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校的日子过得平稳且无趣,之前孟妍戴舒宇那对情侣,有事没事还会来骚扰洛络一下,接连吃瘪之后,这周他们就没在洛络面前出现过。
比赛过后的几天里,除了冯婉莹,洛络在班上也交到了不少朋友。
总之,洛络在班上的风评急速回升着。
周三傍晚,蓉城突然落了一场秋雨,随后气温急转直下,终于有了由夏入秋的趋势。
洛络第二天去学校时,特意穿厚了些,将短袖t恤衫换成修身线衣。教室里甚至还有人穿羽绒服,空调也由冷气转为暖气。
上午满课,八点到十点的课结束后,整个教室的人又要急冲冲跑去下个教室占位置。
洛络以前上学的时候就没有占位置的习惯,在她看来,坐哪儿都没差。反正无论是坐前排还是后排,她都不会学不进去。当时洛络的自律能力就不差,更别说现在了。
不过冯婉莹是个总想坐前排的乖宝宝,她自从和洛络同桌一次后,就默认两人上课时已经绑定在一块儿了似的,每次都要帮洛络占个前排的好位置。
十点的下课铃一响,冯婉莹就照例抱着书包冲出教室“洛络,我去占第一排。”
洛络“”
洛络等教室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优哉游哉收拾好书本,不慌不忙往下个教室走去。
快到教室门口时,洛络的手机倏地震动起来,陈阿姨打了个电话过来。
是想问问她今天买什么菜吗陈阿姨偶尔会自己选择做什么菜,但大多数时候还是会询问洛络的意见。
不过陈阿姨怕打扰洛络,她在学校的时候,就没打过电话过来。今天突然打这么一通
洛络呼吸莫名一滞,疑惑地接通电话“喂陈阿姨”
“洛小姐,”陈阿姨的声音中透着担心,“今天夭夭小姐还没醒来吃早餐,我上楼敲过几次门,也没人回应。我怕是不是昨晚突然降温,她身子弱,一个人在家里生病了,您要不打电话问问”
桃夭平常起床时间是八点半到九点,而现在已经十点过了。
洛络不自觉掐了掐手指“好,陈阿姨,我马上给她打电话。”
“陈阿姨,麻烦你注意着手机,
我待会儿可能还要打过来。”挂断前,洛络又补了一句。
她立马拨通桃夭的号码。
电话拨通了,无人接听。
洛络黛眉紧紧蹙起,又拨了一个过去,这次还是没人接。
第三次时拨号时,离上课只剩一分钟左右了,讲台上老师已经准备好t。
洛络焦急地往教室里瞟了一眼,发现冯婉莹坐在第一排正中央,她旁边空了一个位置,明显是留给洛络的。
电话还是没人接。
眼看上课铃随时都可能响起,洛络当机立断,又给桃夭拨了个电话,同时走向冯婉莹“学委,我家里出了点儿事,我下节课准备”
洛络用口型接着说“逃课。”
冯婉莹下意识想问些什么,看到洛络焦急的脸色后,改口道“你去吧,我帮你向老师请假。”
洛络比了个“ok”的手势后,快步奔出教室。
她还没走出教学楼,上课铃就打响了。
这期间她打了无数个电话给桃夭,微信上也戳了好几次,都是没有回复。
“嘟嘟”
听筒里的声音缓慢而均匀,始终无人接听。
洛络原本还抱着侥幸心理,觉得小妹妹是不是睡过头了,现在也抑制不住地慌了起来。
洛络记得,桃夭和她说过,因为平时几乎不会有人联系她,她手机一般不会开静音。
不开静音,这么多个电话都没人接,是不是
洛络不敢多想,巨大的恐惧几乎将她湮没,无数个画面在洛络脑海中炸开。
火光冲天的车祸现场,上辈子父母的笑颜,还有昨晚吃饭的时候,桃夭明明还清浅地对她笑,没有一丝异样
一瞬间脑子中像是有什么断开,又纠缠在一起,牵扯时发出撕拉的刺耳声音,头疼欲裂。
洛络奔跑的速度快了些,连续跑下几层楼梯,她的肺都开始疼起来。
踏出教学楼的那一刻,电话中缓慢的“嘟嘟”声突然中断,电话接通了。
“夭夭咳咳”洛络喊出来的同时,差点忘了喘气,被自己呛得差点说不出话来。
洛络扶着墙壁喘了几口气,又小声喊“夭夭”
这期间,电话那头始终没有一丁点声音。
洛络扶着墙壁往前走,她这时才察觉到,快速奔跑
过后,她身上从里到外,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痛。
洛络无暇顾及,将所有注意力都转移到听筒上。
时间的流速仿佛都慢了下来。
洛络都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一声微弱嘶哑的声音。
“洛络”桃夭的声音像是无意识的呜咽,随时都可能断掉似的。
像是刚从昏迷中苏醒。
“夭夭”洛络又喊了一声。
明明脑袋里快要炸开一样,有无数想要喷涌而出的话,说出口的却只有这两个字。
洛络用力在墙壁上推了一把,又开始小跑起来。
“夭夭,你在家吗是生病吗我马上回来,我先让陈阿姨上楼,你有力气给她开门吗”洛络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些话。
她怕说太多打扰到桃夭,怕桃夭根本无力回答她的问题。
可她更怕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于是脑子里一片混沌,嘴里絮絮叨叨似的涌出一堆话。
同时她点开微信,手指颤抖地给陈阿姨发了条消息夭夭醒了,上楼看看,麻烦
之后也不管自己发出去的话有多零散多没逻辑,洛络又将手机放到耳边。
她听见轻微的呵气声。
如果不是声音太轻了,洛络都以为是桃夭在笑。
在洛络看不见的电话那头,桃夭艰难地从床上撑起身子,苍白的脸颊上的确带着笑。
“在家。”
“有点发烧。”
“有力气。”
桃夭努力从床上站起身,缓慢朝门口移动,陈阿姨已经到了,正在外边焦急地喊她。
桃夭每走一步就停下来歇息会儿,挨个儿回答洛络的问题。
“没事的洛络。我只是有点晕。”最后桃夭终于走到门边,拧开门把手,“陈阿姨到了。我先挂了,我会联系医生。”
“谢谢你”
这句是在挂断电话后说的。
洛络赶到桃夭家时,陈阿姨已经扶着她躺回了床上,此时桃夭又昏睡了过去,陈阿姨正坐一旁,小心地在她额头上贴了一张退烧贴。
“陈阿姨,打、打120了吗”洛络顾不得休息,喘着气问道。
“刚才夭夭小姐联系了医生,他说很快就到。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发烧。”陈阿姨安抚下洛络的情绪,又叹了
口气,“但夭夭小姐身体弱,所以才昏睡不醒。”
“发烧可是发烧不该脸红吗”
桃夭这脸色白得跟什么似的,完全不像是发烧的样子。洛络小心地坐到床边,轻轻在桃夭额角摸了摸,发现温度的确比平时要高一些。
姑且解释为桃夭体质特殊吧。
就算在睡梦中,桃夭的眉头也是紧锁着的,偶尔还会从喉咙中发出细碎的呜咽声,听得洛络难受极了。
“真的没事吗陈阿姨,我们还是打120吧”洛络逐渐焦躁起来。
陈阿姨眉眼间也藏不住的担忧。
好在桃夭的那位医生及时赶了过来,医生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人,戴着金丝眼镜,眉眼慈和,声音缓慢却有力,让人不自觉信服。
医生拿着药箱进了桃夭的房间,又是量体温又是探脉搏的,最后眉间微蹙,略带不悦地看向洛络“你是桃小姐现在的室友怎么这么晚了才给我打电话”
这么晚什么意思迟、迟了吗
洛络被医生后半句话吓得心都提了起来,完全没有心思解释自己是住在桃夭楼下的邻居。
“医生,夭夭她”洛络皱得眉心都开始发疼。
谁知道医生下一句话峰回路转“桃小姐烧都要退了,最难熬的时候都过去了,现在才叫我来,管什么用。”
说完,医生还颇为失望似的叹了口气。
“啊”洛络呆愣愣地眨眨眼,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医生打量着洛络,一副“你不是桃夭室友吗怎么这么不负责”的鄙视表情,不过最终她也没斥责什么,只是收拾好医药箱,摆摆手示意洛络跟她离开房间。
洛络双手叠在身前,乖乖巧巧地跟着医生出门。
两人一左一右坐在沙发上。
洛络这才自我介绍道“医生您好,您是桃家的家庭医生吗我姓洛,现在住在这儿楼下,是夭夭的朋友。”
医生反应过来是自己误会了,看向洛络目光中的不信任才散下去。
她抬了抬眼镜,紧锁的眉头却始终没有松。
“洛小姐您好。”医生颔首,又问,“桃小姐是一个人住”
洛络点头。
医生心里面立刻嗤了一声,桃家怎么越来越不靠谱了不过当着外人的面,她也
没表现出来,准备之后好好和桃家父母聊聊。
“医生”洛络紧张地等着医生的下文,“您刚刚说,烧已经退了,那就是已经没事儿了”
“是。”医生点头,解释道,“桃小姐向来体弱,只要遇上气温骤降的天,就容易发烧。根据我的推测啊,她从昨天大半夜就开始发烧了,现在已经快恢复了。不过接下来几天,她的身体肯定是会比平常弱一些,麻烦你稍微照顾着她。”
“好的,医生,麻烦您能具体说说怎么护理吗”
洛络打开手机备忘录,认真记下医生说的内容。
做完笔记后,洛络想起刚刚桃夭昏睡中还皱着眉头的可怜样,忍不住又问了一次“医生,您确定真的没事儿了吗刚才我感觉,夭夭她好痛苦的样子。”
“这对桃小姐来说,都只是小病。”
医生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
正常人几年都可能不会发烧一次,到桃夭这儿,都快成周常了。
走之前,医生又环顾桃夭的小套房一圈,仿佛在确认桃夭是不是真的一个人住。她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推了推眼镜,将话给吞进肚中,表情为难。
洛络观察着医生的表情,一下猜到了些什么,及时开口道“医生,还有什么事儿吗我虽然和夭夭认识不久,但我们两家关系一向不错,我也算是受长辈吩咐要好好照顾夭夭的。有什么您尽管吩咐我。”
洛络这么一说,医生的脸也缓缓舒展开来,笑容和蔼地递了一张名片过来“这是我的名片,桃小姐如果出了什么事,劳烦洛小姐第一时间联系我。”
洛络接过名片,认真道了谢。
“还有洛小姐,”医生顿了顿,“桃小姐的身体最好不要让她单独住在外边,虽然这次只是小病,可万一”
医生将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之前她顾虑洛络是外人,所以才没直白地说出来。而现在既然洛络都表态了,而桃家长辈又很有可能靠不上,她便只能顺着洛络的话说下去。
洛络神色一紧。
“我明白了,谢谢医生。”
医生走之前说过,桃夭应该还会难受一段时间,所以洛络再次进房间之前,先吩咐陈阿姨回家煮粥。这样桃夭一醒来就能
喝上热粥,身体应该会稍微舒服一些。
洛络轻轻地推门而入,看见床上的桃夭已经变为蜷缩的姿势,小脸埋在被窝中,一只手却在外边,死死抓住床单。手背上青色血管分明,有些骇人。
是有多难受啊
洛络鼻头一酸,轻手轻脚坐到床边,一只手覆在桃夭的手背上。
桃夭似乎是感觉到手背上的温热,身子微微动了动,抓住床单的手指渐渐松开,脑袋也从被窝中抬了出来。
桃夭的脸色似乎比刚才更差了些,不仅是脸颊,就连樱唇上也不见血色,苍白得吓人。
洛络握住桃夭手背的手紧了紧。
桃夭虚虚地睁开眼,瞳孔被水气覆盖,越发显得可怜无助。
洛络想倾下身子,揉揉她的脑袋,又怕会让她觉得不舒服,最后只低下头轻声喊了韩“夭夭”
“嗯”桃夭迷茫地呻吟一声,声音比刚才电话中还要哑一些。
她艰难地抬起头,略略迟疑道“洛络”
此时的桃夭就像是一只刚断奶就被抛弃的小猫似的,弱小又无助,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每一点细碎的声音,都挠在了洛络心尖上。
洛络急忙应道“嗯嗯,是我,你要喝水吗我去给你倒水。”
洛络刚要起身,就感觉手掌被桃夭反握住了。桃夭平常就没什么力气,更别说现在了,说是握,其实只是虚弱地挠了一下,很快又无力地滑下去。
“嗯”
洛络不动了,她捏住桃夭的手腕,将这只手送回被窝中,再帮桃夭捻好被角。
“不喝水。”桃夭摇摇头,又闭上眼,像是自言自语似的低声呜咽,“洛络,我好难受。”
桃夭又蜷缩起来,透着被子只能看到一个轮廓,小小只的。
一边缩,还在一边无意识地呜咽着,手指又从被子中伸出来,无力地抓住床单。
洛络看得难受极了。
她虽然娇贵惯了,但也因为这个原因,几乎没让自己受过什么苦,更不知道重病是什么感觉。
可现在看见桃夭痛苦的样子,洛络也觉得难受得要命,啪叽掉了几颗眼泪。
洛络擦了擦眼角,再低头时,却看见桃夭又迷茫地睁着眼睛,盯着她软软道“洛络”
“嗯嗯。”洛络赶紧
回应。
她想了想“夭夭,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小时候,洛络每次哭唧唧睡不着,母亲都会在床边给她讲故事。
桃夭微弱地应了一声。
“头疼”在洛络开始讲之前,小妹妹又迷迷糊糊地出声了,“冷洛络抱抱我好不好”
洛络往被窝中探了探,果然凉得可怕。
“好好好,抱抱。”洛络踢掉鞋子,自己也钻进被子里,将桃夭往怀里捞。
桃夭仍然不太清醒,只是本能地往洛络身上贴,最后下巴脑袋埋在洛络颈窝里,似乎是觉得比刚才暖和了些,呜咽的声音都弱了许多。
洛络揽着桃夭的脖子,另一只手在她背后轻轻拍着。
桃夭渐渐安静下来。
正当洛络以为桃夭要再次睡着时,怀中的小妹妹却突然嘤了一声“故事。”
洛络失笑,下巴磕在桃夭的脑袋上,轻柔地蹭了蹭。
“很久很久以前,森林中有一只可爱的小猫咪,然后,她遇见了另一只小猫。
她说喵
另一只小猫说喵,喵喵”
然后,洛络就编不下去了。
不过怀中的小少女呼吸逐渐均匀起来,蜷着的身体也放松下来,已然是睡着了。
洛络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此时两人离得很近,她似乎连桃夭微弱的心跳都能感觉到。桃夭的身体远远看着就小小的,弱弱的,可直到以这种姿势抱进怀里,洛络才真切地认知到,小少女的身体有多么脆弱。
洛络拍着桃夭后背的那只手越来越慢,最后变为轻抚。就算隔着一层衣服,都能摸到桃夭脊背上的凸起,可见她有多瘦。
桃夭突然从鼻腔中轻轻呜了一声,像是要被洛络的动作给惊醒了似的。
于是洛络不敢再动了。
她低头盯着桃夭柔顺的黑发,大脑一点点放空。
满打满算,洛络穿越过来也才刚刚一个月,与桃夭相识也才一个月,和她成为朋友不过三个星期。
然而在教室里接到陈阿姨电话,猜测桃夭有可能出事时,她是真的害怕得要命。那一瞬间她被恐惧席卷,害怕得快要窒息。
那种恐惧甚至快要超过洛络自身对死亡的恐惧。
现在终于能够放松下来,洛络安静地睁着眼睛
,思考为什么。
是因为桃夭是自己穿越过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是目前为止自己最亲近的朋友吗
放在以前,洛络很难短短一个月时间,就和朋友建立起如此深厚的感情。但现在
洛络舔了舔嘴唇,眸色也沉了些许。
对她而言,桃夭的确是有不同意义的。
再者,穿越前的那一场车祸,对洛络来说是一次生离死别。
远离曾经的父母、亲人、朋友,一个人孤零零地来到了这个世界。好不容易有了一个稍微亲近些的朋友,就差点面临第二次别离。
洛络不怕才怪。
洛络又不自觉将桃夭搂紧了一些,眸中再次泛起水雾。
洛络抱着桃夭,自己也晕乎乎地跟着睡着了,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正午,两人几乎是同时被洛络手机震动的声音吵醒的。
电话是陈阿姨打来的。
洛络伸个懒腰,保持躺着的姿势,将手机从床头柜上摸过来。
“喂陈阿姨”
陈阿姨“洛小姐,夭夭醒了吗粥煮好了,我这就端上来。”
这时桃夭已经清醒了不少,她仍然是缩成一团的姿势,却没有将头也埋进被窝中,而是静静看着洛络,脸色稍微恢复了一些,一双黑瞳也不似之前醒来时那么迷茫无助。
“醒了”洛络用唇语无声向桃夭问道。
桃夭点头。
洛络回复陈阿姨“谢谢陈阿姨了,我马上来开门。”
洛络起身,走出房间之前,又折回来蹲在床前,轻声问“夭夭,还是很难受吗”
桃夭低声道“好多了只是头有点晕。”
“那我们先喝粥,喝完粥再休息一会儿”洛络问。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洛络才出去给陈阿姨开门。
陈阿姨煮的是青菜瘦肉粥,加了些许小米,浓稠又不失清淡,米香四溢。洛络夭了一碗端进房间,准备等桃夭吃完了,自己再到餐厅吃。
桃夭已经坐了起来,歪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粥还有些烫,洛络不急着喂给桃夭,坐在床边用勺子在碗中搅拌,不时轻轻吹一口气。
“洛络。”桃夭被头发遮住的耳根微红,她突然轻声问,“刚才你是不是抱着我睡觉”
洛络反应了好
一会儿,才意识到桃夭说的是什么。
“对啊。”她愣愣地反问道,“不是你要抱抱的吗”
“啊”桃夭呆住,缩在被子中的手一下子握紧了,回想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道,“哦。”
作者有话要说大事上洛络还是很靠谱的于是夭夭彻底沦陷啦。
以及洛络正式开窍第一步建立羁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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