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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第八十四章
    这一场御前争锋,从上午一直延续到月上中天。抬出去一个屎尿失禁的藩王和两具尸体,洗刷宫殿的水一盆盆由红转清,被紧急传召的人足有一支卫兵小队,从大理寺卿到刚刚从冤案中被释放的布衣,陛下似乎铁了心,要将此案一追到底。

    然而案情未能越辨越明,反而因为麒王和淮王各自不断加入的证据、证人,而显得愈发扑朔迷离。依照麒王的说法,淮王是主谋,该下狱;可淮王证明自己只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小广陵王蛊惑拉下水,他在走私案中拿到的利益,甚至连小广陵王所得的十二分之一都没有,轻罪,可罚可免。

    双方各执一词,似乎都极有道理,而案件的关键小广陵王,在被抬出去之后忽发高烧、口吐白沫,几近神志不清。

    两王在殿上争执得味四起,麒王彻底撕破脸皮,指着淮王的鼻子冷笑“贼喊捉贼”

    不欢而散。

    自始至终,皇帝都没有表态,最后以身体疲乏为由,结束了这场没有结果的审判。

    但也并非全无结果

    淮王被禁足了。

    这似乎是一个信号。起码司马萌自己是如此认为,他是有什么嘚瑟就要抖落出来的性子,和京中狐朋狗友聚会,对自己的遇袭经历、破案过程一番浓墨重彩描绘,七分吹成十分,好似真的“出息”了。

    距离中秋还有三日,京里照例张灯结彩,往年的赏月好去处更是要提前预定位置,连街边小道也被商户早早占了。

    听说今年陛下准备将散落各地的皇亲们都召回京中过节,有的距离远,赶不及中秋佳节,陛下开恩,道可以等,等人齐了,再一同欢聚。

    有幸被陛下点名的大约有二三十人,包括几名就藩的皇子,这些人有的在京中有住处,有的则无,要礼部临时安排,还得符合此人的身份地位,这些人大概还会携家眷家仆,必定是浩浩荡荡的大队伍。

    帝都百姓自然高兴。能一口气见到这么多平日见不着的贵人,是可以吹好久的难得谈资,这些贵人要吃喝拉撒,又是一大笔开支,能赚他们好多钱。

    于是,今年帝都的中秋,四处都装饰得比往年更漂

    亮。

    可惜的是,今年来的商队少了。据说是为了保卫即将入京的贵人安全,没有通过审查的商队都不许入城,这导致许多为了假日专程来赚一波的商人,或在城门外的集市临时交易,或干脆在城外摆摊,各地方言,还有高鼻深目的异域人种,各色货物,奇珍异宝,琳琅满目。百姓纷纷涌出城,于是更多的小贩跟着出城卖吃的喝的,一个从河北道来的中年人在郊外支起一家卖烧鸡肉、烧鸡饭、烧鸡卷饼的小摊,生意火爆。

    人都去了城外,城内显得格外整洁、清净。

    走近了感受这个节点的镐京,便能感觉出,这种烈火烹油般的热闹中,隐约透出一丝诡异的平静。

    在这个时间点,很奇怪的,连最喜欢出去玩闹的麒王,也突然不出门,只在家里逗小王妃、驯金雕玩了。

    三日转瞬即逝,大抵是旨意来得太急,只有离京不远的几位皇亲来了,有的携家眷,有的竟然是孑然一身,只带了一队卫兵和几名仆人,用“时间赶”来作为托词,似乎也说得过去。

    既然是中秋团圆夜,皇家人当然要一块吃顿热热闹闹的饭,各种歌舞杂耍,令人眼花缭乱,时不时有人捧场喝彩,见到许久未见的亲戚,聊起当年的事,皇帝也显得极高兴的样子,被禁足的淮王也得恩赦在今日出席,一副父慈子孝的场景。

    麒王却是始终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仿佛谁都欠了他的钱。只有太子妃夏氏抱着新生儿来席间亮相的时候,他给礼金的时候显得最为真心实意。

    吃了一半,他便携妻离席,那个空出来的就在太子的位置旁边,时时刻刻提醒众人,那案子的事,还没完。

    司马萌牵着梁宝的手在宫里闲逛,今夜有云,一轮圆月时不时被浮动的云彩遮住真容,不由得让他想到如今暗流涌动的局面。

    他其实还可以做点什么。比如让崔心难去治一治那个据说失心疯了的小广陵王,看看他到底是被下了毒,还是真的疯了;再比如想办法窃得淮王和心腹之间的对话,顺藤摸瓜查出其他东西来,又或者办法是很多的,可是司马萌忽然觉得累,他不想再追究下去了。

    他像是说给梁宝,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这片园子我最熟了,以前我爱逃课,被徐相抓住,他罚我在这里跑步,你知道我当时跑了多少圈吗”

    他和梁宝说自己小时候的故事,说他和徐之山是怎么认识的,说他以前有多怕太子,有多喜欢粘着淮王梁宝忽闪忽闪着眼睛,听得认真,哪怕她窝在司马萌怀里犯困,也努力睁眼,非要听完不可。

    司马萌幼时那么皮,故事多得很,哪是一个晚上就能听完的。

    “我喜欢听,”梁宝两只手臂挂在他脖子上,困得眼泛泪花,一双大眼睛雾蒙蒙的,问他,“萌萌,为什么你有这么这么多小时候的故事,而我却没有呢”

    她无意识晃了晃脑袋,似乎很疑惑“我好像,只有最近几年的事情记得清楚,再往前,我的小时候是怎么样的,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萌萌,我是不是很奇怪”

    司马萌将她的脑袋按在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记不起来就别想了,人都是向前看的。记得那么多旧事,除了像我这样没事拿出来叨逼叨逼,还有什么用”

    从小在父皇膝下长大,司马萌对于皇帝的心意有本能的敏感。那道旨意出来,他便猜到父皇心软了,不愿意手足相残,于是决意换个方式处理此案。

    “我以前一直觉得做个特殊的人挺好,现在忽然发现,我只希望自己特殊,根本不想要别人和我一样,我是不是特自私”

    “我甚至不想付出特殊的代价。”

    他说着梁宝不太懂的话,低头一瞧,怀里的人闭着眼睛,呼吸平稳,俨然已睡着。

    “就睡啦不是还吵着要拜月吗”罢了,等她明天早上起来,他看她哭不哭。司马萌用斗篷将怀中人一裹,出宫去了。

    数日后,众多被召回京的皇族纷纷聚集镐京,也有几人称病不归京,皇帝没有说什么,只派了几支使者队伍去“慰问”。

    至于被召回京的皇亲们,皇帝以“朕思念之,不忍再分离”的缘由,将他们统统留在镐京,没有一个能回到封地。

    称病不归京的,数日后,有消息传来,均暴毙而亡。

    皇帝十分悲痛,亲自为几人拟下谥号,又命使者将几人的家眷带回京,他要就近照顾。

    这些身着孝服

    的老幼妇孺入京时,满目白色,但这纯白的底色,却分明是血红的。

    皇帝还没有老,整个大靖都知道了。他尚且有足够的手段和足够的狠心,对忘恩负义的皇室、对有血脉亲情的族人下手。他甚至比年轻时更下得了手、豁得出面子,年轻的他仁善得连血缘极淡薄的皇族也要好好照拂。

    此次大规模圈养皇亲,在大靖历史上尚是头一遭,开了先河,自此,大靖用于分封皇族的境内土地锐减,后来随着琉球太平,海外贸易航道稳定,从商之风大起,皇亲们分到的利益,渐渐从海外来。他们开始不再有自己的土地,也不需要担任职务,成了依靠祖荫的彻彻底底的闲人,连亲王也是如此,不离开帝都不离开王府,谓之“不出閤”。只有极少数的优秀者,从这群面目模糊的人中走出,重新拥有权力和姓名。

    这都是后话。

    秋日又一批青年才俊有幸通过殿试夺得功名,骑马游街,好不威风,这种意气风发的劲头,冲刷掉了死亡带来的阴霾。

    入冬后,睢阳的矿脉探明,设施初步搭建到位,正式开始采矿的消息传来。

    崔心难只在京里待了几日,就又和徐之山踏上了旅途。

    萧灌领了旨意后,回到驻守地,开始招募新人,练精锐,放出线人,探明形势,备船备粮,预备做好来年征琉球的一切事宜。

    她闲下来的时候,偶尔会给陈淄写信,大都是讨论风帆、星盘、船体结构等冷门话题,她知道陈淄感兴趣,事实也是,他每信必回,有时候还一口气连回三封,分早中晚三个时间点达到。估计是他一天不同时间段写的,寄出后又有新想法,于是又写一封。

    不过,当她邀请他来沿海看一看时,他仿佛没有看见这句话,总是避而不谈。

    麒王回府后,吴雪履来找梁宝玩的次数便少了,她的母亲追着来了京城,得知陛下没有给她官复原职的意思,伤心了一阵,后来自己想通,开始给她张罗着招赘。

    秦家小将军被吴雪履tiao戏的事情,吴母不知从何处知晓,打听了秦祯的身世相貌,便扼腕,要不是他生在将门,做赘婿简直完美

    和要驻防的萧灌不同,秦祯的调令迟迟未至,于是他一

    直留在京城,新添了和吴雪履的绯闻,以及吴母说的那番话之后,他和吴雪履本人的交集反而少了。她曾遣人送信向他致歉,大约是为了避嫌,没有亲自去见他。因此,他也一直没有机会告诉她,她送的那幅字,他的祖父很喜欢。

    和上半年戏剧般的风波不断相比,下半年很平静,平静得几近压抑。小广陵王死在狱中,封地也被剥夺,而淮王被禁足后,重新出来,依然广招门客修书,门庭若市,而一贯闹腾的麒王,却仿佛浪子回头一般,一心一意在府中陪他那心智不全的王妃捣鼓奇怪玩意,别说朋友的邀贴,连宫里都去得少。

    这明显不符合麒王风格的作风,显然在预示着什么。

    不出众人所料。

    腊八当日,麒王上了一封折子,请年后就藩。

    皇帝准了。

    京中一时起了议论,被圈住的吴王不算在内,麒王一走,京里只有淮王的地位能和太子抗衡,眼看风向要变。

    哪知过了没几日,皇帝忽然下了一道旨意,要淮王年后一同就藩。

    淮王,大势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张看着是不是有点完结的气息然而并没有,还有个大招没有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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