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勇毅对寂王殿下的那声称呼直接把梁氏吓了一大跳。
她没料到伯爷居然拿出两家之间那点儿已经淡了的姻亲关系来说事。
梁氏知道伯爷是好意,朝他投了个感激的眼神。
姜勇毅看到,向她微微点头,多余的动作半点都不敢有。因着太过紧张,双手掌心出了汗,黏糊糊的贴在皮肤上更让人烦乱中透着十足的心惊胆战。
缪承谦见状暗叹了口气。
对明安伯这般的性子,需得有正确的引导。必须尽可能拿到最大利益,万不能让伯府的人因为太过惶恐而不敢开那个口。
缪承谦当即端坐,挂上微笑,“伯爷有话不妨直说。”见到伯夫人欲言又止的模样,就又道,“贵府堂小姐在这儿一切安好。”
他总不好让伯府的人知道她住在外院他的隔壁。此刻也不好让人即刻去旁边叫她,免得惹出不必要事端。
看到王爷的笑容,姜勇毅感受到了如沐春风的暖意,到底是敢开口了,找了诸如此类的一些理由,磕磕巴巴说,“熙姐儿近日不方便归家。还得劳烦伯爷留她在王府过年。”
先熬过过年。年后不就国丧已过,再作其他安排就容易许多。
实在不行就把人送到临安府去跟着她父亲穆知府。再不然送去两广祖宅。总不好让女孩儿跟着在京城提心吊胆的。
缪承谦十分失望。
既是想让他护着,既然都求过来了,怎的仅仅只求多几日而已。
明安伯这胆量,撑死也就芝麻绿豆那么大了。
他拿过手旁卷宗翻看着,语气随意,“只过年就好”
姜勇毅能够感受到寂王殿下的情绪变化,却不知这种变化出自哪里,只当自个儿之前找的理由太过冠冕堂皇显得不实在。忙说“伯府如今被东平王盯上,实在不敢让她归家。若被那些恶徒捉住,那”
他咽了咽口水,“能熬过年后应当就无碍了。还望王爷海涵,多留熙姐儿几日。”
说着起身,朝寂王恭恭敬敬行大礼。
缪承谦眉心微不可见地蹙了蹙,含笑道“让她留下自然无妨。我母亲很喜欢她,今早还叫了她过去闲聊。她能在王府多陪陪我母亲也是极好的。”
姜勇毅听得浑身都舒坦了。
暗道寂王殿下今日好像十分好说话。
他知道寂王殿下公务繁忙,不敢在这儿久留耽搁了王爷时间,看事情说定自然起身告辞。
缪承谦知道明安伯府众人都对她极好。
不然也不会那么怕他还求到他跟前来了。
见明安伯要走,他吩咐人拿了些年礼送到明安伯府,且让灰翎卫送去,让人知道伯府不止有位三爷在飞翎卫任职,还是在寂王府跟前说得上话的。
看明安伯诚惶诚恐谢恩的模样,缪承谦缓声道“她自有我护着,你们不用担心。”
梁氏想见见熙姐儿,但看王爷十分事忙的样子,就把话咽了回去。
吩咐了灰翎卫送客。缪承谦待人走远,脚步一转去到隔壁。
镜熙正拿着那本刚从他书房借来的书在窗边细看。
忽而眼前的光亮被遮住,书上投下暗影。她习惯性地问了句,“忙完了”
话都出口后方才意识到这是前世时候和他相处的做派。顿时冷汗暗流,忙放下书打算起身,想着好歹行礼问安才是。
缪承谦却不以为意地垂眸扫了眼那本书,“他们让你留王府过年。人已经走了,你且安心在这儿住着。”
镜熙愕然。
到底出了什么变故,姐姐他们居然不接她回去过年可惜她身处王府,半点都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何事。暗急
这家伙想要护着一个人,可谓是护得密不透风。我在这儿简直是跟在宫中没有半点区别,只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就行,不用理会外面诸事,也丝毫无法知晓外面诸事。
缪承谦听后,自动忽略了后面那句抱怨,只关注她头一句那似乎是在赞扬他的话。
不由心情大好。
“你在这里安心住着。”他想了想后又道“我这两天可能出门一趟。晚些时候我会安排人跟在你身边。”
镜熙知道他需要处理的事情很多,却头次见到他在过年期间出远门。除去以前镇守边关那段时日不提,封王之后的近些年,他都是在京中安稳过年的。便问,
“可是朝中出了大事”
“没有。”缪承谦不想她担忧,直白都回答了这个问话,“朝中没事,是我有些私事需要到南方走一趟。”
镜熙没有多想。
寂王府家大业大,不是她一个外人可以管得的。
故而颔首应了声“我知道了”。念着他好歹是在护着她的,礼节性叮嘱,“王爷在外多加小心。”
缪承谦很是受用,轻轻道“多谢。”
心情十分愉悦地回到凝辉斋。
他想到明安伯那畏畏缩缩不敢开口的样子,进屋便叫来陶鹤,“你让人通知东平王。就说今年路不好走,眼看着还几天就过年了,唯恐他回去一趟赶不上过年,暂且留京过年。”
陶鹤领命下去。
缪承谦又叫来随身护卫的另一名绿翎卫,名唤章钊的,“你去告诉户部左侍郎,东平王府年久失修,让他调出银子着人去修理。记得走公家的帐,莫要让掏私库,声势可以大一些,让百姓知道皇上对皇伯父的体恤。”
没两个时辰明安伯府就知道了东平王要留京过年的讯息,且听闻户部拨款给东平王府修葺府邸,俨然是要让东平王长居京中的做派。
伯府众人更加紧张不安。
此时大爷姜宏树今日刚刚归家。
他在雅文书院刻苦攻读,平时等闲不回家。雅文书院在腊八后散馆,他急匆匆赶回京也没赶上小年。
他见妻子实在担忧,平时那么开朗的一个人都落了泪,便揽着她的肩轻声安慰,“事情总能好起来的。你看王爷那么凶的一个人,如今都肯出手相助,不就是个好兆头吗真要担心,不妨去和世子夫人商议。总有办法的。”
袁氏靠在夫君的肩上哽咽点头。
她到如福堂和伯夫人说了半晌的话,两人实在找不出个好对策来。又不想就这样让熙姐儿匆匆忙忙去她父亲那儿或者回两广,就相携着到瑞祥轩寻世子夫人。
她们去问穆静愉,“总不能把人一辈子留在寂王府吧”
寂王府。
外院凝辉斋内。
缪承谦在心里把各种事由都捋了一遍,考虑到明安伯府众人的脾性,暗道这事儿继续这样下去,再拖延反而误了好时机。
他想到姜勇毅那退缩不前的性子,素来是能逃避就不会迎头而上,如果事情不好解决,姜勇毅很可能会把她送出京。
缪承谦深觉不能坐以待毙。
他从来都不是干等着的性子。
于是吩咐人准备骏马,而后换了身适合出行的干练衣裳,在廊庑下与陶鹤等人道“我要去一趟临安府。”
还不忘叮嘱陶鹤,“让你妹妹守在王府,护好她,别让后宅那些女人欺负了她去。”
他那些弟弟和弟妹们都不是省油的灯,独留她在这儿,他不放心。就算有母亲在,母亲也不能时时刻刻帮忙。
至于丫鬟,他从小知道自个儿定了亲便持身极正,就没再让丫鬟近身伺候过。是以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人跟着她。
此事可以往后再议。
陶鹤的妹妹陶鸥功夫极好,以前是跟着地副使的,如今人员轮换,那几名曾跟着东平王去寺里的人调去了地副使身边做事。陶鸥替换下来,暂时还没安排差事。
正好让她调入王府,让她跟在镜熙身边保护着。
陶鹤一听明白过来,这就是让陶鸥以后跟着堂小姐的意思了。
他喜不自胜,想到王爷对堂小姐的看重,顿觉妹妹有了好前程。忙躬身领命。
幕僚于立诚有些傻眼,“王爷,这马上就到除夕了。您这是”话没说完胳膊肘就被陶鹤用力撞了下。
于立诚赶紧闭嘴不再多说。
待到王爷大跨着步子进书房后,方才朝陶鹤使了个眼色。
二人走到僻静无人处。
陶鹤急着安排出行事宜,压低声音简短说“堂小姐的父亲在临安府任知府。”
于立诚恍然大悟中又有些不解,“王爷何等尊贵身份。真想见他,让他即刻入京便是,大不了递话让各州府给他便利使他更快过来。何至于劳烦王爷去临安府亲见。”
陶鹤也不知道具体情由。
但王爷这段日子以来对堂小姐的心思可谓是含蓄中透着清楚明白。
身为属下不能妄议主子是非。
陶鹤含糊地道“总有些事情,以王爷之尊也得亲至表明态度。若不如此,事情的进展可能会十分缓慢。这不是王爷想看到的。“
他着急要去安排武艺高强的妹妹跟在堂小姐身边,且等下还得整装待发跟随王爷出行,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在这儿絮叨。故而朝于立诚抱拳一礼后,脚步匆匆赶紧安排去了。
于立诚没跟着王爷出府那么多次,却也对主子的心思了解几分。
思量着陶鹤那欲言又止的模样,想到王爷忽然非见穆知府不可。他脑海里突兀蹦出来一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不可说。不可说啊。
他不敢继续想下去了,脚步一转依着王爷之前的吩咐去办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