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店就是招待食客的地方,不管有钱没钱,来者都是客。袁圆见老太太和小孩子面黄肌瘦的模样,已经猜出他们所在位面的状况。
祖孙几个的性格挺招人稀罕,老的狡黠圆滑,几个小的饿得小脸只剩窟窿似的大眼睛,但眼里有光。
轮到刘桂英不好意思,“闺女啊,俺不是来砸场子的,有口饭吃就成,哪怕给点窝窝头,就点白开水也行,贵的实在吃不起,再说家里人都在饿肚子,俺们在这大吃大喝,哪能吃得下啊。”
“我明白您的意思,您带孩子过去坐,吃的一会就给您端上来,桌上有我做的豆酥糖,您和孩子先吃几块垫垫。”袁圆笑着表示不介意。
刘桂英舒了一口气,这玄玄乎乎的位面餐馆任谁听了都不放心,反正没活路了,豁出去试了一把,没想到一闭眼再一睁眼,钻了个门洞就到了,好像真不是黑店,桌椅板凳看起来挺平常的,不过有的家用摆件她见都没见过。
超出理解范围的东西不要浪费精神去寻根究底,他们就是来吃饭的,嗯,只吃米饭。
几个小的没怎么放开,规规矩矩不敢乱动。就算再淘气的小子,碰到这样的事,也只剩敬畏。
快一天没吃饭了,孩子们盯着桌上的豆酥糖流口水,没敢伸手拿。
刘桂英叹了一口气,一人分了一块,叮嘱道“虽然不要钱,咱也不能多吃,吃一块就够了,一会有大米饭,你们想想,打从去年过年起,咱家吃到过一口大米饭没今天你们有口福,跟着奶奶过年了。”
“嗯嗯嗯,奶奶是咱家最厉害的人。”狗蛋和铁蛋眼里的奶奶比保家仙还厉害。
“奶你也吃。”猫蛋是行动派,拿起一块豆酥糖塞到奶奶嘴里。
原本没打算吃糖的刘桂英,只好把糖吃掉。哎呦喂,这糖也太好吃了,一进嘴里就化了,外面洒的应该是黄豆面,豆香味真足啊,一点都不粘牙,又酥、又香、又甜,怪不得起名豆酥糖。
几个孩子含着糖,舍不得用牙咬,可豆酥糖偏偏跟他们作对,不等嚼,就化在嘴里,徒留意犹未尽的遗憾。
就算再想吃,也没不知好歹,大吃特吃,吃一块尝尝味就行了。
糖都能做的这么好,大米饭闭眼也能煮好,祖孙三人对接下来的大米饭充满期待。
袁圆怎么会只给客人对付大米饭本来想赠点好的,结果跟886沟通,除了少量可赠送的小食,餐厅食物不能要价过低,且系统拥有最终定价权。
也不能真就来个大米饭配卤子,那她跟个电饭煲有什么区别
袁圆想到了一种美味且廉价的食物,泡饭。
泡饭一度是沪市人家的早饭首选,草根美食,随寒素时代而生,成本低廉,很适合给外面的祖孙当晚饭。
做法看似简单,其实也有一定讲究。
汤底袁圆用的是片酱鸭剩下的鸭骨架,米饭用的是冰箱封存准备用来炒饭的冷米饭。
砂锅注水,鸭骨架剁碎和米饭一起入锅,开大火煮沸。
煮到骨架散开,饭染酱色,再转小火,盖上盖子焖煮片刻,泡饭即成。
泡饭的饭不同于粥米,既不粘也不稠,吸饱汤汁,柔韧饱满,颗粒分明。酱鸭骨架泡饭,有酱鸭的酱香,骨架化汤的奶香和终极的饭香。
大大的砂锅端上桌,刘桂英瞪大眼,“小老妹儿同志,咋还有肉俺还以为弄点大酱给俺们沾点咸淡就行了。”
“鸭架就是卤子,不要钱,这个在我们这叫泡饭,在你们那我给起个名,叫打卤饭怎么样不贵,你们放心吃。”袁圆给客人一人盛了一碗,叮嘱孩子们烫,吹凉了慢慢吃。
孩子们等不及,小嘴鼓起猛吹一阵,稍稍一凉就开始虎吸泡饭,一碗打卤饭吃出了嗜血小兽的凶悍。
铁蛋和狗蛋的牙齿像小狗一样锋利,连筋带骨的鸭架被悉数咬碎,嗦了又嗦,嗦出曲曲折折的香。小女孩猫蛋也不逞多让,像跟饭有仇似的,恨不得把盛饭的碗也嚼吧嚼吧吞了。
刘桂英看孩子们吃得香,端起属于自己的那碗,带着酱香的饭粒又烫又软,一碗喝下肚,在山上沾染的寒气顿时消散一空,浑身暖融融的,舒服,太舒服了。
一时间屋里只闻吞咽声,连吃两碗才放慢速度,刘桂英祖孙四人如久旱逢甘霖的沙漠旅人,空虚许久的胃,被江南的汤汤水水饭饭温暖着,熨贴着。
看祖孙几个吃得香,袁圆跟着高兴,这比在五星级酒店给那些有钱挑剔的食客烹制昂贵无比的菜肴的成就感大多了。
想起一句爷爷的口头禅,“食物不分贵贱,只分好吃和饱吃。”
一人连干四碗,连刘桂英也敞开肚皮,吃了个痛快。她的精明足以了解,泡饭出货,半斤饭能煮出一大锅,这样吃很省饭,而且对他们这些饿久了人来说,这样吃也最养胃。
祖坟冒青烟,她刘桂英这辈子竟然会有这样的奇遇
吃得饱饱的,孩子们兴奋起来,自来熟的狗蛋自告奋勇,“小袁姑姑你做的打卤饭太好吃了,我想给你唱首歌。”
袁圆唇角翘起,还是没躲过唱歌,瞧东北人这无处安放的文艺细胞。
狗蛋听到窗外的海浪声,拽起弟弟妹妹来了首大海航行靠舵手,还挺应景的。
调子没起高,打卤饭也不咸,一首歌顺利唱完。袁圆捧场地鼓掌,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宾主尽欢。
吃也吃了,唱也唱了,跟头一回上人家做客一个道理,赖着不走该招人烦了。刘桂英也惦记家里,准备告辞,经袁圆提示,走到冰箱显示屏前结算餐费。
886换了身装备,变成穿正装的餐厅经理。
为什么这个方块里的人会跟她同步交流,刘桂英见怪不怪,神乎其神怎么啦超出常理又怎样只要吃进肚子的东西是实实在在的,她万事都能接受。
“同志,这顿饭俺要付你多少钱”
“餐费二十块。”886自认是个心地善良的好管家,四个人吃顿饭一共才花二十,多便宜啊。
结果对方不领情,刘桂英声音高了八度,“这么贵”
她光顾着心疼,没反应过来这是餐厅所在位面的收费标准。
“同志,这是俺带来的冻蘑,你给算算这筐蘑菇值多少钱”钱是带够了,蘑菇如果能抵一部分饭资,那再好不过。
刘桂英心疼得不行,这地方吃一顿够全家吃好几个月,好吃是好吃,但吃不起,下次不来了。
让刘桂英把蘑菇筐放到冰箱前的电子秤上,886好心没好报,声音冷冰冰,“交易执行886号餐厅所在位面价格标准,野生冻蘑本位面二十五一斤,你带来的冻蘑共计六斤三两,价值一百五十七块五毛。”
“多少钱你再说一遍。”刘桂英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听错了。
刘家河大队霜降之后冻蘑漫山遍野,这两年采得狠了,才少了不少,平时供销社收购价才一毛多点。一筐六毛钱的东西,换了个地方竟然变成了一百五十多,上哪说理去。
“俺如果不用冻蘑结账,用俺们那的钱结账,该给你多少”刘桂英平复了激动情绪,终于意识到,二十块钱饭钱不是家里的二十块。
“你所在位面货币跟本位面货币的兑换比率是1:60,本次用餐需支付033元。”
虽然她家那的精米一毛八一斤,但吃饭需要饭票,人家这饭还带油腥,三毛三真不算多。而且,他们那现在缺粮,饭店不开门,有钱也买不到粮食,这顿饭吃得太值了。
刘桂英脑筋急转,转出一个主意来,“同志,你看这样行不行,俺用俺们那的钱结饭钱。冻蘑呢俺卖给你,钱俺不要,你直接给俺换成粮食好不好俺也不占你便宜,就按照你们这个啥来着对,位面,就按你们位面的价钱换粮食给俺。”
886又来这套这老太太怎么这么会算计。
袁圆差点笑出声,系统bug就是用来钻的,她这个位面餐厅经营者还没开始钻bug,竟然让来自五零年代的老太太抢了先,明明是位面美食系统,被她玩成了位面交易系统。
用意念跟886沟通,“可以换吗如果可以,就换给她吧,横竖我们也没吃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压了价钱,好品质的野生鲜冻蘑,在东北本地市场二十五可买不到。”
886不甘心,“哼,我就是不想她每次都捡漏。”
袁圆的人生观一半受老爷子熏陶,一半受老袁影响,很欣赏刘桂英这样的老太太,“你看看他们祖孙几个的样子,再不吃饱饭就要躺板板了,但她乞求过咱们的怜悯没有她只是不放过一切机会,利用手中仅有的筹码,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这样的人值得尊重。”
886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系统除了结算,不参与交换,位面餐厅的主人可以,袁圆白天让人加急从岛外送了些米面粮油过来,按照冻蘑的总价拿出一部分粗粮和少量细粮交易给刘桂英。
该提醒的还是要提醒一下,别好心办坏事,袁圆问已经高兴地找不着北的刘家祖孙,“带一大袋粮食回去太打眼,你们有地方藏粮食吗”
刘桂英摆摆手,不在意道“小老妹儿同志,俺们来时藏身的山洞是俺老爹死前告诉俺的,别人都不知道,放心吧,俺们那山连着山,这袋大米进了山,好比一颗芝麻掉进大海,保准能藏严实。”
那就好。
袁圆心细,连包装都注意到了。老爷子生前跟所有爱攒东西的老人一样,所有用过的口袋,连同各种各样的绳子,一个都舍不得丢,袁圆在后院厢房的储藏室,找到一个年头久远的面口袋,是普通的粗棉布口袋,上面一个字都没写,用来装粮食正好。
“这种口袋不怎么防潮,粮食您记得好好保存。”袁圆叮嘱。
刘桂英没想到还有意外惊喜,“小老妹同志,这么好的面口袋你就不要啦这口袋拆开,拿东西染个色,都能做件褂子了。”
袁圆边往面口袋里装粮食边解释,“大娘,我们这里一年至少能产生十亿吨纺织垃圾,各种塑料口袋更是多到把大海都污染了。”解释一句显然不够,就十亿这个量词,还有什么是塑料垃圾,袁圆又多说了一些。
刘桂英终于弄明白两个位面的发展差距,连声嘟囔,“这也太浪费了,太浪费了”
老太太最后总结“你们这的人吃泡饭感受到的香,跟俺们吃泡饭感受到的香,绝对不一样。”
是啊,匮乏才珍惜,泛滥降低了幸福感,袁圆颇为认同。
刘桂英没继续往深里想,同人不同命,人家有浪费的资本,他们能吃饱肚子不挨饿就烧高香了。
欢天喜地回到自己的位面,狗蛋第一时间挨揍,“奶,你打我干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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