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烧的晚霞在天边徐徐展开,金色的夕阳之下,四角的院子,黛色的砖墙。一位绝色的女子坐在光的海洋里,玉脸微微上仰,仿佛观天的鲛人。
蒲秀才站在书房桌前,手拿神笔,落笔如飞,一幅玉女图转瞬而成。
画中女子恬静而优雅,眉心似皱似展,仿佛蕴含着偌大心思,让人望之生怜。
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
蒲秀才轻轻地放下了笔,目不转睛地望着画像,这一刻的他似乎已经将全身心投入其中,再也无暇分心了。
“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他的口中轻轻念叨着,似乎是生怕惊醒了那画中女子,所以不敢大声喧哗。
“公子。”
突然,书房门口闪过一道倩影,正是青乔姑娘。
“啊”
蒲秀才惊醒过来,不由得面红过耳,他想要遮掩,又生怕引起误会,竟然是手足无措。
青乔目光流转,已经看到画像,那画中女子自有一股无法言语的灵性,仿佛随时都会活了过来。她的眼中闪动着惊讶之色,虽然早知道蒲秀才心地善良,但是在见到这幅画之时,才知道人家的画功已是出神入化了。
“公子,这是”
蒲秀才面对街坊邻居和官差之时,头脑清楚,应对自如。但是,当着青乔姑娘的面,却是战战兢兢,往日的机灵变通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青乔姑娘恕罪。”
“公子何罪”
“小生见姑娘在晚霞中眺望远方,不由得应景作画,没有经过姑娘的同意,请不要见怪。”蒲秀才深深地一躬到地,道“姑娘放心,此画,此画”
他原本想说,要撕了这幅画,但是目光落在画卷之上,看着那仿若真人一般的画中女子,怎么都无法说得出口。
青乔脸上泛起一丝淡淡红晕,缓缓地道“公子可是要将此画赠予青乔”
“啊,正是,正是如此。”蒲秀才如释重负,连忙点头。
只要不毁掉此画,将它送给青乔姑娘,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青乔缓步上前,将画卷起捧在怀中,微微垂首,玉颈生香“公子,可以吃饭了。”
“啊,吃饭对了,小生这就去做饭。”蒲秀才瞅了眼外面的天色,入眼处竟是一片夜色。
原来他欣赏画作,不知不觉已经很晚了。
掀起衣袍,刚刚跑到厨房之时,却是嗅到了一股饭菜的清香味道,引得肚子咕咕直叫。蒲秀才讶然看去,只见桌上已经放着二菜一汤。
“青乔姑娘,你”
“公子忙碌,小女子就顺手把饭做了,手艺不精,望公子不要嫌弃。”
“这,这样太唐突了。”
“小女子落难,被公子收留,那是缘分。但小女子有手有脚,自当量力而行。”青乔缓缓地道“以后这煮饭烧水,就让小女子来吧。”她抬头凝望着蒲秀才,道“若公子不允,小女子唯有离去一途了。”
蒲秀才连连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
“为何使不得”
“这个”蒲秀才哎呀半晌,才挤牙膏般地道“你在,才像个家啊。”
这句话刚刚出口,蒲秀才顿知不妙,他低下了头,羞愧得满脸通红,却是再也不敢看上一眼了。
厨房中的气氛似乎变得凝重起来,就在蒲秀才心中忐忑,咬牙想要道歉之时,却听青乔柔柔的声音传来“吃饭吧,要凉了。”
听她的声音,似乎并无见责的意思,蒲秀才顿时眉开眼笑,欢喜得仿佛心脏都要爆炸了。
抢先一步拿起了碗,添好饭,摆在了饭桌两侧。
两人一起入席,蒲秀才夹着菜,喝着汤,嚼着饭,看着眼前的佳人,只觉得幸福满满。如果这一刻能够持续到永远,他这一辈子也是知足了。
欢乐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蒲秀才还没回过神来,这一席饭就已经结束了。
他连忙起身,正要收拾之时,却听青乔姑娘道“公子,你真想赶我走么”
蒲秀才一怔,就像是中了定身法一般,再也不敢动弹了。
他坐在椅子上,看着青乔姑娘整理饭菜,清洗碗筷的忙碌身影,恍惚间竟然有些痴了。这样的日子,哪怕是给个皇帝来做,我也是不换的。
院子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响了一下。
这声音极轻,别说此时蒲秀才的精神不曾集中,哪怕他全心全意的聆听,也未必能够察觉。
但是,正在清理厨房的青乔却是有意无意地抬了一下头,她的嘴唇微微蠕动。
“又来了,一个接一个,不烦么”
“姑娘说什么”
蒲秀才没注意到外面的动静,但是对青乔的一举一动却是特别关注。
青乔微微一笑,道“公子,天色已晚,你不想歇息么”
“啊,没错,是晚了,我应该歇息了。”
不知为何,蒲秀才就是感到了一阵倦意上涌,让他想要立即卧倒大睡一场,虽然心中惦记着尚未洗刷,但却撑不住那汹涌而来的睡意。
摇了摇头,蒲秀才不想在青乔姑娘的面前失礼,他站了起来,略微有些摇晃地道“小生这就去歇息了,姑娘再见。”
说罢,他迈开了脚步,摇曳着朝着书房走去。
或许是睡意太浓,所以他的脚步趔趄,仿佛随时都会在半途跌倒。
青乔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歉意,她快走几步,扶着蒲秀才进入了书房,直至看他在书房中的板床上睡下才走了出来。
回到卧室之时,她的眼神慢慢变得阴冷,朝着黑夜庭院中的某处看了一眼,缓缓地道“不知好歹的东西,既然屡次来犯,那就不要怪我手下无情了”
可惜的是,她的这句话太轻,以至于无人听到。
长袖轻飘飘地挥舞了一下,青乔对窗外之时不再关心,而是点亮了油灯,打开了画卷,看着那画中的妙人儿,她的眼神也是慢慢的浮现出了丝丝迷茫之色。
这画中的,是自己么
自己在画中又看到了什么
她想到了秀才,那迷糊的样子惹她发笑,再看看画中自己,一时间不由得也是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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