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实在没正形,莫说在场的学子们纷纷窃笑,就连平日里最是稳当的林相国都有些崩不住了,稳了稳震惊的表情这才开口,“这话”
步桐起身,落落大方地环视过在场所有人,没有半分难为情,
“人间八术皆有其存在的价值,相面之术虽然多为人所不齿,但传承至今,也也有其中密辛所在,诸位若是不信,大可再等半月,届时科考发榜,皇榜张贴,苏中先生到底名列其中与否,自然会有定论。”
林相国摆手示意大家都坐,笑得欣慰,“郡主娘娘总是会给人创造意外的感觉,年纪轻轻,竟然懂得识人相面之术。”
步桐很是“含蓄”地低头笑笑,言语锋利,
“林先生,我倒是觉得,这识人乃是一门可学究终身的学问,一点都不比济世救国简单呢。您看,哪怕是痘疫再可怕,它不过就是一种病罢了,无论如何就这么摆在那里,而人,却都是会伪装的,我们瞧他面善,却可能是杀人越货的穷凶之人;瞧他心慈,却可能是心思诡谲的恶人,若是识不破这些,交往起来,怕是比痘疫还要凶险万分。”
林相国听得连连点头,“郡主此番话,倒是说出了些真性情的意味,都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可谁又知晓,真心相托之人到底可靠与否。”
步桐行礼坐下了,看着林相国面向所有人开口,
“人心不测,这本就是自古有之的事,至于郡主娘娘的相面之术如何,不如便等上半月,如此可见分晓。”
还有五日便要春试,步庭云在翰林院忙得分不出神,就连家都很少回来了,步易阳原本想要借此逃出此次的科考,却不想步庭云特地从翰林院差人送信回来,勒令他务必参加此次的春试。
步桐倒是清闲,白日里听着林相国给学子们分析朝局,夜里便去老福茶楼听板子戏,汤玄霖得了消息每每准时到场作陪,老人家在楼下咿咿呀呀地唱着,零散的过客风尘仆仆地听着别人的故事,喝上一壶热热的老酒,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玄霖,吴良的事了结了吗怎的你最近到是清闲起来了。”步桐看着对面同样闲适自在的人有些不解。
汤玄霖自在地喝着茶水,
“证据基本都到手了,剩下的审问和羁押问题就交给青龙和白虎两人,也好借此练练手。”
步桐差点呛到,
“我说这两日未见两位学友来上课,感情已经被你给挖去了”
汤玄霖点头,
“左右他们也无心参加春试,如今只剩下三日,何必再去紧跟着听讲。”
步桐仔细想来,也觉得他说得有理,
“最近可真是太平啊,想着那穆禾荃就要安安稳稳的进考场了,我还真是不太甘心呢。”
汤玄霖自然第一时间知晓了步桐的小心思,搁下茶盏眼睛里射出嗜杀的意味,
“近日那工部的事也差不多要了结了,不如给六皇子殿下兴出些风浪来也好给大家助助兴。”
正合步桐的心思。
汤玄霖宠溺地看着对面的笑脸,步桐眼睛一转,
“对了,探报发现冯菖昨日里悄悄进了京,但没有惊动任何人,也没有回府,就这么直接住到万花楼里去了。”
万花楼
那不是前几日楚越挂牌的地方吗这位公子哥的行事作风还真是匪夷所思、纨绔至极。
步桐嘴角抖动了一下,
“没有回府就直接去了青楼啊。”
这败家子。
汤玄霖点头,“正是,这也是朱雀发现的,我倒也是觉得奇怪,按理说冯菖被他爹打发到东南马场去历练了这几载,也该多少有些长进才是,怎的还是这般纨绔,即便是为了不再被打发出去做做样子,也不该如此啊。”
“除非,”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他是有备而来。”
步桐圆润的指甲一下下叩击着桌案,
“多半是有人答应了东国公什么,许了他那混蛋儿子前程,这才突然召回了京都城,而且这般有恃无恐。”
汤玄霖眼神一暗点头,
“如今六部空缺,许了什么似乎也不难猜测。”
“混账,”步桐突然觉得很是生气,“这么多人耗干心血小心维护的江山,难道就被他们这样轻易糟蹋。”
汤玄霖意味深长地看了步桐一眼,喉咙滚动了一下,这才稳稳开口,
“桐儿安心便是,如今有我在,定然不会让这些人,再把平静下来的朝局搅乱。”
步桐转头看着楼下的老人,
“从前我从谢霆手下救了这位老人一遭,他便以为我确然爱听这出鸳鸯楼,每次见我进门,都会特地唱上一出,只是他不知,我实则最爱的还是那出鲜活有趣的猎虎将军从军。”
汤玄霖仔细听了听楼下那缠绵的音调,“太过缱绻缠绵,确然不是你会喜欢的。”
步桐笑笑,
“但我却从来没有告诉过老人家,因为觉得那是他的一份用心,所以,很多事若是一直这样心照不宣下去,怕是两头都落不得好结果,东国公一事,须得尽快。”
汤玄霖点头应下,“我明白。”
第二日一早,关于揭露工部侍郎司林串通手下狂敛私财,克扣兴修水利的工程银两导致河堤溃不成器的小单子飞满京都城,是关民生大计,又发生在宫墙不远处,陛下震怒,东厂自然奉命开始严查一应人等。
步桐得了消息,顿觉脚步轻快,蹦蹦跳跳地去了步易阳的院子,步易阳正在书案旁拽着头发强行读书,白芍药原本在窗边绣花,见着步桐进门来也就起身,说是去戚夫人的院子讨教花样绣法,便很快离开了,步桐看着她的背影,拖过一旁的步易阳,
“兄长,怎么近日见嫂嫂越发清瘦了,林相国的学堂也不来了,隐约有些发愁的模样。”
步易阳迷茫抬头,“是吗,没有吧”
步桐觉得跟直男讨论这个实在无趣,便打定主意自己日后再找嫂嫂好好聊聊,眼下还有一桩更重要的事。
步桐笑得谄媚,在步易阳跟前搬来凳子坐下凑上前,
“兄长,小妹有一事想要求你帮忙。”
步易阳眼皮都没抬一下,果断回绝,“不帮,你同左岸一道去逛花楼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嘴里能憋出什么好话不是关于党争,就是关于那个姓汤的,春试马上就要开考,我若是得个倒数的名次,父亲还不揭了我的皮”
步桐赶忙否认,
“兄长多虑了,这次可是事关朝廷大事”
接着步桐把冯菖的悄然回归以及自己跟汤玄霖的猜测告诉了步易阳,步易阳听得耳根发麻,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不会的吧那东国公好得是元老大臣,可比咱们父亲入仕得早许多呢,他会做这样的事”
步桐点头,
“是与不是,试一试便知,冯辉扬不止是朝廷元老亲股大臣,他还是一个父亲,一个仅有一不争气儿子的父亲。”
步易阳依旧将信将疑,但见着步桐笃定,也就信了大半,“你待如何”
步桐低语说出自己的计划,步易阳眼睛越瞪越大,
“这怎么行先不说还有两日便好科考,便是让芍药知晓了也不好啊。”
步桐斜了他一眼,
“嫂嫂才不是这般斤斤计较的寻常女子,再者说了,讲句实在话,兄长即便是这两日不睡了全拿来温书,难不成科考就不垫底了”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步桐便在慢慢往外移动着,说完最后一句,果然一本书横空飞来,不偏不倚直冲脑门,步桐灵巧躲开,俏皮地探回头来,
“兄长莫恼,玩些时候我来寻你。”
午后,步桐悠哉悠哉地睡了个懒觉,这才去步易阳的院子,步易阳正捏着街上的传单看得气愤,“原来当真是有人中饱私囊,难道在他们眼里,那些个银钱当真比百姓们的生死还要重要”
白芍药在一旁温声劝慰着,步桐走进去,一身男装潇洒快意,
“因为一旦决堤,他们也可以推脱给工期太赶、资金不足这些问题,左右因此丧命的,不过是河旁的百姓们。”
步易阳叹了口气,任命似的盘算着,“如此一来,朝廷六部又少了一个官员,倒是空缺得厉害。”
步桐笑着去看白芍药,
“嫂嫂,兄长连日读书辛苦了,今日我便带他出去听听板子戏可好”
白芍药欣然点头,“那自然是极好了,我瞧着易阳也是颇为苦闷的,阿桐陪他出门走走,即便是吹吹风也好。”
步桐赶忙拉着步易阳出了门,见着这人依旧气哼哼的,无奈感慨,
“兄长一心为国为民,本也是好的,只是很多事须得讲究方式方法,可不得硬碰硬的。”
步易阳看着近在咫尺的“万花楼”,眉心抖动了一下,认命似的叹了口气,
“这就是你说的方式方法”
步桐昂首挺胸地走了进去,
“知彼知己,方可百战不殆,今日小爷我便来会一会这地主家的傻儿子。”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