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会结束后好几天,姜月皎的梦里都是同样的场景。
漆黑的夜空下,不断旋转的舞步。
还有他仿若幻觉一般的低语。
在姜月皎第三次把热水倒在桌子上之后,球球终于忍不住了。
“主人，您的理智线已经急剧下降，作为您贴心的智能助手,我不得不提醒您——”它的语气认真，姜月皎也不自觉坐直了身体,老老实实听球球的教训。
“凌燃,就是个祸害。”
球球闪烁了一下，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继续道：“开学前的战役赛还有一周就要开始了,按照您目前的智力水平,胜率只有50234。”
姜月皎拍桌：“你也这样认为对不对！”
球球：“？”
姜月皎认真：“美色误人！”
有凌燃在身边,谁还有心思去想别的事,每天想起这个人，这个名字，就能满足地开心一整天了。
完蛋了。
主人这个样子，怎么能学业有成，回去继承瑞斯达族的亿亿亿亿亿万家业？
姜元帅一定会认为它这个智能助手严重失职。
球球使出了杀手锏：“战役赛的奖品非常丰厚，虽然最终的决赛是分开对决，但是表现出色的人可以获得更高的分数,不仅能在期末成绩上加分，最关键的是可以获得欧德瑞安族新研发出来的——”
它的语气神秘起来：“最安全稳定的精神修复剂。”
“对有精神创伤的星人作用是最大的哦。”
刚刚还在桌上就着水渍画圈圈的姜月皎立刻清醒了过来：“是不是挑战骆安卿,就可以得到更高的分数？”
球球：“他是上届和上上届的最佳指挥官,这是当然的。”
姜月皎：“球球,先发消息给骆安卿，然后立刻，马上，给我安排指挥训练！”
得到那边确定的答复，姜月皎登陆了军事模拟系统，把自己关在球球调整过的地狱难度训练室里没日没夜地训练了三天。
高强度的精神训练带来的是如山一般的疲惫感，每天都是倒头就睡。
而这样的努力也很快得到了效果，她明显感受到自己对于操作的掌握和实战经验多了很多。
离战役赛还有一天，奇怪的是，这几日她虽然忙碌，但是凌燃那边也没了消息。
好像那天的舞会，真的只是她幻想中的一场梦。
姜月皎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就找去了凌燃的宿舍。
宿舍的会面电话是程令烛接的，往日看上去飞扬跋扈的程大少爷似乎有些疲惫，一头火红的短发乱糟糟的，半睁着眼睛看了眼屏幕上的小姑娘，才强打起精神来：“你来的正好。”
视频里的他点开了门禁系统，回头看了一眼，从姜月皎的角度，并不知道程令烛看的是谁。
“快把你家这位拉走吧。”他挠挠头，“我可照顾不下去了。”
姜月皎上了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正在地上捡垃圾的程令烛。
他微微抬头，把手里的垃圾随手扔到垃圾桶里：“哦，清洁机器人被你家这位能量异常波动给干掉了三个。”
“这几天睁着眼睛睡的觉，就怕一不小心被他给结束了我伟大而传奇的一生。”
姜月皎往里面走了几步，床上躺着的男人又一次恢复了她曾熟悉的苍白的脸色，好看的眉毛痛苦地皱在一起。
床上还残留着精神利刃暴动过得痕迹。
她心下一惊，坐在床边，伸手就去探测凌燃的温度。
程令烛“哎”了一声，还没来得及阻止，却看见姜月皎并没有受伤：“我估计你们是绑定了系统吧，要不然姓凌的计算力怎么跟长了眼睛似的不对你动手？”
他的体温不高不低，从她的手心，只能感受到他皮肤的温热感。
“他这样多久了？”
程令烛偏头：“一天？”
姜月皎知道这件事不能怪程令烛，但凌燃的身体很特殊，长庚正在快速改造的过程当中，任何微小的异常都可能造成极其严重的后果。
程令烛坐在椅子上，修长的双腿交叠：“这可不能怪我，我早就想叫你过来了，喏。”
他看了眼床上的人：“他不让。”
“当时他暴走的样子可太吓人了，好像我给你打一个电话，就要把我切成七块一样。”
“你可别让他死了，”程令烛也知道凌燃的情况像是共生星球出了问题，原本还好好的人，突然出现这样的症状，显然是不正常的。
他嘟囔了几句：“这人收了我的钱，课还没讲完啊。”
姜月皎点点头：“谢谢你照顾他。”
她握住凌燃的手，闭上眼睛。
似乎察觉到她的靠近，一直昏睡的凌燃微微收紧了些手心。
眉头的痛苦也散去几分。
系统再次扫描过长庚的状况。
然而刚刚穿过浓密的大气，她就吓了一跳。
原本是地狱一般皲裂修罗的世界，此刻仿若上古的洪荒时期，遍地都是白色的巨浪，携带着风和倾盆大雨，将地面淹没在幽蓝的水地之下。
正常星人的改造程度都是漫长而微小的，因此在出现任何问题，都可以迅速地纠正过来。
然而她s+的系统却能短时间完成这些事项。
按照她原本的计算方案，在降低气压和温度之后再来平衡水的时间还有三四天，然而她却忽略了这二者降低的后果——
水的逸散速度和大气的降雨因素。
气压降低，温度降低，带来的不仅是这两项数值的变化，同时也会影响到降雨。
大量的降雨和水元素的减缓蒸发，才导致了长庚上洪水灾难提前来临。
原本的水资源储备站能减缓水量的速度非常有限，如果想要控制住大洪水，必须大量透支精神力，兑换更多高级的设施，即便是将她的计算力抽空，超负荷运转大量的电解处理站和洪水疏通，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电解处理站和水源疏渠是更高级的水控制设施，前者将水分解为氢气和氧气，氢气作为其他设施运转的能源，从而减轻她的计算力压力。
后者疏通水道，防止大洪水肆虐。
但即便是透支计算力，她也无法使用最高级的人造冰川设施，这是优先级计算力才能使用的设施。
凌燃能不能支撑过这段时间，是最关键的。
从长庚的系统空间退出后，姜月皎的脸已经白的和纸一样。
程令烛回过头就吓了一跳：“这病还会传染吗？”
要是两个人都晕倒在他这里，那他岂不是要照顾两个人？！
等等，他是来师凌长技以制凌。
不是来当护工的啊！
好在姜月皎虽然虚弱，但还没有和凌燃一样到失去意识的地步。
她联络医疗中心，给凌燃订了一处医疗舱。
程令烛将人送上车，这才松了口气。
他看得出来，两人既然绑定了系统，凌燃的星球一定是她在改造。
不想让她知道，以为自己可以挺的过去。
是怕她愧疚吧。
没想到自己还能在这里吃一口狗粮。
程令烛打开通讯群，叫一群新生上模拟系统，准备继续给他们“上上课”。
这几天给凌燃端茶送水的，搞得他过得很憋屈。
群里顿时哀嚎一片。
……
凌燃睡着的时候，呼吸还有些急促，漆黑的睫毛在苍白的肌肤衬托下格外显眼。
姜月皎守在他旁边，轻轻触碰他身侧的手指。
没有发烫，也没有骇人的冰冷。
温热湿润。
让她想起那天舞会上他的呼吸。
那大概是她为数不多离他那么近的时刻。
长庚星的环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再是那个恐怖的炼狱，她消除了长达几十秒的雷电，金色而充满毒气的云层，却带来了铺天盖地的洪水。
凌燃的计算力也在飞速地增长，但十分紊乱和不稳定。
这是她的失误，也是她最害怕的地方。
即便是陷入了昏迷，依然倔强地不愿意见到她？
是因为不信任，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从一开始的愧疚到现在的害怕。
盼望着他醒过来，却又害怕他睁开眼睛，害怕在他眼里看到厌恶和尴尬的情绪。
伸出去触碰他的手也缩了回来。
医疗程序在运行中，可以保证他的计算力短暂稳定，而长庚上对她精神力的大量消耗，也让她很快产生了疲惫的感觉。
最后，她趴在浅白色的床边，沉沉地睡去。
睡眠只持续了半个小时，整个夜晚，都是在半睡半醒中度过。
一天两夜，她一直守在这里。
好在长庚的情况终于得到了稳定。
星球上的大洪水开始渐渐退散，汹涌的浪潮不再肆虐整个地表。
但凌燃依然没有醒过来。
“主人，您需要休息。”就连球球也着急起来。
姜月皎只是浅浅笑了笑，这几天球球已经提醒过她很多次，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体到了极限，但看不到凌燃醒过来，她就无法放心。
“主人，您需要休息！”
球球刚准备开启强制休息模式把人带回去，就被姜月皎切断了能源。
它的能量源的开启权限在主人手里！
wtf！！
等等，球球不能说脏话qaq
关闭球球的能量之后，病房里安静得多。
姜月皎抬头，看见凌燃的模样。
他睡着的时候，脸色依然有些苍白和虚弱，却少了很多清醒时候的锐利和棱角。
还有那些令人心疼的眼神。
显得沉静而浅淡。
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微抿成直线。
锁骨上的风暴仿佛静止了一般。
他会好起来的。
她又悄悄地牵起他的手。
她也就只有趁他睡着的时候，可以做这些事情了。
牵着他的手，静静地守在他的床边。
看着他柔和的脸部轮廓，长长的睫毛随着浅淡的呼吸轻轻颤动。
还有他掌心的温度。
真实又虚幻。
直到她睡着了，那蝶翼般的睫毛才缓缓抬起，雾气散去，金色眼眸半阖着。
感受到手心的触感，凌燃微微侧目，才看见小姑娘趴在旁边睡着了。
他检查了一下计算力，数值已经趋于稳定。
而长庚上多出来的设施显然已经超过了她的承受能力。
手环上的日期显示，他已经昏迷了好几天。
她眼底的青黑……
是一直守在他旁边吗？
凌燃轻轻坐起来，低头看着她。
宽松的病服袖子落下，穿在他身上显得有些松垮。
即便是睡着了，依然可以听见她微动的唇边逸散而出的碎语。
“对不去……对不起……”
她没有做好，是她的失误。
是她让他生病了。
他的手掌原本向上，而她娇小的手心落在上面。
凌燃垂眸，收敛手指，将她的手掌完全囊括在其中。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弯下腰，在她手背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他的声音低哑：“是我的错。”
因为不想让你担心，所以没有告诉你。
你已经为我做的够多了，以后的时光，换我照顾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