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风来。
独孤一鹤想要和玉卿久同去寻霍休, 不过却被玉卿久制止了。
霍休经营青衣一百零八楼, 少不得要给自己留一些后招, 如今独孤一鹤被霍天青耗尽了三成内力,又因为玉卿久那雷霆一击而隐有内伤,玉卿久怕这位“她好不容易从自己弟弟剑下保下来”的峨眉掌门又出了什么事,因此还是让独孤一鹤先去那间客栈看看他的徒弟,待到她们这边事了,他再来和霍休清算也未尝不可。
这个年轻人的那一剑已然让独孤一鹤无法将她当做是一个小辈, 习剑之人更习惯用剑说话, 独孤一鹤见识过了玉卿久的剑, 玉卿久在他面前也就有了话语权。
于是最终, 前往珠光宝气阁后山的人,就只剩下了陆小凤和玉卿久。
“阿卿,你说你这要是出了点儿什么事儿, 我该怎么跟叶先生交代啊”自己涉险的时候, 陆小凤可以面不改色, 只是牵扯到了自己的小伙伴, 陆小凤忽然慎重了起来。
他觉得这一次玉卿久初入江湖,有一半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便是因为如此,他对玉卿久就合该有着某种责任。若是玉卿久出了什么事说是他陆小凤没法对叶先生交代,实际上却是他自己都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玉卿久认认真真的看了陆小凤一眼, 最终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道“我师父是讲道理的人。”
陆小凤眨了眨眼睛, 不明所以。
玉卿久继续说道“所以他不会苛责一个武功不如我的人保护不了我的。”
陆小凤有一句脏话想跟您分享一下。
好不容积攒起来的有点儿悲壮的气氛被玉卿久这么一闹,忽然就轻松了起来。陆小凤和玉卿久就这样像出门踏青的两个小朋友,手拉手并没有的向着那传说中的青衣第一楼的所在之处走去。
他们穿过后山的林子之中层层叠叠的小路,那一条路玉卿久越是走越是觉得熟悉,在她很小的时候,她和阿雪是经常来这里玩耍的。
她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熟悉,正是因为熟悉,所以在一座原本不存在于这里的小楼出现的时候,玉卿久忽然叹了一口气。
陆小凤疑惑“好端端的,叹什么气”
玉卿久道“能在闫铁珊眼皮子地下平地起这么一座小楼,他的那位管家也是个人物。”
“他本来就是个人物。”陆小凤理所应当的道“天禽老人的老来独子,天亲们的现任掌门,怎么可能会不是个大人物”
“所以他做着一切,到底是图什么啊”玉卿久继续往前走着,一直到那小楼前的寸许才停下。
这个时候,陆小凤当真变得有些像是一个比玉卿久更早闯荡江湖的老手了,他收敛了脸上的不正经,沉声说道“人所以奔忙,不是为名,就是为利,再有就是为了情。很多事情都不好解释,但是追命、逐利、贪情这三个词,就足矣概括这些这世上所有人性差踏错的动机。”
望着玉卿久,又定定的看了一会儿玉卿久手中的轻重双剑,陆小凤道“名利你都不缺,所以阿卿,这世上之事都不可太过执着,太贪于情,你这样的人若是犯起傻来,真不知道这世上有谁能有能力去阻止你。”
玉卿久眨了眨眼睛,她还有些不明白陆小凤在说什么,不过对于他说的没有人有能力去阻止她,玉卿久倒是颇为不以为然“没关系,我师父总能制住我的。你别看我这样,可是在我师父手底下,我还走不过十招呢。”
陆小凤额没有被安慰到,甚至心底里开始为大安担忧了那按照这师徒两人的武力值来说,他俩急眼了把大安掀个底朝天,又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么
玉卿久不知道陆小凤心中所想,她只是低头细看那地上的石台。
石台上放着两个大碗,碗里盛满了香醇的酒,那酒一闻就很烈,若是酒性不好的人,恐怕喝上一口就要醉了。而就在那两碗酒旁的石台上,却写了一个大大的“喝”字。
陆小凤上前一步,端起那碗酒凑到自己鼻端嗅了嗅,道“上好的梁河大曲,可是不便宜呢。”
他这么说,也是为了告诉玉卿久,这酒里没有毒,就只是上好的酒而已。
玉卿久却是凉凉扫了一眼那放着的两碗酒,道“我却是答应过师父和阿雪,不在外面乱喝酒呢。”
“青衣一百零八楼,这第一楼中最是机关重重,我们还是”听话的好。
陆小凤这样说着,只是他话还没有说完,却看见玉卿久忽然动了。
她抽出自己那一柄雕刻了金灿灿的银杏叶子的重剑,足下轻轻一点,继而用力一抡,那玄铁重剑就这样以开天辟地之势向着霍休的小楼狠狠的劈了下去。
那座小楼原本精致小巧,甚至充满了几分闲散的野趣,全然不似它作为一个杀手组织头目所在的地点的是暗藏血腥。然而在玉卿久的重剑面前,那座小楼却又显得如此脆弱,脆弱到仿佛不能抵挡玉卿久的一击而已。
当然,只是“仿佛”罢了。
玉卿久在自己的重剑触到那座小楼的屋脊的时候便发现了,她剑下的触感绝对不是竹屋那么简单,有什么东西触碰到她的剑身,带来比竹子更大的阻力。
稍微缓了缓,玉卿久便明白,那是这屋中的暗藏机关。那些机关大部分是以精铁所制,虽然其硬度不如叶英亲手所铸的重剑,但是却也并非一般竹屋可以比拟。
玉卿久一招未尽,单膝落地,洁白的手指也按在了地上,吓得陆小凤以为她受了什么伤,于是慌忙走上前去。
玉卿久却只是按在地上略略缓了一会儿,转而低低笑道“有点儿意思。”
逼退手臂上蔓延上来的一点儿酸麻,玉卿久掂了掂自己的重剑,对陆小凤道“退后些,被伤了你。”
陆小凤皱眉“阿卿,你不要逞强。”
玉卿久冲他点了点头,道“我心中有数。”
因为玉卿久一直信用良好,并非行事冲动之人,因此陆小凤想了想,就这样的后退两步,为她让开了施展空间。
玉卿久屏息运气,转而又是高高跃起,将手中重剑重重砸了下去,这一次,玉卿久的力道比方才更重了几分,那一剑到底,破开了这座两层的小楼,一直到触碰到另一个坚硬无比的东西的时候,玉卿久才堪堪停下。
玉卿久飞身后退,那座小楼便向两边倒去。
变故却是出现在这个时候,那倒塌的小楼之中忽然飞射出密密匝匝的箭矢,应当是方才玉卿久触碰到了某处的机关。
而玉卿久此刻若想要再抽剑横档,怕是已然抵挡不住毕竟她人还在半空之中,仓促之下,平常威力十分的剑招,此刻恐怕也只能剩下了七分
陆小凤暗道一声不好,连忙飞身上前,甩出自己的鲜红披风,想要替玉卿久挡下这一波射来的箭矢。
不过有人比他更快一步。
玉卿久只觉得自己的腰身被人扣住,而后自己的后背便抵住了一方宽厚的胸膛。一瞬间,数道青白剑光在他们周身破开,剑气如有实质一般化作了一张大网,那些箭矢只要稍微靠近一点,便会被这剑气搅碎成数段。
便是陆小凤的披风不慎碰到了这青白色的剑气,都被毫不留情的搅成了碎布。而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见一人握住了玉卿久执着重剑的手,向着他身后那小楼一挥。
陆小凤是分明感受到一道剑气透他而过的,那冰凉的感觉依稀还残存在他的肺腑,让他险些不顾面子的惊叫出声。但是他心惊胆战的低头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毫发无伤。
而他转身,方才那还会冒出暗器机关的小楼,这一次彻底碎成了片片。陆小凤细细望去,竟是很难在那里找出比他巴掌大一些的碎片。
这是一剑之威而已
或者说,这真的是肉体凡胎能达到的程度么此刻陆小凤就连那小楼倒塌之后露出的大铁笼子哪怕那大铁笼子里面还装着霍休,他都已经不在意了。抚着自己还狂跳不止的胸口,陆小凤有些尴尬的冲着来人拜道“叶先生,你怎么出庄了”
“有些担心卿卿。”叶英将小徒弟揽入怀中,还保持着那个握着她手的姿势。他倒是没有迁怒陆小凤,哪怕方才那一幕的确看得他心惊肉跳。
握着玉卿久的手,将她的重剑插回剑鞘,叶英对小徒弟板起脸来,皱眉道“我看你是不知道危险二字怎么写,平素也不是争强斗狠的性子,这才出门几日,就染上这种习性了”
玉卿久哪里敢反驳她师父。只能说,她的师父的确是将她养大,也最了解她的人。
玉卿久越走进这个江湖,对这个江湖便越生出几分不以为意来不过是十七八的孩子,在她明白自己的剑法足矣独步武林的时候,虽然不至于狂妄,但是几许张狂却也是该有的。
张狂,又没有什么江湖经验,就难免冒进。
一般这种情况,走过一些路,受过几次伤之后便也能改善很多了。并不是第一次教徒弟,叶英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是他却没有想到,自己竟是那样无法忍受这个孩子伤在他面前。
罢了,何必让她亲自去受那些伤呢卿卿从来都是听话又聪慧的孩子,那些需要用血泪去换的道理,他教给她,不也是一样的么
人心偏颇,叶英忽然就这样无声的妥协。
“师父父”玉卿久顿时就像是被叼住了后颈的小奶喵,方才还张牙舞爪,这会儿却只敢低眉顺眼的去揪叶英的衣袖。
陆小凤被方才叶英的那两手震到,此刻还沉浸在“叶先生下凡真是辛苦了”的感叹之中,并没有看见自家小伙伴这秒耸的样子。不过却有人终于按捺不住,用带这些癫狂嘶哑的声音打断了玉卿久难得的撒娇求饶。
“没错,老夫就是青衣楼主,只是你们知道了又能怎样你们能奈我何”霍休坐在一个精铁所制的大笼子里,手按在了一旁的机关上。
那是可以让他逃脱升天的机关,而外面的精铁笼子经住了玉卿久的重剑考验,她的确劈不开。不过这会儿有她师父父,那可就不一定了。
当然,叶英并不会去劈笼子,他们只是静静地看着霍休按下了开关,然后那本该打开的机关纹丝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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