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昨日太累,盛流玉睡得很熟,睁开眼时,什么也看不到,摸索着将烟云霞绑好,才看到窗户前的地面铺满了光。
屋里没有除他以外的人了。
盛流玉怔了怔,意识到现在肯定不早了。
谢长明去哪儿了
他意识到这件事,没有拿灵石,从床上起来,走到门前,又坐回了床沿。
洗漱完后,他感觉到有人推开了门。
是谢长明。
他走到盛流玉的身前,问道“醒了,要吃什么”
盛流玉道“不是说要赶路吗”
谢长明道“有日行数千里的巨鹿拉车,百里外的乌头镇要着什么急”
盛流玉知道他又哄自己,拽住身前的袖子,却不是以往熟悉的布衣,而是光滑的绸缎。
不仅如此,谢长明全身都换了新行头。金丝走线的华贵衣衫,头戴玉冠,腰佩玉环,十月的天,手上还捏了把折扇。
谢长明道“既然来了人间,自然要入乡随俗。”
盛流玉看不到他现在的模样,只是很酸“我怎么不换”
谢长明看着他“鸟不用穿衣服。”
盛流玉听了,反驳道“乌头镇又没什么人,不用再变成那副模样”
店小二敲开门,走进来,端了一碟子点心,放在桌上,说了句“客官慢用”。
早膳的素点心很少,即使把店里的菜式都点了一遍,也没有多少。
谢长明从外面带回一篮新鲜果子,也递到了桌上,慢条斯理地剥果子皮。
盛流玉屹然不动,理直气壮地等待投喂。
谢长明漫不经心道“今日无论是拜见护林真人还是去乌头镇,你都不能用人形,就用昨日那模样。”
盛流玉不会轻易妥协,昨日已是忍辱负重,以后是再不可能的,他问道“凭什么”
剥完皮,谢长明将果子切成一口一个的大小,汁水的甜味逸满了整间屋子。
太甜了,还有略微的酸,盛流玉忍不住皱了皱鼻子,他没有听到理由,谢长明只是道“听话。”
盛流玉拿了一块尝,很好吃,但他并不吃人嘴软,依旧严词拒绝。
谢长明将果子切完摆盘,推到桌子的另一边,其间不小心碰到了扇子,镂空的扇面发出轻微的嗡鸣。
他平静道“如果不用那副模样,你就不要去。”
青天白日,明目张胆地威胁神鸟。
盛流玉气结“你,筑基期的修为”
谢长明头也不抬“抓了你一次,救过两次。”
盛流玉无话可说。
他哼了一声,屈服了,但不是沉默的,还要继续攻击“歪门邪道的手段”
谢长明心情很好,于是还击“记得这次多变点尾羽,要能遮得住屁股。”
盛流玉瞪大眼睛“那么丁点大的鸟,尾羽再多些,就看不出来鸟形了,远远看去,是个踢不动的肥毽子。”
谢长明忍不住笑出声。
盛流玉不再说话,安静地吃果子和素点心。
今日的巨鹿有些没精神,它昨日被迫当马,困于马厩,被人强行喂了一肚子干草,此时可能正处于怀疑鹿生的阶段,走不了数千里,直到日过晌午,才拉到护林真人一煎的住处湖心小筑。
远远看去,千海湖水雾空蒙,小屋若隐若现,只有一个尖顶高高耸立。
通往湖心只有一条小路,一个十多岁的弟子看守在路口。
那弟子皮肤黝黑,面相普通,修为也很一般,倒是十分嚣张,拦着谢长明,不让他进去。
谢长明道“我是麓林书院的学生,此行前来怨鬼林历练,特来拜见一煎真人,有要事相商。”
黑炭弟子重复之前的话“真人有令,无论是谁,一律不可擅入。有什么事,先生自可处置,用不着别人。”
谢长明肩头的胖墩鸟逐渐暴躁。
在他面前,是没有人敢这么说话的。
谢长明伸手,将鸟圈在掌心,小心地安抚他脖颈那一圈的绒毛,笑容却渐渐隐去,扇子也不摇晃了“即使是书院的学生,一煎真人也不见”
那黑炭弟子嗤笑一声,颐指气使道“麓林书院都不过尔尔,里面的学生算什么东西。不要逼我动手,到时候闹得难看。”
谢长明猛地合起扇子,“啪嗒”一声,似乎是不能再容忍下去,转身离开。
小胖墩重新飞回谢长明的肩头。
他歪着脑袋,仔细打量着谢长明的脸色,又伸长翅膀,小心地用侧面的柔软绒毛拍谢长明的肩膀。
谢长明坦然地接受小长明鸟的安慰,直到他拍累了,有些摇不动翅膀才道“我装的。”
小长明鸟的翅膀顿了顿,毫不客气地啄了谢长明一口,没对着露出来的脖颈,而是皮薄肉少的肩膀,还隔着衣服,一嘴下去没捞着好处,反而硌得自己嘴疼。
从湖心小筑到乌头镇,小长明鸟再也没有发出一个“啾”音。
见不到一煎真人是在谢长明的预料之中的。
有麓林书院的学生来这儿的事,一煎真人一定知道,可谢长明把自己演成了别人,却有别的意图。
巨鹿又跑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到了乌头镇。
乌头镇的地方不大,夹在云洲与夷洲之间,是个狭长的形状。日头还未落下,整个镇子却没有多少光,一切都很冷清,四周寂静无声。镇中心在靠南的地方,镇上都是黑瓦白墙的旧房子,空了许多,隐约有几户人家,人却都躲在家中,也不出来。那些人听到急促的鹿蹄声,知道来了外人,要么从窗户缝隙里偷看,要么在远处望着,他们的目光很冷,却在笑着,有种很古怪的意味。
镇上没有多少开门的店,即使是有,也都破破烂烂,连坏了的招牌也没修。唯一的一家客栈却很体面,兴许是来往的行商络绎不绝,都需要住宿,所以客栈收入颇丰,在一群濒临倒闭的小店中鹤立鸡群。
谢长明走进客栈,大厅空落落的,只有一个打瞌睡的跑堂了。
掌柜一见到人,立刻迎了上去“客官,要住店吗这方圆百里内,只有我们家的屋子最好,也最方便”
谢长明神色从容地点了下头,随意地用扇子点了点柜台“要一间最好的。”
掌柜喜出望外“好,一定给您选最好的”
谢长明瞥了一眼,看到头顶上的房梁上有一只黑色蜘蛛,个头不大,却有密密麻麻,数不清的腿。
这样多的腿,织出来的丝也有很多,所以整个房顶、房角,只要能布丝的地方都布满了蜘蛛网。
谢长明跟着掌柜来到二楼,推开门,这间房要比昨日在汛阳住的那间还要好。
可价钱却不足汛阳客栈的十分之一。
谢长明要演浪荡公子,于是挑剔刻薄地打量了一眼,嫌弃道“里面竟然有蛛网,都多少天没打扫过了这样的屋子,我是住不了的。”
掌柜的愣在原处。
谢长明要走。
掌柜的立刻道“公子,公子,我马上派人打扫”
一转身,朝楼下大吼“小三子,快上来为客人做事”
谢长明不为所动,三两步退出房间,看了一眼窗外“天色还早,赶一赶路,想必也能去别的地方。”
掌柜急得满头大汗,几乎是恳求了“公子,现在都快要冬天了,路上那么冷,哪里值得您赶路别的地方有的,咱们这儿也有,要想赌钱,我来坐庄,让我家婆娘陪您打牌。”
他的话一顿,又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道“就是要女子,这儿也是有绝世美人的。公子如若不信,可以随我一观。”
掌柜的话音刚落,一股妖风破窗而入,差点把他掀倒在地。,,,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