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
「叔父」
史氏、贾赦、贾政、贾敬见贾代善居然晕倒过去,急忙大喊。
贾代善能够舒心地抛下一切晕过去, 但作为贾家族长, 贾代化却是不能这样做。
纵然自己也有点天旋地转的感觉, 但抱病在身的贾代化也不得不强行打起精神支撑着。
「快拿我的名刺去请王君效王太医」史氏着急地吩咐下人。她不能不急, 要不是她闯了大祸, 导致荣国公府乃至整个贾氏一族都有倾覆的危险,贾代善也不会晕了过去。要是贾代善有个万一,贾代化绝对做得出让她「暴病而亡」的事情的。
「回来」贾代化不怒自威的命令, 「去请府里的王大夫和鲍大夫过来一趟。」
史氏一惊,贾代善晕厥过去这么大件事, 贾代化竟然只是找两个府内的大夫糊弄糊弄就罢了该不会是他打算趁贾代善晕厥之际,就要把自己给「暴病而亡」吧
史氏虽然心里起疑,但嘴里却是不敢说出些什么质疑的话来。一来,虽然两府之门相隔不远, 不足一箭之地, 但这里终究不是荣国公府而是宁国公府, 贾代化是这里唯一的主人;二来, 贾代化不论身份还是地位都稳压自己一头,她可不敢当众质疑宁国公、贾氏族长、自己的大堂伯,以下犯上;三来,她怕自己道破了贾代化的心思,他会立即动手丈夫晕了,老大是个不孝顺的,老二又没有正经官身, 现在好歹还能够拖延一下时间,道破了心思后她就真的没有还手之力了。
贾代化真的差点要被气死,他在朝堂经历过的风雨可比这只懂后宅阴私的妇人多得多,史氏的想法他一眼就看得出。
这个败家无知的妇人要在子侄面前保持形象的贾代化只得在心里咒骂了几句后,就恼怒地解释道「如今皇上正在整顿朝堂,把所有叛逆有关的人等都下狱问罪,各家府第无不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连大门都不敢多出一趟,就怕被东厂、被皇上注意到代善晕了,你现在派人去请太医,不就是大张旗鼓的在皇上面前宣告存在吗」要是皇上多嘴一问,手下东厂一查,荣国府和叛逆的关系就表露无遗了。
听到贾代化的解释,史氏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让她「暴毙」就行了。
被自己莫须有的推测吓到的她心有余悸,没敢把自己私下卖了京郊两个庄子,挪用了一些库房的银子,凑齐五万两送往齐王府上。把银子送到晋王府上,老爷和大堂伯就已经如此气怒,若是他们知道她居然向最大的叛逆--齐王示好,还不立即吃了她
史氏虽然很看好晋王,但是这也不碍她下注在齐王身上以作后路。齐王心思细腻,精明能干,又有五城兵马司的简指挥史支持。城内一旦生变,四城城门紧闭不开,那么齐王随时都可以出动一支千人的队伍,主持大局。若是心够狠的话,更是可以以免罪利诱京中死囚,发给兵刃,充作军队。而且,史氏和贤惠的齐王妃相处甚洽,若是下注成功的话,利益只会最大化。
不得不说,其实史氏的眼光和想法都是不错的,只是可惜有她的亲儿子从中作梗,致使整件事情的结局往另一个方向倒去。
这时,王大夫和鲍大夫二人手提药箱,脸色微红,轻喘着气,急匆匆地一路小跑赶到。
贾代化见状,不待他们行礼,口中道「不必多礼了,快看看荣国公怎样了」
两位大夫见贾代善紧闭双眼,牙关紧咬,无甚反应的躺在暖阁上,也顾不得礼节,稍一定神后,王大夫率先替贾代善诊脉。
贾代化等人不通医术,只得在一边静候。
「嗯」很快,王大夫原本因为一路跑来而微红的脸色逐渐变得沉重,更有些许不明显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落下。
待王大夫脸色沉重地收回手后,鲍大夫都搭上贾代善的脉搏。
细细把脉后,他脸上的红晕尽数褪去,变得煞白。
贾代化等人见此,心中一沉。
「究竟如何」贾代化此刻只想知道自家堂弟究竟怎么了。
两位大夫对视了一眼,迟疑片刻后,王大夫仔细思量,每个字词都在心里转了三次才缓缓道出口「禀国公爷,荣国公年轻时久经战阵,身上暗伤无数,如今年过不惑,身体早已难以支持,去年又曾复披挂上阵,周居劳顿。眼下怒急攻心,伤上加伤。现在心脉微弱,断断逐逐,似有若无」说到后面,他变得支支吾吾起来了。
贾代化现在只想知道自己的堂弟究竟发生什么事,急忙沉声道「莫要支支吾吾的究竟情况如何」
贾代化素来说一不二,久居上位,岂是这些普通大夫能得罪的,此刻又是心急火燎的样子,王大夫和鲍大夫更是瑟瑟发抖,心中暗骂自己倒霉。
「禀宁国公,我我等二人实在是实在是无能为力」他们双眼一闭,埋首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说。
贾代化脸色大变,此时他也顾不上低调了,只得立即派人去请太医,并让人在宫门守候贾敛。
果不其然,贾代化派人进宫请太医的消息很快就传到周文帝的耳里。当周文帝知道贾代善急病后,就指派了太医院里医术很是不错的郑文冠郑太医去看诊。
郑太医从前被贾敛请去每隔几天就为小张氏过府把脉,因此对贾家人等都不算陌生。只见他稍微打量了一下,就伸出食指中指并合,轻轻搭在贾代善的脉门上。
他凝重地皱起眉头,另一只手摸摸贾代善的后颈,手指微湿,轻叹了一口气,干脆摇摇头,收回手。
「郑太医,不知家父情况如何」在场与郑太医最为熟稔的贾敛开口问道。
在收到贾代善急病的消息时,周文帝就派负责留在宫中宿卫的贾敛送郑太医去宁国公府。毕竟那个是贾敛的老子,周文帝就是再不愿也不能阻止贾敛去尽孝。
「对郑太医请讲,在下在下心中有数。」贾代化见得一连三位大夫都摇头,心里已有不好的预感。
郑太医对着贾敛和贾代化拱手作揖道「唉宁国公和贾将军都是经过风霜的,下官就实话实说了。荣国公多年征战,身子受损过重」一套与王、鲍两位大人无甚大分别的话说出。
他微一迟疑,垂目道「如今肝阳暴张,风火挟痰,上蒙清窍气血逆流,荣国公情况严重,下官技穷,无法可治。纵然是华佗在世,恐怕也是无力回天了。」
一旁的史氏和贾政登时失声痛哭。
「下官可施以金针,令荣国公留够清醒一刻钟,贾将军和宁国公若有话」
贾代化和贾敛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郑太医又一次轻叹,若是他早一炷香时间赶到,也许用上苏合香丸灌服,同时用涤痰汤加减都还有机会他也就是心里说说,事已至此,何必多言,徒增伤心。
此时贾敏和林如海都已赶来,却是贾赦听到王鲍两位大夫话音不好,就早早派人去林府报信。
日子刚好过一点,父亲岳父就不幸病危,真是晴天霹雳。
打从贾代善晕倒那一刻起,贾政就已经六神无主。听得贾代善情况危殆,他更是觉得天塌地陷,只懂抱着不住地哭泣的史氏,呆若木鸡。
郑太医下了针,又在随身药箱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来,与贾敛解释道「此药乃宫中秘药,药效极为霸道,服用后能一时激人气血,却是大伤于身,故此只能用在死地求生的病人身上。」此时满厅人之中,他最重视的是贾敛,可不能让贾敛有一丝一毫的误会。否则,交好不成反结仇。
贾代善不是死地求生,用此药只为让他清醒一时。
贾代善醒来见众人的面色沉重,史氏更是两眼通红,感觉自己身子前所未有的沉重和虚弱,心中也料到自己怕是不成了,长叹一声「我要死了。」
史氏和贾敏一把扑上去,哭喊的道「老爷父亲」
见得这一家子真情流露,郑太医、王鲍两位大夫和其他下人连忙退了出去。
贾代善豁达的道「人终须一死,不过是早死慢死的分别,有什么好哭的」这一刻,初代荣国公贾源的大气、洒脱总算在他的儿子身上显现了。
「夫人莫要伤心,日后为夫不在了,全府上下就靠你一人打理了。」
史氏含泪道「老爷」贾代善言下之意,这次的事情是不追究她了。
贾代善别过脸,轻笑的道「敏姐儿都嫁人了,还这样小孩子似的哭,如海会取笑你的。」
「他敢」贾敏双目通红,知道贾代善是不想她哭泣,装作刁蛮的道。
贾代善向旁边的林如海道「贤婿,我这个女儿被我宠坏了,但本性是好的,没什么心机。以后她有什么事做得不对、做得不好,你多担待,你好好的跟她说,她会改的。我也没有别的要求,就希望你们以后好好过日子,白头偕老。」
林如海忙道「岳父多虑了,敏儿蕙质兰心,聪明伶俐,我们俩一定会把日子过好的。」表情诚恳而恳切,贾代善相信自己没有看错人。
贾代善欣慰地点头,转头向贾代化道「大兄,弟弟无能,要先你一步去了,留下一顿烂摊子给你了。大兄的维护之情,唯有来世再报。」
贾代化闻言大恸,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贾代善又把目光放在贾赦、贾政、贾敛三子身上。
贾政挤上来道「老爷」泣不成声。
贾代善没有理会他,反定定的看着贾敛,唤他道「此前为父偏颇,待你不公,你不要放在心上。」
「老爷言重了,老爷待我样样都好,儿子心中有数的。」贾敛明白十只手指各有长短,养在跟前的自然就是偏爱一些,久不相见的自然是淡漠一些。说起来,他都从来没有用心经营过这段父子情,不能怪贾代善从前偏疼贾政的。
贾代善拍了怕贾敛的手,道「老大不好经济仕途,性子还算纯良,日后袭了爵位,足以守成。老二才学是有的,但方正呆板,不谙世情,我会上折子求皇上赐他一个出身。敏姐儿嫁了过林府,我也放心。」
「唯独你,我是最放不下的。」他的三个儿子之中,以贾敛最为出色,年纪轻轻就得到皇上、王翊的赏识,轻轻松松就坐上从三品冠军将军之位。没受过什么大挫折,这十几年的人生都是顺风顺水的,前程锦绣,就是立功封侯,名留青史,光祖耀祖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然而,临终前贾代善最担心的也是这个儿子。
自古君王皆薄幸,最是无情帝王家。
周文帝装病布局之时,他会料不到今日的结果吗他今日可以对自己的亲儿子下狠手,他日都可以对贾敛同样行事。
「为父没读过几本书,却也记得一句说话──上无度失威,下无忍莫立。」
贾敛瞳孔一缩,身边的探花郎和读书种子自然也知道这句说话。
上无度失威,下无忍莫立这句话出自隋末大儒王通的止学,全句是「上无度失威,下无忍莫立。上下知离,其位自安。君臣殊密,其臣反殃。小人之荣,情不可攀也。」
意思是上位者没有度量容人就会失去威信,下属不能忍受屈辱就不会成就事业。上位者和下属都懂得保持一定的距离,他们的地位自然会保全。君主和臣子过于亲密,做臣子的反而会招来祸殃。小人有荣达,但不可以和他们攀附交情。
贾敛看着贾代善那担心忧虑的目光,突然回想起当日牛金战死前跟自己的那一番话「皇上喜爱你是你的福气也是你的苦恼记着功名和官爵全都要靠自己的双手去挣来到手的富贵才比谁都稳妥」
虽然两人的说话不同,但意思是一样的。
「老爷,儿子明白的。」贾敛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他只是臣子,无论周文帝有多宠爱他,他也只是臣子。
「明白就好了」此时贾代善说话已经开始有些费劲了,仍强撑着拍了怕贾敛的手,想了一想,道「我的家私,七成给老大,余下三成老二和老三平分。」按照嫡长子继承制,嫡长子可得家产七成,余者三成的规矩。
史氏瞧了贾政一眼,欲言又止。
贾代善没有给她说话的余地道「老大得七成是祖宗的规矩老三虽然已经出仕但也是我的儿子剩下来的三成自当由老二和老三平分。」
贾赦有点不敢置信,他记得前世老爷以当年老祖母留下的嫁妆全都给了他一个人为理由,临终前说老二一大家子不容易,就硬是把家私分了给老二一半。没想到这辈子自己居然有七成
贾代善不知道贾赦的想法,招手让贾代化叫人送上纸笔,一辈子握着刀枪的手微微颤抖地写下请求让贾赦袭爵、为贾政求官的折子,末了还加上几句三子贾敛性子良善,但行事不拘小节,日后若有疏忽,但求皇上从轻发落等等的字句。
「你你日后日后要好好照顾你的母亲、兄长和姐姐」贾代善注视着自己这个最成器也是最不放心的儿子,目光中似有千言万语。
他知道自己的老妻一直对当初三子出生时难产一事耿耿于怀,从小到大都没有关心过三子,甚至不住的打压。而三子和长子关系亲密,日后自然会同舟共济。但是他们和次子向来互相瞧不起对方,水火不容。日后他不在了,双方不打起上来、落井下石也是偷笑了,更不好说会守望相助了。而敏姐儿近年虽然和三子关系有改善,但也只是泛泛,他们这样的人家,从没听说过和离,林家世代清贵,如海又是个有能力,只有娘家兄弟给力,敏姐儿在夫家才能挺直腰板过得好。
贾代化听得这话,眉头不由得皱起来。
史氏是贾敛的母亲,而贾赦和贾政是贾敛的兄长,说起来该是他们该待贾敛如何如何,哪轮得到贾敛待他们怎样
然而,见得贾代善央求的目光,他到底不忍心,只好低头沉默。
贾敛见得贾代善最后心心念念仍是这个,心下复杂难言。
他瞧了瞧哭不成声的史氏和贾敏,又瞟了不知在想什么的贾政一眼。对上贾代善恳求的神情,嘴唇微抿,默然地点点头。
得了贾敛的保证,贾代善总算放下一桩心事。
把该说的话、该做的事都做完了,了无牵挂的贾代善就宽心地闭上双眼,深度昏迷过去了。
「老爷」史氏慌乱地大喊起来。
贾敏更是眼前一黑,一同晕了过去。站在贾敏身后的贾敛顺势接过龙凤胎姐姐,好看的薄唇再次微抿,把她横抱起来放到一旁的榻上。
「郑太医你快看看我家老爷和妹妹如何」贾赦有两辈子的经验,连忙一个箭步的蹿了出去,急急地扯着郑太医回来。
郑太医见贾代善又晕了过去,掀起他的眼皮后,不慌不忙地解释道「这并无大碍,只是金针和秘药的效用过去了。」并婉转地暗示贾代善接下来的几天都会昏迷不醒,直至逝世,贾家的各位能够着手准备他的身后事了。
至于贾敏,郑太医表示林夫人只是一时情绪激动,才会晕倒。
把昏迷的贾代善和嚎哭的史氏等人护送回荣国公府后,贾敛和贾赦缓缓地走在府里的小径上。
面对老子「再一次」的不久于人世,不知道贾赦是心大还是真的看得很开,只有微微黯然,很快就回复过来。重新充满活力的他不断地在贾敛耳边吱吱喳喳的说过不停。
「哥,我要成亲了。」贾敛突然冒出一句。
「成亲好啊我告诉你你嫂子自从再怀孕后,性情大变,不阴不阳的,不单止喜欢发脾气,甚至还爱跟我拌嘴真的是翻了天我不过是说了一句,她倒好,有十几句在等着我」贾赦喋喋不休的跟自家亲弟弟控诉妻子的过份行为。
贾敛驻足,认真的注视着贾赦。
「我说,我要成亲了」
贾赦不以为意的道「成亲不就成亲了,有多大件事的能比你嫂嫂现在情况更严重吗哥哥我现在简直是夫纲不」说话戛然而止,他的大脑开始分析刚才贾敛的说话,眨了眨眼,似乎认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弟啊你刚才在说什么哥哥听不清楚,你再说一遍。」他还特意挖挖耳,准备洗耳恭听。
「我说,我要成亲了」
这次,贾赦听得清清楚楚。
只见他突然面如土色,胆战心惊地拉着贾敛以这辈子最快的速度,仿佛身后有恶犬在追似的,死命狂奔。
作者有话要说謝謝东风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9 10:56:36
謝謝华歌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719 12:09:37
贾代善败家的婆娘但终究是自家婆娘
贾代化败家的婆娘幸好只是堂弟媳妇
贾赦败家的婆娘还是偏心眼的母亲
贾政败家的婆娘最偏袒自己的亲娘
贾敛败家的婆娘不是太熟稔的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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