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有浅有重,有大有小。
宝珠粗略一扫，发现人多的地方浓郁些，人少的则浅淡些。
唯一的例外便是身旁的人了。
“阿青”
宝珠想收回放在他的胸膛的手,刚一用力就被更紧地握住,动弹不得。
薄晚舟的周身已然被黑雾包围，围绕在他周身的黑雾太多了，像只要择人而噬的怪物,叫宝珠生出退缩之意。
“这是我变出来的吗”
她用另一只手从桌上拿起手机，试着用意念将手机里的小黑唤出。
宝珠自然不知，昨日保护过她的小黑此时已与眼前人身体里的迟澜山融合。
薄晚舟见她不安,松开手,心中轻叹。
“试着将黑雾引到你这里来。”
他声音笃定，加上对薄彦青的信任，宝珠照做了。
四散的黑雾被她的意念牵引着来到身前，开始凝结,但薄晚舟周围的黑雾太大也太过厚重，过了好一会儿才完全凝在一起。
那么快就掌握要领,还举一反三,将聚拢的黑雾凝作一团。
迟澜山叹道居然真的是传说中的先天玉净体,不愧是宝珠。唉,没想到宝珠还念着我，我与她果然是两情相悦。
这么想着,他倒是看薄晚舟不顺眼起来。
获得薄彦青的记忆后，他丝毫没有抵抗地陷入爱河,生出对宝珠的爱与占有，并将薄彦青列为最想除去的存在。
现在，宝珠是对他先前的化身念念不忘,这意味着他不必成为薄彦青的赝品去获得她的爱，对薄彦青的杀心也就没那么急切了，反而更想除去目前占据了容器的薄晚舟。
薄晚舟察觉到了，但他的注意力仍旧放在宝珠身上，同她解释道“如果我没有料错，宝珠你是先天玉净体。”
宝珠把玩着已经被她捏成球球的黑雾，许是太过凝结，这小黑球已具备实体，看得到也摸得着。
别说，还怪软弹的。
“先天玉净体能感知到别人对自己的感情，无论是爱恨痴嗔，都能作为滋养己身的能量。
不同于需要吸收天地灵气来修炼的其他修士，先天玉净体除了吸收灵气，还能通过这些由他人情绪化作的养料来提高修为。”
这种只在传说中存在的体质竟是真实存在的。
倘若他们末法时代有宝珠这样的人，想必无需借助外物，便能安然存活至今，甚至修为也会在万年时光内提高到深不可测的地步。
“现在要确认你是不是玉净体，只剩最后一步。”
宝珠咽口水，看向手中黑球的目光中充满纠结“不会是要我把这吞下去吧”
薄晚舟忍俊不禁“当然”
宝珠眼睛睁大。
“不是”他摇头失笑，“你试想着去吸收它。”
宝珠松了口气，盯着手中的黑球看，没两秒，黑球就在手中消失，而宝珠则浑身充斥
着暖洋洋的感觉，像是沐浴在秋日的暖阳中，很舒服，想伸懒腰。
她睁开眼，乌眸中盛满惊喜，瞧的薄晚舟唇角的笑牵的更高了。
“所以气味是会随人的情绪变化而变化好的情绪香香的，坏的情绪则是苦或者臭”
突然觉得自己的鼻子任重而道远，宝珠心疼地伸手摸了摸。
“没那么复杂，先天玉净体虽能将正面情绪和负面情绪都吸收作养料，但真正能通过嗅觉感知的只有达到一定程度的爱。”
“爱”宝珠想到一路上走来闻到的各种气味，第一次那么直观地感受到自己的身边围绕着如此多的喜爱。
“不过，”她眉头忽地蹙起，“那为什么我在你的身上会闻到两种不同的味道”
她上身微微后仰，不愿错过他脸上任何表情变化。
“现在的你，是谁阿青，还是他的”
为宝珠解答疑惑时就料到这一问的薄晚舟并不惊慌，而是用认真的眼神注视着她。
“薄晚舟，我是薄晚舟。”他在迟澜山的阻止下，毫不犹豫地说出自己的名字。
迟澜山见状，仍怀有一丝希望“至少别说出我。”
“你是檀木香，另一个晚玉兰香呢”
“迟澜山。”
被点名的迟澜山有气无力你这个憨憨。
他完美的计划居然连半天都没有坚持到。
宝珠“我就知道，阿青的气味不会那么张扬。”
咖啡馆中早就一片寂静，黑雾从身体中冒出的刹那，许多人都僵了，虽说今天在网上刷到过不少反科学的视频，但许多人其实并未当真。
面对震碎世界观的情况，咖啡馆中的客人员工都有些不知所措，好在这看着诡异的黑雾并未伤害到任何人，只是有序地朝他们视线投注的宝珠那里靠拢。
不少人望着宝珠恍若神女临世的脸，猜测宝珠是将他们身体中有害的东西牵引出来，一面又忍不住再次为那世间难有的美丽深深着迷。
“阿青他还活着吗”
宝珠的手在咖啡杯的杯面摩挲，纤细的手指被灰绿色的陶瓷衬得愈发葱白如玉。
“你很在乎他。”薄晚舟以肯定的口吻道。
在乎吗是在乎的，不过谈不上很在乎。
可一得知迟澜山那魔头竟也附身在薄彦青的身上，本来算不上深重的在乎上又压了份愧疚。
“迟澜山在吗”
薄晚舟“在。”
但没有放他出来。
“薄彦青是在那日去a市找我的时候被附身的”
薄晚舟正欲开口，宝珠打断道“不要骗我，你们之前肯定说好了，我只想听实话。”
“是，但他从来没有后悔过，只庆幸能将危险从你身边带走。”
“他”
“他会出来的。”
说完，薄晚舟依旧没有移开视线，今天的他不再像往日
那般总是避开宝珠的目光，看向宝珠的时间比之前加起来的还要多。
专注的好像看一秒就少一秒。
“那你呢”
有这句话就够了。
那些辗转难眠的夜晚里，摇摆在心间的恋与妒，犹豫和负罪感似乎都找到了着陆点。
“我”他云淡风轻地笑，“我已经活够了。”
至于迟澜山
直到薄晚舟来到警局，他还在扯着自己幻化出来的花一瓣瓣揪落。
“她心里有我，不然怎么会将他人的爱想象成黑雾她心里没我，否则怎么会连薄晚舟这木头都关心了，却没有问起我会不会消失”
他将一片片花瓣扯落，嘴里念念有词。
“她心里有我，她心里没我，她心里薄晚舟你是不是很得意”
他冷笑“薄大圣人当真是天下顶顶好的祖宗，得了句那你呢就欢欢喜喜地将心爱之人让出去，你知道现代人说的舔狗吗我看你分明不是薄家麒麟子，而是薄家最强舔狗。”
薄晚舟对他的话却并不放在心上，不如说迟澜山越是生气失意，越是提醒他宝珠那份在意有多可贵。
“至少，她问我了。”
迟澜山怒极反笑，借着互联网学来的新词汇将薄晚舟一通损，结果薄晚舟又回了他六个字。
“她问我了，你呢”
宝珠这边并不知道一具身体里的两个人在为她争吵，她正在努力控制本能。
咖啡馆出来后，再注意到身边人的气味，她都会不由自主地将感知到的情绪具现化为黑雾，所到之处都会出现一片神秘阴郁的黑雾，搞的跟深渊大反派登场，即将为祸人间一样。
她控制不住这份本能，便发消息向薄晚舟求助。
他直接发来语音，说无论什么体质，觉醒后都需要一段适应期，还贴心地建议她既然暂时无法控制，就先将感知到的情绪转化为其他人更容易接受的模样，而不是一看就很诡异骇人的黑雾。
宝珠觉得很有道理，为图方便，只改了个颜色，将看着危险的黑雾转化为梦幻的淡粉色烟雾。
第二天出宿舍军训的时候，一个没留神，满操场的粉雾四伏。这次不是深渊魔种降临人间，而是公主殿下闪亮登场了。
宝珠扶额，费了点功夫将粉色改成浅浅的白色，又迅速将雾气召唤到身前，团成一个个可爱的小白球。还没等她松口气，周围又飘起一片片朦胧的雾气。
不愧是宝珠觉醒的能力都那么梦幻
盯着众人闪亮亮的眼神，宝珠向教官请了半天假，她找去薄晚舟所在的军训方队，发现薄晚舟人并不在里面。
该方队的教官说，上面的人通知他，薄晚舟剩下的时间都不会来军训了。
发生什么事了
宝珠一边吸收手中的小白球，一边给薄晚舟打去电话。
手机响起的时候，薄晚舟正坐在一个会议桌的左上方。
坐在最前方的时候是一个身穿军服的中年男人，其余位置上的面孔倘若被外界的人见了，怕是要大吃一惊那么多经常出现在新闻上的重量级人物齐聚一堂，是要商讨怎样的大事啊
他们表情严肃，乍一看瞧不出端倪，但若仔细观察，还是能瞧出点眼底深藏的恍惚。
薄晚舟看到手机上的备注，眼神一柔。
他道“正如先前所说，我将在这些修行功法中添加契约，凡修炼者不得伤万宝珠半分，否则必将付出千倍代价。”
说完，他拿起手机，大步离开会议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