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理门户
随后林员外便说起事情的起因经过,原来林家有一艘货船从河北发上来,来时是七月初五,那时天正旱着,岂料到了七月初八之后连降暴雨,水位暴涨。林家这货船上载的货可是搭上了全部家当,要是不急时赶回来交货,不但钱收不回来,还要赔到倾家荡产。
所以任江水再凶猛喘急,也要坚持赶回来,历经了九死一生,终于回到巫峡登龙镇附近的水域,真正偷偷地在镇子的侧面隐蔽处泊停下货,岂料船还没靠岸,就被十几个人头瓮堵住了去路,要么向前驶撞破人头瓮,要后就在江面上停着。
也是倒霉催的,沉到河中的锚绳被水里的东西咬断了,没了锚,船定不住,再加上上游又是一波洪峰涌下来,将船给推走了。
船若是没被打沉,还能再驶回来,恰不巧的是,那十几个人头瓮居然也紧追上了去。
眼下这诡异凶险的情况下,谁敢出船救人半个时辰过去了,音讯全无,不知生死,林家没了货又没了人,正敢无助时,就打听到我到了码头,正跟地方守军怼上了,便随便抓了一大盘银子匆忙赶过来。
说完后,林员外一招手,一个家丁捧了个木托盘上来,上面用红布盖着。
我好奇地扯下红布后,便看着木盆上装着一根根用油纸包着的东西。
李大锤对钱的嗅觉比谁都强,就是一个钱来疯。他像透视到纸里边包着什么东西似的,立即抓起一根拆开来一看,里头包的竟是一个个袁大头。
“一根二十个银元,二十根就是”
李大锤压跟没读过书,算法差得很,一时间算不出来,张汉卿张干咳一声,低声答道“四百。”
“四百大洋”李大锤伸出四个手指,眼睛都瞪大了,就连那位刘长官,两眼也看得通红。
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四百个大洋能让一户普通人家安稳过一二十年了,可以让刘长官胡天胡地过上一个月的大好日子。
甚至有九成的人,一辈子都赚不到四百大洋。
别说李大锤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我也没有,但树要皮人要脸,也只能强行压抑着心里的激动,片刻后便冷静了下来,将林员外扶了起来,说“林员外,不是不想帮你,我此次来登龙镇,是要找一位神医救人,她的情况也拖不得。”
林员外这才发现我还背着个昏迷不醒的人,以为骗他,便伸老探了一下小姗的气息和脉膊。
确认了小姗的情况后,他不禁在焦急地在我面前走来走去,转得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此时,张汉卿竟悄悄地拉了拉我的衣角,是在暗示帮林员外一把么
可眼下小姗的情况同样紧急。
林员外忽然想到什么,问道“小爷,不知道你要找的这位妙手神医是谁,说不定鄙人知道这号人,就该可以省去很多盲目寻找的时间,一但找到这位神医后,将人交给他,您就可以抓紧时间下水寻人了。”
林员外说得也对,我便对说道“要找的这位妙手神医叫柳先河,我只知道他在登龙镇,并不知道具体的位置。”
“柳先河”林员外迟疑了一下,有些失望地说“虽然登龙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外来的姓氏也杂,但镇上有些名望的大夫鄙人都认识,黄陈李张都有,就是没听说过有柳姓的。”
我也不免有些失望,若能早点找到柳仙家,悬着的心也能放下一半。
救人如救火,现在两头都着火了,只能救近火,
而非近水救远火。
要舍近求远,弃最心爱的人而却救不认识的人,我做不到那般神圣伟大。
那位刘长官本名刘富贵,才刚来一个月,估计连这一亩三分地有多大都不熟悉,也指望不上他。
就在此时,听闻独眼彪啐啐念道,说“柳先河柳大夫这名字听上去乍这般熟悉”
他迟疑了一会,一拍大腿,说“柳先河这不是青禾巷杏林春药堂的柳大夫么你要找的柳先河大夫可是一位个高六尺五,留着山羊胡,常年穿着一身青衣大褂的中年男人。”
我要找的就是这位,镇上起名杏林春的药堂没有五间也有三间,若要自己一间一间的找,还真不容易。
“对,就是这位柳大夫。”我说道。
林员外比我还焦急,一听说独眼彪知道地儿,立即催促他带路。
独眼彪却卷起衣袖轻轻推开林员外,走出门外,说“你们先等会,老子还有点家事要先处理了,很快的。”
家事我明白了,背着小姗,和李大锤等人走出仓库门外。
他要处理的家事正是其堂弟石头。
这小子知道未日到了,正想趁着众人不注意从后门开溜,岂料瘸子老钱是个练家子,三除两下就将他打趴了,被两个小徒弟架着拖出仓库大门。
独眼彪首先就是啪的一巴掌过去,连他的门牙都打掉几个,流了满口的血。
“这一巴掌,是替独眼帮兄弟打的,我们本来是镇上名声最团结的同袍义社,却出了你这么个二五仔,不但出卖义社兄弟、想杀兄长,最可恶的还是想抢走兄弟们的抚恤金,这罪该万死。”
说着,又是一巴掌抽到另一边脸,啪的一声,打掉了左边脸的几颗门牙。
“这一巴掌是我打你的,老子是你亲堂兄,弑兄者不忠不义,不杀不足以祭天。”独眼彪指着石头怒吼道,有几个人能听得出他恨天不成钢的心痛
啪的一声,又是一巴掌过去,怒红着双眼,指着石头说“长兄如父,你忘了出来之前,在你爹娘坟前所发过的誓,一定要踏踏实实的做事,定要出人头地衣锦还乡。”
此言一出,石头也憋红了双眼,怒道“我没错,就是因为在爹娘坟前发过誓,要出人头地衣锦还乡。但
是出来以后呢你身为堂兄、独眼帮的脚行老大,竟然要我这个最亲的人当苦力,每天扛沙包,自己整天则坐在那喝茶吹牛让那些非亲非故的外人当副帮主,当小头目,我算个屁,怎么出人头地”
他话刚说话,又啪的一声,被独眼彪打掉了几颗牙,甩了满口血出来。
独眼彪直勾勾地瞪着石头,说“知道这一年半的大旱里外头饿死从少人吗你他娘的有活还不好好干,挑三拣四的,别人一天扛五千斤,五十个子,其中有一大半要拿出去买药吊着半小条命的。你一天扛两千斤也要拿五十,还在这吱吱歪歪。”
他指了指身边那些老兄弟,对石头说“说我用外人,不重用你你有表现出可堪重用的忧点吗而这些老兄弟呢说句实在话,在我这里,比亲兄弟还亲,都敢跟着我拿命去拼。江山易打难守,脚行活不像婊子躺着就能赚,用命拼的,只能扛一百五十斤的,抢着扛三百斤,一个个都熬到内出血,几乎每个月都有两三个弟兄倒下,这地盘不分给他们打理,难道还给你这个废物”
说到这,独眼彪已经控制不住情绪了,不敢再往下讲。
苦是这么熬过来的,咬咬牙就过去了,心里面积
累的痛越是不能回想,否则会让人狂、让人疯。
独眼彪连嘴皮子都在抖,最后深吸一口气,稳了稳情绪,又是啪的一声,连石头的脸颊都打变形了,肿起一大块,现出一个红通通的血掌印。
他指了指石头,说不出话来,片刻后一甩手,让人搬一张桌子出来,把腿往桌子上一放,将裤管往上一卷,腿根处现出一道可怕的伤疤,说“小子,看见没有,这是什么伤老子两年前跟大胆英赌斗抢地盘时,自己废的。”
说着,又躺开衣服,肚子上露出一条长长的疤,说“知道这是什么战绩老子当年跟大胆英财地盘切的,他的肠子漏出来一尺三,老子拉出来两尺三,比他的长一尺,你他妈的敢吗”
独眼彪说这话时,那气场足可镇慑所有人,就像是一头不怕死的饥狼饿虎,只要能抢到一口肉吃,就算掏心掏肺都行。
最后,他扒开眼罩,露出一个空眼窝,说“这是跟大胆英赌斗时,自己中铁勾子挖出来的,那小子怂了,这码头才最后被我拿下了。”
说到这,独眼彪指了指我,说“知道他是谁吗在我这,四爷就是救命恩人,当时整个登龙镇没人愿意
救我,因为当时老子穷,所有兄弟都凑不出十个铜子,是四爷大义出手施救,不然就没有你今天的好日子,有吃有穿还有玩的。”
该抽的嘴巴已经抽完了,独眼彪铮的一下,拨出一把刀子,怒红着眼睛,说道“账已经跟你算了,该你还的时候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告诉我,出卖兄弟该怎么处罚。”
一旁的独眼帮弟兄同时怒道“清理门户,杀杀杀杀”
石头顿时被吓瘫在地上,随即爬到刘富贵根前,抱着他的大腿,说“长官救我,我可是为了效忠你才出卖独眼彪的。”
刘富贵此时恨不得撇清关系,连忙一脚踹开他,像看着一只赖皮狗似的,双眼有说不出的厌恶,说“滚开,这条野狗哪来的,怎么在这乱叫本镇守司什么时候认识这种会乱咬人的脏玩意”
说着,使了个眼色,几个手下围上去就是一通乱踹。
最后,刘富贵拍了拍军靴上的尘,对我说“小阎王,等你好消息,办完事后,望给个面子到营地里和刘某人喝两杯,交个朋友。”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