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钟本来是在唐地边境处理齐鲁两国的情报,因为有些事要楚朝辉定夺,在十天前去了咽喉口。到了咽喉口城池,黄钟才知道,赵国国内已发生了两桩大事。
一桩大事是公子适带领一万兵马,乘船攻进了赵国南部边境,赵国南部边境的六千守军被左宜设计偷袭大败,赵国守军被杀被俘三千多人,一千余人逃回赵王都报信。
掌管军权的伯耀闻讯大惊,跟老文宰商议后,决定亲领三万兵马下南疆,决心一举消灭公子适这个阴魂不散的大祸害。
伯耀带兵刚走两天,公务繁忙的文宰突然跌倒不省人事。
医者极力救治苏醒后,却口眼歪斜,全身瘫痪,连话都说不清了。如果郑钰铭在旁,一眼就会看出文宰是中风症状。
郑钰铭在赵国王都行宫作客时,看到本来已经肥胖的文宰在大口吃肥肉,曾告诫过赵轩。
可惜这时代的人普遍不认为肥胖对身体健康不好,赵轩对郑钰铭的提醒不以为意。
赵国文宰因为体胖操劳过度,引发脑溢血中风瘫痪,醒来后神智也不清楚。
赵轩会放心离家,就是依靠老文宰和伯耀帮他把持朝政。赵轩所依靠的两位臣子,是他的左膀右臂。
如今一位带兵离都,一位突发疾病神智不清,赵王庭的权力一下出现了真空,好看的:。
这时机,跟燕国使者联系密切的右大夫,伙同保守势力,封锁文宰病倒消息,准备发动政变,拥立赵王后之子赵瑞上位。
赵国保守派之所以会拥立赵瑞,是燕国使者代替赵王后许诺,只要赵瑞成为赵国国主,将恢复封邑旧制。对于被剥夺封邑的王宫大臣,恢复封邑实在诱惑巨大,足可以使很多贵族为了这个诱饵铤而走险。
伯耀的离开,文宰的突发疾病,为保守派了政变机会。文宰一倒下,以右大夫为首的保守派别,篡夺了王都守卫指挥权,关闭了王都四城门,禁止人员进出,防止文宰病倒消息外泄被伯耀知晓。
赵轩虽然远在天子都,右大夫掌控了王庭大权,还不敢立刻拥立赵瑞。赵轩在赵国的威信太高,右大夫没把握在赵轩不死的情况,拥立的赵瑞能坐稳王位。
政变政权能够巩固,只有赵轩身死。如何杀死赵轩,将由燕队完成,赵国士兵忠心赵轩,右大夫不敢派他们去谋杀赵轩。
赵王后是燕王同母胞妹,跟燕王相差十六岁。赵王后三岁,母后去世,燕王那时是太子,已经成家,见胞妹无人照料,就接到自己府邸抚养。
赵王后和燕王虽为兄妹,其实情同父女,燕王相当疼爱自己这个从小丧母的妹妹。有燕王袒护,赵王后在燕国的地位尊崇无比,性格也异常任性。
赵轩到燕国访问,赵王后见赵轩的第一眼就被深深吸引,在燕王面前闹着非君不嫁。赵轩开口提亲,燕王当即同意,因为疼爱胞妹,同意了以六匹良马作为陪嫁。
古时候的战争胜负基本取决于战马的良劣,有好马匹,就如拥有制胜武器。大秦凡是有好马的国家,都禁止本国种马外流。燕王贪图赵国丰厚聘礼的同时,对胞妹的疼爱,是燕王舍得以良马为陪嫁的主要原因之一。
赵轩最近几年对燕国越来越吝啬,燕王本就对妹婿有很大意见。赵王后的求救信送到燕王手中,燕王看完勃然大怒,自己疼如珠宝的胞妹将被赵轩休废,燕王怎么可能忍气吞声,当即率领两万兵马进军赵国,想为妹妹讨回公道。
“燕赵之间隔着齐国,齐国能答应燕国借道伐赵吗”郑钰铭发问。
“禀公子,齐国国内农民起义频繁,如星星之火燎原,齐君调遣虎贲镇压不支,向同盟燕国求援,燕王就是以帮助平乱的理由,带领军队穿过齐国,进入赵国境内。”黄钟解释。
“原来如此。”郑钰铭叹息,这真是一环影响着一环。所有不利赵轩的因素都集中爆发。
赵国和燕国的动向,吴国情报人员都在第一时间向国内飞鸽传书。右大夫关闭城门封锁消息的策略,对吴国情报人员无用。
因为人走不出王城,鸟类却可以自由飞翔。依靠各地送回的情报,楚朝辉第一时间掌握着各国最新动向。
“燕王是预备在前面峡谷行动”赵国的变化,来得太突然,吴牧听的汗都出来了。
“不错,燕王率兵进入赵境后,分了五千精兵,装扮成赵国士兵,赶往附庸国峡谷埋伏,其余一万五千人马,进发赵国王都,铲除反抗势力,帮助外甥登上王位。”
“赵轩只有两千不到护卫,遇到埋伏的五千燕兵,肯定凶多吉少了。”郑钰铭喃喃自语。
黄钟瞥了郑钰铭一眼,解说楚朝辉计划“大将军认为,赵轩之死对吾国有利”
赵国后宫之争引发成今日局势,是楚朝辉没有料到的,楚朝辉本来只想给赵轩穿点小鞋,引起赵燕交恶,其他书友正在看:。楚朝辉虽然利用公子适将伯耀引离赵王都,方便燕王和赵王后动作,以赵轩在赵国的威信,楚朝辉并未想到赵王后会政变成功。
等到赵轩回国,赵国人心自然会聚集到赵轩周围,任何针对赵轩发动的政变都不会稳固。楚朝辉本来没指望燕王和赵王后能颠覆赵轩政权,,只希望借燕王之手捣捣乱,削弱赵国实力。
如今文宰的突然病倒,给了政变成功的可能,燕王有王庭手谕,可以大大方方在赵国境内行走,赵国地方上的军队见到燕兵,摸不清情况,不敢轻易行动。
楚朝辉一得知燕兵去峡谷埋伏谋杀赵轩,马上命令黄钟去半路截住郑钰铭,务必阻止郑钰铭跟赵轩同行。之所以派黄钟亲自前去,是因为黄钟精通各国语言,可以扮演许多诸侯国人士。
“大将军此言对极”吴牧拍腿赞成,吴牧作为一个商人,对赵轩三年前抵制吴货,非常有意见。对赵轩的观感不好,赵轩之死利于吴国,吴牧当然支持。
公孙盘叹了口气,没有发表言论。他对赵轩印象还算可以,不过公孙盘已经是吴国大臣,站在吴国利益立场,公孙盘不会提出反对意见。
赵轩一死,率领两万人马在南疆的伯耀肯定会为赵轩报仇,爱戴赵轩的新兴贵族必然起来响应。新旧势力之战,不可避免。赵国会内乱到什么程度,真的很难说。
等到吴牧和公孙盘离开,郑钰铭派大牛在帐篷门口放哨。
“黄钟,大将军准备如何对付赵国”郑钰铭不觉得赵国内乱,楚朝辉只会袖手旁观。
“果然公子最了解大将军。”听到郑钰铭发问,黄钟笑了起来。“大将军准备先兼并赵国。”
“先兼并赵国”郑钰铭吃惊,楚朝辉胃口真大,那边齐鲁两国还没有动手,这里倒先盯上赵。
“大将军说,赵国是老天送来的机会,不可不抓住。”黄钟显得兴奋,
赵国是大秦第二强,如果成功兼并了赵,这天下就无敌手了,烂到根部的齐鲁可以稍后动手,兼并那两个国家轻易程度跟唐地相当,难的是怎么恢复民生。
“以什么借口”郑钰铭沉声问道。
“匡乱扶正。”
“赵轩都死了,还扶什么正”郑钰铭摇了摇头,扶正是扶赵国王室,赵轩都没有了,正只能是他儿子公子瑞。
“赵轩还有个庶子赵景,卑职出发时,大将军已经下令,命令潜伏在吴国王都的暗线,不遗余力解救赵景,吴国以后就以赵景名义对赵用兵。”黄钟托出楚朝辉对赵计划。
计划相当机密,黄钟刚才在公孙盘和吴牧面前都没敢说。
郑钰铭听完一呆,楚朝辉太会借力打力了,赵轩一死,有赵景做傀儡,吴国不但出师有名,还能聚拢反对力量。
“你下去好好休息,明日我们就启程去许国。”郑钰铭按了按太阳穴,变化太多,有点消化不良。
“诺卑职这就去休息。”黄钟行礼退出。
当天夜里,吴国营地又来两批哨马,这两批哨马同样是楚朝辉派来通知郑钰铭改道的。为了防止黄钟跟郑钰铭错过,也为了预防黄钟路途发生意外不能送信,楚朝辉多派了两批人。毕竟楚朝辉最在乎的是郑钰铭的安全。
夏天的早晨,太阳升得很早,不过五点多钟,东方就已映满朝霞,一直呆在野外的木头,蹑着四条狗腿进了帐篷。
木头一进帐篷,发现应该在睡觉的主人还坐在床铺前的椅子上,椅子旁的简易桌子上是一盏冒着青烟的油灯,油灯显然刚刚熄灭,其他书友正在看:。
木头自觉夜晚偷情被主人撞了个正,连忙靠近主人,狗头使劲地蹭着主人大腿示好。
郑钰铭想事情想得出神,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木头进帐篷,等木头示好撒娇时,才发觉宠物回来了。
天光已经大亮,郑钰铭一宿没睡也没有睡意,他随便洗漱后,换了身衣服,准备出去走走。合衣躺在地上的大牛听到动静,连忙爬起跟在郑钰铭身后,晚上偷溜的木头也紧紧跟在主人腿边。
“钰弟”郑钰铭刚在山坡站定,赵轩就寻了过来。
“王兄,早”郑钰铭看见赵轩,勉强保持平常状态。
眼前这个熟悉的人,在太阳落山前,会是一具没有温度的尸体。
“钰弟,晚上没休息好吗”赵轩盯着郑钰铭泛着一丝红丝的眼睛。
郑钰铭低垂眼帘,干笑两声“晚上帐篷有几只蚊虫乱飞,干扰了睡眠。”
“蚊虫可恶,钰弟怎么不用驱蚊剂”吴国的驱蚊剂很灵光,点燃后,蚊虫闻到气味就远远避开,这一路行来,蚊虫剂使得使团人员免受了叮咬。
“点了蚊虫剂的,不过半夜熄灭没发觉。”郑钰铭圆谎。
“原来如此”赵轩明白郑钰铭一晚没睡的原因,满脸疼惜。“可惜钰弟要去许国,不然跟着为兄过峡谷,到下午就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钰铭访许归来,必定再拜访王兄。”郑钰铭瞥了一眼赵轩,立刻移开视线,不忍再面对。
眼前这个活生生的人,马上就要死在燕国士兵的乱箭刀枪之下。
“钰弟,前去许国还要两日才到达,往返要四天之久,你只有两千不到的护卫,护卫人数太少,不如从为兄这里调拨一千士兵保护”赵轩觉得前面就是自己的附庸国,是自己的势力范围,在自己的地方很安全,可以分出兵马保护郑钰铭。
“不”郑钰铭高声回绝,喊完才发现自己声音太高,喊得太急。“钰铭多谢王兄美意,钰铭身边的护卫人数虽然不多,每个却可一敌三四,去许国路途还算平安,有他们护卫足够了。”
前面峡谷有五千燕国精兵埋伏,赵兵连着使团人员,不过一千七百多人,这一千七百多人,对上三倍于己的伏兵,下场悲惨可以预料。赵轩再分出一千士兵护卫郑钰铭,那就只有七百多人,七百多人对上五千伏兵,只有全军覆没。
郑钰铭同意楚朝辉的计划,但面对生龙活虎的赵轩时,郑钰铭心底很乱。站在自己的理想,自己所在国家的利益,郑钰铭无论如何都不能阻止赵轩前去送死。可是当赵轩提出要分出一千士兵来保护郑钰铭,郑钰铭无接受的脸面。
赵轩人马多些,抵抗时间会长些,或许能逃的一线生机郑钰铭此时,已经弄不清自己心底在希望什么。
“呵呵,为兄也只是提议。”赵轩被郑钰铭一口拒绝,显得黯然,赵轩以为郑钰铭对他不放心,对他提防,所以才劈口拒绝自己好意。
有了这个误解插曲,赵轩变得比较沉默。等到营地士兵煮好早餐,赵轩告辞回了自己营地。
用完早餐,士兵拔营装点行装,不过半小时,两国使团便收拾停当,准备奔向各自旅程。
赵轩骑马屹立在队伍之前,看着吴国使团人马渐渐远去,赵轩忽然打马追了过去。
赵轩追上吴国使团,驱马来到郑钰铭坐骑前,迎上郑钰铭愕然目光,低声说道,。“钰弟为兄有句话想单独说下。”
发现赵轩追来,郑钰铭浑身紧绷,以为今天自己早晨的异样引起赵轩怀疑。
“王兄请说”郑钰铭跟赵轩走到使团听不到说话声的地方。
“钰弟你我相识已有四年,轩自见到钰弟那日,便相见恨晚。”赵轩斟酌着开口。
“钰铭也感觉和王兄意气相投。”说实在话,除了思想上有不可逾越的代沟,郑钰铭跟赵轩有很多相同见解。
赵轩直视郑钰铭,眼中目光真挚。“钰弟性格太过仁厚,看人总以纯善出发。”
说到这里,赵轩意味深长“钰弟要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特别是亲近的人。”
“防人之心特别亲近的人”本来忐忑不安的郑钰铭被赵轩一席话弄得云里雾里。
“哎”赵轩叹口气,发现暗示不能使郑钰铭明白,他话里意思是想提醒郑钰铭提防楚朝辉,赵轩从自己观察到的角度,分析出楚朝辉在利用郑钰铭,利用郑钰铭掌控吴国。
赵轩本来不想说出自己的判断。一趟镐京之行,郑钰铭小白兔形象,在赵轩心里越来越立体化,眼看吴国使团远去,赵轩心底涌上一股冲动,他不希望小白兔以后被楚朝辉那只大灰狼残害。
“钰弟身负吴国社稷重担,大权万万不可旁落,大权如果全部落入有心人之手,钰弟性命便忧矣”赵轩语重心长。
“你是说朝辉这不可能”郑钰铭愕然,不明白楚朝辉怎么就给赵轩这样感觉。
“但愿是为兄多虑”见郑钰铭不相信自己的判断,赵轩很失望。
“如若有一天,钰弟有危机,千万别忘了还有为兄,为兄定会庇护贤弟”
不管赵轩这番话是有什么动机在内,不管赵轩判断是错误的,如此推心置腹的态度,还是感动了郑钰铭。
“多谢王兄维护王兄前行,要当心”郑钰铭脱口就想提醒赵轩,理智在关键时刻阻拦。“要当心峡谷野兽。”
“哈哈钰弟放心,为兄的虎贲非常英勇,区区猛兽只能成为将士箭下猎物。”赵轩豪爽一笑,满不在乎的挥挥手。
“既如此,钰铭祝王兄一路顺风”郑钰铭强笑着跟赵轩告别。
“钰弟一路当心”赵轩也在马上回礼,告别完,赵轩打马回转。
夏日的阳光中,一身紧身黑衣的赵轩,骑着他的棕红色骏马向远处奔去。
阳光是如此灿烂,生命是如此鲜活,郑钰铭只觉眼前一幕刺眼,刺得他眼睛发花模糊。
直到赵国使团队伍远得不见踪影,一身银色夏衣的郑钰铭,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公子公子”毛老大走到郑钰铭身边请命“公子,可以出发没有”
“哦,走吧”郑钰铭从恍惚中惊醒,骑马往回走了两步便停下,回头看向赵轩远去的道路,终于牙一咬,用鞭子用力抽了白马一下,白马吃疼,扬起马蹄往北奔去。使团人员和护卫,连忙紧跟,片刻功夫,岔道口恢复了安静。
长鬓毛从草丛钻出,嗅了嗅气味,循着木头留下的记号,撒腿追向前方的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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