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作话不记字数不算钱上章补的字数,防止大家没看到重新在作话贴一下
第二日清晨,天还未亮,盛流玉尚在睡觉的时候,许先生敲开了朗月院的门。
东边住着阮流霞的那间屋子依旧被重重把手,他们在院外的梅花树下说话。
许先生的脸色苍白,眼下青灰,大约是一夜未眠。
“一个好消息,阮流霞中的毒果真如你所料,已经有了解毒的法子。”
谢长明点头。
这件事至少能够证明,那时的周小罗说了真话。
可真话不一定代表着是善意的。它可能只是想要混淆视听,让人误以为它是无辜的,至少还处在混乱中,不会立刻就被断定为死罪,还有挣扎的机会。
也有另一种可能,周小罗的确还在和外来的入侵者斗争。
许先生道“周小罗是个很胆小的小女孩,我和她每个月要见两次,三年来,每月如此,也不算熟识。昨天我观察了她一夜,总觉得也许她还有本来的意识。”
谢长明道“你从前不是说,降临是不可逆的,开始即是结束。”
许先生自嘲道“也许正因为我不了解她,所以被表象所欺骗。”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天光未明,现在是最暗的时刻。
谢长明知道他有话要说。
许先生是个很谨慎的人,之前也有说过降临的事,但或许是真假掺半,模糊了许多事,因为他并不完全信任谢长明。
许先生道“除了三年前的一煎道人和周小罗,在此之前,我遇见的,能够确定的有三个降临者。”
他跳过了第一个人,直接说起了第二个。
“第二个是夷洲天何派的掌门人,天何派与魔道勾结,为祸人间,人人得而诛之。当时我也去了,那位掌门人恰好死在我的面前,我看到有两缕交缠的神魂,其中一个迅速消散,只留下另一个。有人审问剩下的那个神魂,发现那只是一团无意识的灵识,什么也不知道。那人死后,我去查了他的生平,有询问了他的许多弟子、同辈,隐约有些感应。”
应当是从这时开始,许先生开始调查这件事。
许先生咳嗽了几声,又平静道“后来,我又查了许多与魔族勾结,或是坠入魔道之人,总觉得是相似之处,却也寻不到证据。”
谢长明道“破绽只在死亡的那一瞬出现留下原身的神魂而不完全吞噬的原因,大概是怕死后被人发现马脚。”
许先生道“你猜的不错。而第三个人,是我认识的好友的妻子。他也是东洲人,我们同是修仙世家,自小熟识。后来我家出了意外,才渐渐断了联系。那时他家一门在外有三位城主,两位掌门,家中有三位长老,加上族长,统共九个大乘期修士,可谓风头无二。他是家中嫡子,天赋卓群,年少时被人认为是千年来最有可能突破大乘,达到渡劫期的人。”
他的话到这一顿,露出一丝很轻的笑,像是怀念“这些都是我听说的,他如何的天才,也都是后来在信中和我炫耀的。之后再与他联系的时候,他已经与家中的侍女私奔,也就是他的妻子。他的妻子没有修炼的天赋,再多的丹药,再好的心法,也不过能修到金丹。所以他也立誓不再修炼,绝不成仙,寄情山水,最后同生共死。周围人都以为他疯了。”
谢长明沉默地听着。
许先生继续道“他几乎与修仙界的人全都断绝了联系,和妻子浪荡人间,因此只与我书信往来,并不见面,如此倒也很好。直到几年后,我收到他的一封信。”
“他们有一只仙鹤,一头凡间的白马。忽然,白马不再亲近他的妻子,没过多久,白马就老死了。明明吃了那么多灵草仙丹,却比普通的马还要老得更快。他在信中说,每一时每一刻,眼前这个人都和从前没有任何区别,可我知道,它不是她。它用着妻子的皮囊,会做一样的美味饭菜,他也没办法真的杀了妻子,因为除了他的感觉,没有任何证据。”
“他在信中的最后说,他觉得自己疯了。”
“外人觉得他疯了的时候,他很清醒。可一切如常时,他却快要发疯了。”
许先生低下头,倚在墙上“我收到信,立刻去找他,他的踪迹却飘渺难寻。最后得到的消息是他死于走火入魔,临死前将自己一半血脉和全部修为都传给了他的妻子。他们家的功法隐秘之处就在此,可以亲人间互传,也是家族长盛不衰的秘诀。他的妻子以遗孀的身份回到家中,有了大乘期的修为,又有了血脉,后来继承了族长之位。你该知道他的妻子是谁了。”
谢长明淡淡道“云中一剑花夫人。”
至今为止,花家的当家人还是花夫人。
他皱了皱眉,意识到这件事的缺漏之处。
“它”为何不直接降临花霁雪本人,而要降临修为低微的花夫人,再用走火入魔为借口,让花夫人得到修为。即使有了花家的血脉,以外人的身份得到族长之位,肯定比想象中要艰难很多。如果是花霁雪,想必会一切顺利。
只有一个原因。
“它”无法降临花霁雪。
谢长明道“是有修为的限制吗”
许先生道“霁雪那时才是合体期,而天何派掌门以有大乘期修为也被降临,可见不是修为的缘故。”
谢长明稍加思索,又提出一个可能“是内心动摇了吗”
若是趋向于邪恶,必会有邪恶会找上来。一煎道人便是如此。
许先生立刻道“绝无可能。”
他的语气极为激动,说完灌了一嘴冷风,又咳嗽了半晌。
过了一会,他的气息终于逐渐平和,才低声道“第一个你也能猜到。我的师兄,是决不会动摇的人。”
许先生的师兄,就是早已断绝联系的程知也。
谢长明觉得有点奇怪。以许先生的性子来说,能如此维护的人,想必十分亲密,甚至亲密到了一眼便能辨认出有异的程度。可在程知也被降临后,却没有杀掉他,让他好好地活到了现在。
提到程知也,让许先生这个病秧子心绪起伏过大,咳得没完没了,他轻声道“我从前以为,在被降临的一瞬,结果就已注定,一切都无法改变。可是,周小罗却改变了我的看法。”
谢长明知道,许先生希望这不是一次失败的降临,而是降临本身存在的缺陷,不是只会出现在周小罗身上的奇迹。
可从一开始,在周小罗身上发生的事就与其他人不同。
许先生轻轻笑了笑,似乎在向什么妥协,又似乎是恳求“如果,如果降临真的是可以改变的是真是假,总要试试才知道。”
谢长明点了下头,连他这样的人,都不会戳破许先生的梦。
他没有做不切实际的梦,却一直在做不可能的事。
要在万万生灵中找到那只属于自己的小鸟,他也找到了。
一阵风吹了过来,天上的云也散开了,晨光熹微,屋檐上的冰融化了一点,落下一滴水珠。
许先生又恢复了往常“解铃还须系铃人,别人的降临都是没有来源的,周小罗却不是。传闻是她的父母求神拜佛,才有的神佛显灵。但是当时却没能从她的父母口中问出什么,怕是有所隐瞒。现在周小罗陷入绝境,他们也该说实话了。降临之事不能为人所知,去凡间问他们的事只能托付给你。”
谢长明也没打算推脱。
暂且不论周小罗也是他的朋友,和阮流霞更是熟识。降临、深渊,以及他的多次重生,都难以寻到缘由,他本能地觉得这些事在冥冥之中是有关的。
不过,临走之前,他还有别的事要做。
谢长明道“对了,我听说那只小辟黎被你拎走了。”
许先生道“怎么了那只小辟黎皮毛柔软,性情乖巧,正适合在冬日暖手。我必不可能错过。”
盛流玉并不理会他的话,还是要那只小辟黎。
许先生质问道“你又不喜欢它,要来做什么还有什么正经事要做不成”
谢长明道“给小长明鸟当宠物。让他保持心情愉悦算不算”
许先生愤怒了“这算什么正经事”
谢长明心平气和道“他心情愉悦,我就不用多哄他。此次下山,还能有空查一查那位程城主的事。”
小长明鸟心情愉悦,谢长明的心情也会愉悦,不仅愉悦,还会有闲心余空去做别的事,这是一环套一环的关系。
许先生“”
屈服了。
忽然,屋内传来一些细微的响动。
是小长明鸟醒了,似乎是观察了一圈周围,见不到想看的人,又道“谢长明,你又骗人”
昨夜睡前,谢长明曾说会等他醒来,再一起去处理周小罗的事。可醒来后却见不到人,小长明鸟又生气被骗了。
可大约是才睡醒的缘故,即使是生气的骂人声,也是模糊而柔软的,很可爱。
许先生不禁咋舌“好娇的小鸟,难怪你这么惯着他。”
谢长明正往窗边走去,闻言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你不许听。”
鸟听了感觉真可怜,穷人并不知道富鸟的人生是怎样的。
想了一下,感觉坚持日更有点难,以后每周更六休一,不定期请假一天,如果每周因为不可抗力请假多于一天会双更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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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
谢长明推开窗,他的身量很高,微微弯腰,才能透过窗户看到屋子里更远的、被遮挡住的地方。小长明鸟坐在床上,头探了出来,温暖的晨光落在他的脸颊上,落下一个模糊的影子。
是谢长明的倒影。
盛流玉偏过头,眯了一下眼,看到窗外站着的谢长明。
他的金色眼瞳缓慢地眨了一下,像是融入了光,似乎需要一段用于辨认的时间。又立刻从床上跳了下去,轻轻落在地面。他没有穿鞋,露出一双裸着的脚,和一小截白且瘦的踝骨。
他往窗边走去。
屋里很暖和,火炉里烧着最好的炭,地上铺满了厚实的毯子,所以谢长明没有制止小长明鸟。
这些都是盛流玉回来后布置的。
陈意白曾进来过一次,原来的寒窑冰窟如今模样大变,大肆批判里一番谢长明行事不端,不能坚守道心,享受人间奢靡生活,修为怎么能继续提高
盛流玉坐在地毯上磨翡翠珠子,听了陈意白的话也没有生气。
陈意白走后,盛流玉放下珠子,轻轻道“真可怜。这算什么奢靡日子。”
当时谢长明正在喝茶,闻言呛了口水。
若是从前,这样的生活足以当谢小七的饲主。可要当富鸟的饲主,大约还需努力。
盛流玉走到窗户边,仰头看着谢长明,问道“你怎么在这”
谢长明不动声色地偏过身,挡住了光,也遮住了冷风和雪。
他俯下身,与盛流玉平视,解释道“刚刚许先生来了,说了周小罗的事,今日我要下山去找她的父母询问当年的事。”
盛流玉闷闷的“这样啊”
谢长明道“另外,还从许先生那里讨来了一只辟黎。”
盛流玉“唔”了一声。
辟黎也不能使他高兴。
谢长明笑了笑“那小玩意已经被许先生要去了,讨来是要代价的。所以你要和我一起去做苦力,下山找人了。”
谢长明知道小长明鸟一贯记仇,又很要面子,从前就和许先生不对付。虽然肯定要同自己下山,却决计不愿主动。
所以,他已经提前找好了下台阶的理由。
为许先生做事,盛流玉是很不情愿的。但涉及到人命,又讨到了好处。最重要的,他本来就很想和谢长明一起出门。
盛流玉决定忍辱负重,勉为其难地点头。
这次下山紧急且重要。半个时辰后,两人已到了山门,临走前,谢长明也得到了他想要的那只被他捉回来的小辟黎。
小辟黎以为谢长明是它的新主人,想到谢长明的冷酷无情,很是伤心难过,浑身透着丧气,奄奄一息,僵硬得宛若一只死猫。
谢长明拎着它的脖子,塞到盛流玉怀里。
盛流玉很少接触活物,第一次抱猫,有点手忙脚乱,很小心地摸着辟黎柔软的长毛,又问“它怎么不睁眼”
谢长明轻轻敲了它的小脑袋“长明鸟盛流玉,你的新主人。”
说完,从芥子中拿出一艘巴掌大小的船,一落地,骤然变换成十尺长的小舟,悬浮在地面上。
这次不用再伪装成普通人,所以也不必指鹿为马,再委屈那头巨鹿了。谢长明拿出在书院藏宝阁买的这艘小舟,虽然与盛流玉搭乘的仙船不能相比,价格在寻常人看来已很是昂贵,每次启动,又要扔进上百灵石。
谢长明先走上去,又伸出手,将盛流玉拉上来。
待盛流玉站稳,谢长明便扯开船尾的风帆,风帆一散开,立刻无风自动,小舟冲上了天际。
盛流玉站在船头,看着清晨的云霞,如彩带般散落在小船两侧。
他怀里抱着小辟黎,与方才不同,现在的这只小辟黎像是一团柔软的、温暖的、半流动的,可以随意摆弄出想要形状的年糕。
才开始得知自己要给别人当宠物,小辟黎很是愤怒。可得知盛流玉石长明鸟,它又迅速屈服。
但凡是灵兽,都是很向往神兽长明鸟的。
何况屈服给长明鸟,并不算丢脸,甚至很荣幸,于是便更加心安理得。
小辟黎自觉是神鸟的宠物,身份与以往的孤苦灵兽大不相同。神鸟高贵,它也猫仗鸟势,不用怕可恶的谢长明,便不再委屈自己,在盛流玉的怀里抬起头,朝谢长明恶狠狠地喵了一声,
谢长明不以为意“这么凶。凶一点也不错,知道护着主人。”
辟黎没什么大本事,就是滑不溜秋,最擅长逃跑。又能拉人入梦,到时盛流玉遇到危险,辟黎能够将敌人拉入梦境,有一瞬的失神,都足以致命。
谢长明又想,有他护着,盛流玉不会遇到危险。但有只辟黎在,总归是有备无患。
越过麓林山脉后,风向有变,谢长明走到船尾,调帆的朝向。
盛流玉低头,轻轻拍了一下小辟黎的脑袋“不许凶他。”
小辟黎很不服气,委屈地喵了喵。
盛流玉似乎听懂了,将它放到桌上,不再抱着,冷淡道“再凶就不要你了。”
他想要一只辟黎,是因为要研究不一样的幻术。他喜欢这只小辟黎,因为是谢长明送的。
小辟黎听了盛流玉的话,宛如晴天霹雳。
世上竟有如此残酷残忍难以理解之事。
难道它一只灵兽小猫,竟不比两脚兽可爱吗
凭什么
它不服
但势比猫强,小辟黎跳下桌子,委委屈屈地去蹭盛流玉的小腿。
谢长明走向船头时,远远地听到一鸟一猫正在说话。
“知错了吗”
“喵。”
“悔改了吗”
“喵。”
他走了过去,问道“它挠你了还是拉你入梦了”
盛流玉重新抱起敢怒不敢喵的小辟黎,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们坐在一叶扁舟之上,遥望烟云之下的风景。
越过繁华拥挤的少海城,有一处早开的桃花林。
山下已经快要春天了。
可麓林山上的冬天总是格外长,格外冷。
谢长明想好了,等在书院读完书,要选一个有山有水,又安静,却离城里不远的地方,置办好房产,在那里可以好好的养鸟。
小舟行了半日,到了夷洲中部,一个叫留春的小县城,也是周小罗的家乡。
谢长明将船停在城外的荒山下,和盛流玉一起往留春县走去。
离城门处不远的槐树下搭了个棚子,摆着茶水摊,灶上热着些馅饼,摊子后面站了位矮矮胖胖的大娘。
那大娘吆喝道“送茶水喽”
谢长明的脚步一顿,朝那边转去。
盛流玉问他“你要吃茶吗”
谢长明道“不吃。问点事。”
他们说话的声音很低,连怀里的辟黎都要竖起耳朵才能听清。
那位大娘看到他们朝这边走来,远远道“你们是要问什么”
盛流玉的脚步一顿,很疑惑。
谢长明替他问道“大娘知道我们是外地来问话的吗”
大娘抬头瞧着他们“若是有你们这样俊的后生,方圆十里内都要传遍了,我却不认识,肯定是外地来的。你们看起来也不吃茶,来这里不是问话又是什么”
谢长明道“大娘所料不错。我们是想问周小罗的父母还住在城中吗”
大娘有些惊讶“周三家吗他们家是卖豆腐的,我倒很相熟。多年前的那件事几乎传遍了,我至今也没忘掉。她父母说是天神显灵。后来,据说那小姑娘去接去修仙了。你们也是也想问他们是怎么求的吗这么多年也有很多人去那个水神庙求了,也没什么结果。”
谢长明问道“那他家在哪”
大娘看着这么俊的后生,没忍心拒绝回答,又苦口婆心,让他们不要浪费时间。人生在世,与其祈求神佛,倒不如自己努力。
谢长明道了声谢,又问道“最近豆腐店开门了吗”
大娘愣了一下,回忆良久“开了吧,每日似乎又没开我的年纪也没大,怎么都记不住事了。”
谢长明微微皱眉。
临走前,大娘才道“若是旁人,我是不送茶水的。但我远远看过去,你们生的那么俊,想要仔细瞧瞧你们两个后生的模样,才愿意的。”
又对着盛流玉道“特别是这个后生,生的”
一时间,口灿莲花的大娘竟也卡了壳,不知该说什么才配得起盛流玉。
盛流玉抱着辟黎,后退了一步。
谢长明看着好笑,再次道谢,领着盛流玉溜了。
待走远了,谢长明才对盛流玉道“俗世与修仙界不同,大娘并不是有意冒犯。”
盛流玉轻轻哼了一声“我知道。再说我难道是那种不通情理的人么”
谢长明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自然不是。”
城门处有守卫检查户籍,两人隐藏身形,直接走了进去。
夷洲多山,多雾障,留春县也是建在山脚下,远远看去,一道绿痕映在半空,山体合抱,几乎将整个小城笼罩住。
此时是下午,没有早市晚市,街上空落落的。周家的豆腐店在小巷深处,平日里将豆腐挑出来卖。
谢长明找到那家豆腐店,敲了几下门。
没有人。
谢长明稍一用力,推开了门。前厅是空的,堆满了灰尘,似乎很久没人来过了。他们继续往前走,穿过小院,又推开内院的门。
谢长明走进去,忽然闻到一阵浓重的血腥味。
盛流玉落后一步,还没来得及抬头看里面的情况,就被人遮住了眼,眼前一片漆黑。
那人的皮肤有些粗糙,掌心有一道很深的伤痕。
他知道是谢长明的手。
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猫叫,似乎是被吓到了。
盛流玉听到谢长明用很轻的声音道“脏得很,你不要看。”,,,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