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的黑气从地底下倾泻而出, 就像是打开了地狱之门,数不清的黑色的人形的影子溜了出来,到处漂浮着, 似乎还茫然着不知所往。
甚至还有的亡灵直直的朝陶甜冲了过来,她挥手之间直接卷起了一阵狂风,那亡灵还没来得及触碰到她的身体, 就被远远地卷走了。她收了手似笑非笑的回看蛟龙, 这个家伙刚才明明看见了这场偷袭却一声也不吭地装瞎。
如果刚才没有及时发现中了招, 那么蛟龙刚好就可以趁机获得自由之身。
陶甜并不在意这种微小的试探,她也清楚这条蛟龙是在暗中考察她的实力, 如果实力不够, 确实压服不了一条龙。
蛟龙轻咳了一声, 假装没有发现落在身上的注视, 一双车轮大的眼睛亮的就像两个白炽灯, 里面的神情也是严肃的“如果等到这些亡灵彻底的被怨恨所支配, 到时候不知道会造成何等杀戮。”
固然它有转移话题的嫌疑在, 可是说的话也确实有道理。
“你要杀了它们吗”蛟龙说, 它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迟疑而且悲悯, “这些凡人也很可怜的, 死在了战争的屠刀和热武器的炮火之下, 吾每天都能听见它们不甘的呼唤和对家乡的想念,它们大多都是无辜的老百姓,还有好一些是从军的军人, 可惜枪炮无眼,最后只能死在异乡,被迫成了地缚灵。”
“他们已经死了一次,不应该再死第二次。”陶甜说, “他们应该被人铭记。”
“那么你要如何解决这些怨灵呢吾也曾因为怜悯而想过要解救这些魂魄,可是他们的执念实在太过强大,就连我也不知他们到底想要什么。”如果这个问题不能解决的话,那么解救怨灵的话就无从谈起。
陶甜忽然说“还有多久天亮”
“恐怕还有两个时辰四个小时。”蛟龙无奈,“在地下待久了,很容易混淆时间概念,你知道在地下是没有什么白天黑夜之分的,对地缚灵来说更是这样。话说回来,这个阵法真是让人不舒服。”
“不过你身上的气味倒是让我想起了当年将我封印在这地底下的人,你们两个的血脉里有相同的气味”
陶甜说“那是不是一个瞎眼男人”
蛟龙长长的脖子摇来摇去,就像是一条放大版的蚯蚓“哦不,吾遇见他的时候,他的眼睛还没有瞎呢。”
和自己身上一样的味道,那么当年将蛟龙封印的人大概多半就是袁仲明了。
可是听话里的意思,他的眼睛也并不是蛟龙弄瞎的。也许等这一次的事情了结之后,应该去找他好好聊一聊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七星棺阵将这些亡灵关押了数十年,使他们的怨恨和执念更加深厚,远非寻常的普通鬼魂能够相比,而且这明显是一个鬼穴,恐怕就是赵庆山亲自到场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陶甜早有准备,结印掐诀,从她娇小的身体中忽然爆发出金色的光芒,很快就笼罩住了整个地桩附近,从外面看一张金色的大网将这里包裹的密不透风。
这样那些亡灵就暂时无法离开这里,只能老老实实的呆着,一旦想要触碰结界逃离,就会受到灵魂的烧灼。
蛟龙还以为她要开始超度或者净化这些魂魄,却看见她拿出纸把地上擦了擦席地而坐,开始闭目打坐。
“”
它实在忍不住问“不超度他们吗”
“超度。”
可是这样子看上去明明就是在坐着休息吧
似乎堪透了蛟龙心中所想,陶甜张口道“我在等日出。”
“为什么要等日出呢”蛟龙大大的脑袋里装满了疑惑,被陶甜瞧了一眼,讨好地凑过来用胡须须挠了挠她。它虽然知道这个女子的祖父就是数十年前封印他的男人,可是他同样也为它除去了那些靠亡魂修炼而生出的恶气,如果没有这么做的话,恐怕它早就遭受了沉重的雷劫,被劈的灰飞烟灭了,一码归一码,它的果或许就印在眼前的少女身上。
再怎么说,现在都过了几十年,报答一个漂亮的小女孩,总比报答一个糟老头子好,龙族都很看脸的。
为什么要等日出呢陶甜没有再开口回答他,她像一道影子,静静地和这黑夜彻底融为一体。
黎明前的天空是最黑暗的天空,而黑暗和光明往往相生相伴,天上的幕布逐渐被调亮了明度,而闪耀的星星慢慢低调,东方的启明星独树一帜,天空和地平线的交界之处逐渐浮起了一轮橙红色的新日,它浮在云雾里,就像泡在汤里的温泉蛋,很快蛋白在汤中散去,只留下纯金色的蛋芯,在千万年前的传说之中,世界就是这样子的。
当第一缕光照要在地上的时候,鸡也开始打鸣了,整个城市从沉睡中慢慢地苏醒,就像干涸的血管里重新被注入了新鲜的血液,空荡的大街上开始涌上行人、车辆在马路上飞驶、早餐摊冒出了香气、早市的小商贩们开始吆喝着出工了一切显得那样的热闹又祥和,这样的平常显得如此普通,就如同每一个海城的早晨。
金色的护网不仅牢牢地锁住了那些想要逃走的亡魂,对他们而言也同样是一道抵御阳光伤害的保护罩,让他们这些沉睡在地底多年的逝去的亡灵,也终于有机会能够光明正大的在阳光下行走。
光对亡魂来说是巨大的伤害,因为阳光的本身意味着“阳”。
阳能去阴逐恶,而保护罩为他们隔离了阳光伤害,一直疯狂撞着网罩想要离开的魂灵们也渐渐地在这样的光芒里缓和下来。
陶甜抬起手,蛟龙会意地点点头,就像对龙珠那样衔住了这个防护罩,尾巴一甩腾飞到高空,穿梭在云端里,它是地上的龙,天上的船,如今正在云中掌舵,已经多年没有享受过自由的滋味,它在云海中冲浪翻腾好不快活。
“哇,你看天上的那个云是不是很像一条龙的形状”地上的人纷纷扬起头,观看着这一神奇的云朵。
地上的人在仰望天边,天上的人也在垂眸。
金色罩里的亡魂们被蛟龙用爪子抓着浮在空中,俯瞰着这座城市。
他们有的是急着去上班的白领,有的是生怕迟到,匆匆赶往学校的学生,也有的是已经退休,早上出来散步的老人他们或喜或悲,或哭或笑,欢欢喜喜,聚聚散散,都在这座小城里,没有战争,只有小人物的悲欢离合。
有高楼大厦,也有亭台楼阁,有开满鲜花的公园烈士墓园里,如今正有许多孩子吵吵闹闹嘻嘻笑笑地奔跑,过去孕育了现在,死在历史中的人所期冀的曾经如今时隔山海岁月,向他们重新敞开了怀抱。
一双双浑浊的,充满怨恨和死气的眼睛,重新恢复了清明。
“这里是”
“已经过了几十年了。”陶甜轻声地念出了如今的日期。
不知是谁轻叹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啊,已经过了几十年了,时间可过得真快,明明昨天发生的事情,我们还清楚的记在脑海里。”
生命因死亡而永恒,而岁月又因死亡流逝得极快。他们失去了生命之后也同样失去了时间的概念。
可是谁也没有提这个。
“这里是海城吗”
“是的。”
“哦,它看上去多么的美丽啊,就像是就像是梦里梦见过的盛世没有炮弹没有随时都有可能面临死亡的担心受怕我们的孩子能够无忧无虑,开心快乐地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生前也许是一位文人的亡魂,眼中盈满了湿润的光芒,“原来这样的日子,我们最后终于等到了。”
他们去了更多的地方,去了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看见了胡同巷里的小狗在汪汪叫抢着肉骨头,高楼大厦的时装丽人们穿得缤纷而漂亮,夹着文件脚步铿锵地行走在工作的路上。公园的池塘里飘的是荷花而不再是时不时冒出来的尸体,小情侣坐在椅子上一起吃着洋快餐。
他们也去了自己同胞的葬身之地,那些为保卫家园而牺牲的同伴,如今正好好地安放在烈士公园中,每逢节日,总会有人献上一束纯白的花朵,祭奠死去的英灵。
“你们的家长呢,怎么都不好好的把孩子管一管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一点都不懂礼貌和规矩”烈士公园中传来呵斥声,几个正在公园里跑跑跳跳吹泡泡的小孩子被大人截住,皱着眉头狠狠批评。
几个被捉到的小孩子,你挨我,我碰你地站成一排,老老实实地低着头听训。
“烈士公园是为了感谢和祭奠那些为国为家为我们这些平民百姓牺牲的勇士建造,是他们栖息的地方,要尊重他们死后的安宁,不要在这闹来闹去的,简直不像个样子,再闹的话,他们以后都不会保佑你们”男人说完,转头又继续去喊家长。
“才不是这样的”身着老式军装的年轻战士胸前破了一个血洞,他稚嫩的脸上满是生气,“我们在战场上拼搏,就是为了能有这一天孩子们可以开开心心地玩耍,可以大声地笑出来,不用再害怕被潜伏的敌人发现开枪打死,这不就是我们牺牲的意义吗”
似乎说出了所有亡魂的心声,一瞬间,陶甜发现护网里魂魄的身影正在一点点地黯淡了下去。
小战士试图去擦掉小男孩流出来的眼泪,可是手却穿过了那张小小的脸庞。
扑了个空。
年轻的小战士有些沮丧,可是随即又感受到了一阵温度。孩子澄澈的眼眸就那样穿过了虚空,看见了他,那目光是如此的赤诚,简直让人都无所适从。
他有些心慌死后的样子总是狰狞的,可怕的。然而那幼小的孩子却瞪着天真的双眼,软软叫了一声哥哥。
幼小的孩子双眼还没有沾染过城市的污浊,能比成人看见更多的东西,小男孩伸出短短的手指指在了他帽檐的五角星上。
于是他知道了,多数挂在墓园墓碑中的照片如果有的话,照片里的人头上都有那么一颗五角星。
他轻轻地应了一声,见孩子想要五角星,终于爽朗地笑了起来。
“你也有的。”他指了指心的位置,“就在这里。”
快到中午的时候,那些死去的亡灵彻底的消失在了金色的护网里。
可是在它们消失之后,在那护网中又留下了无数的璀璨的金光,随着陶甜回收灵力,一同融进了她的身体里。
血液里又暖又热,顺着她的经脉流向了丹田,精神和身体都突然放松下来。
这个莫非就是功德
“他们的执念解除了。”蛟龙深深地感叹道,“真是神奇,吾当年所未能成之事,在你这小小姑娘这里解除了,简直就像是奇迹。”
“创造奇迹的并非是我。”陶甜说。
她一刹那间神情显得有些悠远,可是不待蛟龙开口问,就恢复了寻常的模样。它发现自己几百年的修为竟然看不透区区一个人类。
或许人类这种物种,本来就并非常理能度之。
和这些亡灵相处久啦,蛟龙还有点小感情了,“希望他们下辈子投个好胎。”
“比如说熊猫”
“”老古板的蛟龙显然接不住这个梗。
“好了,现在说说你的打算。”陶甜不客气地打断龙的哲学思考。
蛟龙相当识相,再表忠心,这回显然多了几分肉眼可见的真诚“吾愿跟随您左右。”
嘴上表忠心,当然是不够的,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变化,陶甜反手割破龙爪,又割破自己的掌心,订立契约。
原本计划的储备粮现在变成了仆从,那当然就不能吃了。而且不仅不能吃,还得想办法帮这这条蛟龙修炼,陶甜总觉得这笔买卖好像不是很划算。
蛟龙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个小球球,嘴里又努力地数着自己身上的各项好处。“吾,吾能做很多很多事的”
它欲哭无泪,几十年前的那个男人也就算了,怎么几十年后生出的这个孙女比老头子还要凶残
陶甜遗憾地叹息一声,把蛟龙缩小成手镯,戴在了手上,顺便去早餐摊买了一份小笼包饱肚。
契约签都签了,反悔还是算了。
工地还叫人守着,赵望西早上没见着女儿还觉得奇怪,随后就看见袁如意回来了,然后就对工人们宣布可以直接开工,并且拿出了一份设计图。
“您确定可以直接开工了”负责人不确定,毕竟这话是从小女孩嘴里说出来的,总觉得缺乏那么一两次可信度。
陶甜点头“当然可以,不过主桩上要刻成这样。”图纸上设计的是一条银龙的样子,蛟龙虽然只能称之为半龙,但是也以自身龙气滋养了这个地段许久,这里已经并非普通的开发地段,如果想要将桥立稳,那就得刻出一条龙来。
负责人对此还半信半疑,赵娉婷更是沉默着,不知道心中到底在想什么,唯有赵旺西对女儿的说辞大力支持。
他比起侄女而言要更加老道,察觉到了女儿身上已经有了不同的变化,变得十分深不可策,就连他也不能断定如今如意到底是何等水平。
进境如此之快,就算是老爷子最认可的婷婷也根本难以望其项背,更别提家里的小女儿赵知沐,虽然比其他人要好一些,可是有了珠玉在前,他也没有办法再违心的说一句,小女儿比大女儿优秀。
他心里再一次涌上了无边的懊悔当初为什么要听妻子的话把孩子送走
关于工程开不开的事,负责人也实在是逼的不行了。
最后还能怎么样,既然说开工没问题,那就开。
工地里之前已经出了不少事情,要是再出事的话,工人们恐怕都要被吓怕了。
他一直守在旁边,看着工人开始打地桩,心一点点提起来,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还没出现问题,可是也不能松懈,每次到了这个时候就会
“成功了”
施工的人尝试着又加深了一点,笑的嘴都忍不住咧开了,“没有出问题,我们成功了,我们终于成功了”
负责人浑身都软了,不是害怕,而是终于放下心。
“太好了,你们这可是立了大功高架桥建成一定要请袁小姐你来,军功章有大家伙的一半,就有你的一半”他之前还不太相信,现在已经改了口叫尊称。一群人都忍不住围到陶甜身边瞧个稀奇。
工程很顺利的进行了下去,为了庆祝,当晚他们就开了一个简朴的庆祝小宴会。
本来以为这个事情最后会在赵旺西这里解决,毕竟他年龄最大,结果没想到最后解决这事的居然还是他的女儿。不过其他人也很知机的没有提起这件事,全都夸他会教人教出了一个好女儿。
殊不知这话是在赵旺西心上扎刀,他什么话都不好说出来,只好闭上嘴地点头,一杯一杯的酒喝下去。
酒喝到酣畅时,负责人又为随后的一桩案子来请教陶甜,问有何要注意的地方。
“避开娘娘庙。”陶甜听了建筑地址的大致方位,得知附近有一座香火鼎盛的庙宇,就让他们绕地而行,以免有所冲撞,到时候又和现在一样出事。
“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负责人也是有名的建筑专家,专门负责给国家办事,“以后恐怕还得时不时叨扰一番。”
送上来的人脉哪有不要的道理,陶甜通通都收了,而且还大方地送了几个健康符,她在此道上小有研究,特意研究了一下符咒的多样化。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回去之后陶甜就不打算再跟两人一起走了,她要回乡下去找爷爷,袁仲明本来想带女儿一起回去,和妻子增进一下感情,可是见此情况也不好开口挽留。
只得自己和侄女一起回去禀报老爷子,他也没敢居功,一五一十地把事情交代清楚。
看着赵家二房的表情,心里又有些爽,当初的天之骄子,现在也不过如此。
赵娉婷低着头说“是孙女无能。”
赵庆山倒是看得很开“不是你的错,这问题并非人人都可解决得了的,人力之有限,尽力即可。”
可他这话并未安慰到赵娉婷,她深吸了一口气,“孙女日后定会好好修炼。”
“去吧,”感觉出孙女情绪的不太对劲,他还是有些担心,放软了声音,“以后驱魔灯还是该你继承的。”
见到久久未见的孙女,袁仲明自然高兴得不得了,准备了丰盛的菜肴,就连一向对孙女不太喜欢的陈香云也没多说什么,看着孩子从小长到大,还是有点儿感情在的。
虽然名分上是孙女,可陈香云更在意的还是自己的真孙子大儿子袁道河和大儿媳妇儿许梅芬生的袁和平。
陶甜有好一阵子没有见过这个堂哥了,小的时候这个堂哥还经常当小跟班来着,可是长大了听到其他长辈的话,也就慢慢疏远了陶甜,这回大概是赶上暑假放假,刚好在家。
“哟,爸,如意现在长得这么漂亮了,”许梅芬上下打量着陶甜,那种肆无忌惮的眼神让人不喜,她和丈夫一样在学校里都是当老师,有些习惯性地评价晚辈,“别是在学校里早恋吧,我们班上那些小女孩子,一旦早恋,成绩就一落千丈,可得好好管教好,不然以后成绩后退那就挽回不了了。”
袁小珍也说“大嫂说的太对了,那可不是,现在这个年龄可爱讲究了,我们红红要不是我管着,恐怕这回成绩早就跌出班上前五了。”
许梅芬点头“红红考了班上前五啊,那可真是不错,我记得她那个班是重点班吧”
袁小珍骄傲“对。”又忽然想起什么笑了笑,“如意也在那个班呢。”
作者有话要说 爱你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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