵人。不过可惜,王贵人自从颜贵人死了之后,便失了宠。
这时候,梁九功躬身禀报道“皇上,三位阿哥前来请安。”
苏帘忙退到一侧侍立,便见直郡王和她的两个儿子被引进来,直郡王面带不减的得意之色,胤祚和小虎子也是十分的高兴的样子,他俩都是头一次南下,自然万事都新奇。
三人甩下马蹄袖,如常行了大礼。
直郡王眉头飞舞地道“汗阿玛,儿子一路见两岸较之二十八年的时候,民户与开垦之良田俱增数成,码头也多了一倍有余,可见这些年,汗阿玛恩泽庇佑之下大清愈发富饶,已有盛世之景”
这样拍马屁的话,玄烨也喜欢听,不禁面带三分笑容,捋了捋胡须道“你把心放在两岸民生上,这点倒是不错。”
玄烨瞥向冻得只哈气的胤祚面上,便皱眉问“怎么出来竟然没带个贴心的侍妾吗”
胤祚虽然冻得打哆嗦,但却十分开心的样子“都叫她们在船舱里呆着呢,儿子要作画,她们在跟前,反而碍眼。”
小虎子不禁撇嘴“六哥自找苦吃,竟站在船头一口气画了三个时辰。”
胤祚立刻瞪着自己亲弟弟“你懂什么”
玄烨听得皱眉头,虽然他极喜欢六儿子的品性,他工于山水,固然没什么不好,可是太多的精力放在那上头,这么些年了,城府和御下之道上却长进不大,实在不符合他这些年的栽培和期待。
苏帘也忍不住道“你要写生,也得多穿件衣裳这么冷的天,竟连个大毛衣裳都不披,再好的身板,也会着凉的”
胤祚忙嘿嘿笑着应了。
苏帘又道“你不是也带了喜塔腊氏出来吗她性子安静,便叫她随身跟着你,也能知冷知热些。”虽胤祚出来的两个侍妾,那个郭氏是他自己带的,而喜塔腊氏是西林觉罗氏顺手塞上的。如今西林觉罗氏临盆之期愈发近了,自然不可能跟着他南下,而阿克占氏要照顾年幼的弘晗和弘暄,也不可能随行。
说实在的,苏帘不大喜欢郭氏,可偏偏胤祚平日里除了阿克占氏,也就对她有几分喜欢。比起有野心的郭氏,苏帘自然更喜欢心思单纯些的喜塔腊氏。
一到了德州地界,码头上官员迎驾,自是盛世浩大,叫苏帘看得咂舌。御驾自然是驻跸在德州府行宫,才刚落了脚,便听太医禀报说胤祚发了高烧,病倒了。
苏帘又是心疼又是气恼,也顾不得天色已黑,便急忙往胤祚的院子赶过去。
还没进门,便听见郭氏嘤嘤哭泣的声音,听得苏帘心头一阵烦乱,随即便听见胤祚那沙哑又不耐烦的声音“爷好着呢,你哭什么丧”
听见儿子那洪钟有力的声音,苏帘不禁稍稍放心了二分,看样子只是寻常着了凉而已。额胤祚的身体一直都很不错,想来发了汗也就没什么大碍了。
郭氏被胤祚一吼,只吧嗒吧嗒掉泪,连声音都不敢出了。
苏帘推门入内,便见胤祚脑门子上盯着一块凉湿的帕子,喜塔腊氏端着药碗在床头,胤祚则皱着眉头挥手,跟赶苍蝇似的“去去去,爷才不喝这苦了吧唧的东西”
苏帘瞧着他那烧热通红的脸,不由气道“都病成这个样子了,不吃药怎么成”说着,便一把走喜塔腊氏手上接过药碗,“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爱闹脾气”
胤祚脸上红了红“额娘,您、您怎么来了”
“先把药吃了”苏帘沉着脸,命令道。
胤祚一脸苦色,只能捏着鼻子硬着头皮,咕咚咕咚给灌了下去。喜塔腊氏倒是眼明手快的,急忙捧上一碟子蜜饯樱桃。
苏帘暗赞一声,瞥了一眼一副梨花带雨模样的郭氏,不禁皱眉,便挥手道“你退下吧,叫喜塔腊氏留下来伺候就是了”
郭氏一听,顿时千万个不甘愿,脚下丝毫不动弹。
她这副忸怩的模样,落在胤祚眼中,顿生怒意“额娘叫你退下,你没听见吗”
“爷”郭氏娇滴滴唤了一声,眼中又是泪花滚滚。
平日里,胤祚身子舒泰的时候,自然不介意怜香惜玉一翻,可是如今头疼发晕得厉害,郭氏的哭声只会叫他脑仁更加不舒服,如何有那闲心哄美人,不禁心头更怒,便嘶哑这嗓子吼道“还不快滚”
胤祚的病来势汹汹,去得却极快。发了一夜汗,第二日便大好了,如此便耽误不了随驾南下的行程。倒是临行前,苏帘却发现自己儿子身边竟然多了一个女人,那女子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容色娇俏,目含横波,体态亦是十分妖娆,而且眉梢眼角含三分妩媚春情,而一身的装束,竟然是妇人的打扮
苏帘顿时就黑了脸了。
胤祚笑着道“额娘,这是德州知州薛鼎臣之女薛氏。”说着,见自己额娘面色黑沉得愈发厉害,他急忙缩着脖子道“额娘儿子前儿不是病着吗德州知府便送个人来伺候儿子,这事儿汗阿玛也是许了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