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宜甜走进家门,就坚持不住了。
她躺上床,埋进被子里,过了好一会儿,才钻出来,被子紧紧裹住脖子,只露出个脑袋。
拿过手机,发现有未读消息。
是那位周医生发来的,时间是几个小时前“我已经跟谢老师说了,他让你下周三上午直接去找他就行,在一号特需诊室。”
隔了两个小时后,他又发了一条“对了,你的创口比较大要吃几天消炎药,家里应该有吧”
后面还跟着满满一大段的注意事项,一看就是那种复制粘贴过来的。
“有的,谢谢周医生。”她撑着坐起来,吞下两粒刚买的药。
周轩收到回信,终于松了口气。
他今天没操作好,只能去喊了谢老师来帮忙,本来就心虚着,结果到了傍晚,谢老师还专门来问他,有没有给上午那个病人开药。
拔智齿创口大的话,要吃消炎药,至于这病人为什么会创口过大周轩更心虚了。
这些消炎药一般人家里都会备着,如果患者自己有,他们就不会再开,减轻患者负担,可偏偏,谢老师前脚医嘱说她要吃药,后脚他就忘记问人家一句有没有。
谢老师本就严格,最讨厌行医粗心大意,他今天简直在作死边缘反复横跳。
直到收到沈宜甜的信息,他才敢回复谢老师,然后战战兢兢地等了半天对方没理他。
周轩简直想哭。
这晚,沈宜甜在口腔的不适中睡着,迷迷糊糊地做了梦。
梦里似乎是谢医生戴着白色医用手套,拿着镊子的手,过一会儿,这双手又变成了另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正伸向南瓜栗子蛋糕。
等她睡醒时,一切都模糊了。
第二天,沈宜甜似乎好了些,烧已经退了,但也不敢吃什么,看着周轩给自己发的那一大段注意事项,最后蒸了一个鸡蛋羹,吃完就去了店里。
她还没走到,就见裴裴站在她店门口,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指挥着一个站在梯子上的工人,等她赶紧跑过去,工人已经下来了。
“发生什么了”沈宜甜赶紧问。
裴裴指着上面的监控说“你一个人开店,总有照顾不到的时候,我给你装个监控,比较安心。”
她拉着沈宜甜走进店里,指向另一个摄像头“店里也给你装了,以后再有昨天那种事,我们一看就知道是谁。还有之前你跟我说,有个男人总是进来看很久,但是不买,我怎么想都觉得不是好人。”
“裴律师”沈宜甜被她的职业病打败了,“那个人真不是坏人,他什么也没做,就是进来看看蛋糕,最多就是有点奇怪。”
她之前跟裴裴说这件事,只是想分享自己看到的帅哥,她的重点在对方的古典优雅,到了裴裴耳朵里,却成了不怀好意的潜在犯罪分子了。
“奇怪就足以引起重视。”裴羽不由分说,要她下载a,以后随时能在手机上查看店内情况。
“那你也下一个吗”
裴羽犹豫了一下“这是你的店,我还是不下了。”她盯着沈宜甜操作完,又去算昨天的营业额和利润。
她迅速处理完一切,然后穿上西装外套,拎起包往肩上一挎“我先去上班了,有事给我电话。”
沈宜甜看着风风火火的裴裴,有点羡慕,她永远也做不到那样干脆利落。
她从冰柜拿出一盒酸奶,倒入破壁机,又切了个芒果放进去,给自己做了一杯芒果奶昔,接着开始做提拉米苏。
做完切出一块,放在小盘子里,跟奶昔一块儿放在店里的小桌子上,拍了一张精致的照片,发在朋友圈。
然后拿起小勺子,慢慢地品。
果然,她还是需要甜食。
当她一口一口地吃提拉米苏,喝着奶昔时,昨天的一切不痛快都被抛之脑后,就像被拔掉的智齿一样,扔掉的东西就不该再去在意。
吃完,她觉得自己的充满了力量,又可以继续做甜品了。
可是,等她做完今日份的甜品,在收银台坐下来,目光不经意划过那两盒莫名出现的药,视线就被黏在了上面。
也许是甜品做累了,她的思绪有些涣散,令人不太愉快的记忆又浮现上来。
林北深,久违的名字。
她知道裴裴顾忌着她的心情,平时尽量避免提及这个名字,要不是昨天突如其来的两盒药,她或许永远不会跟自己说那些关于林北深的事。
她想,裴裴是学法律的,对心理的研究还是不够透彻。
林北深怎么可能会给她送药呢,要是哪天他真给自己送两盒药,她得怀疑里面是不是被偷梁换柱成了毒药。
那是宁愿病死,也绝不能碰的。
沈宜甜深吸口气,拿出一张白纸,做成一个简易立牌,用马克笔写上失物招领,放到迷你小书架上。
再把两盒药也放上去。
做完这些,她回到收银台,不再去看那两盒药。
摄像头装了几天,裴裴每天来问,还有没有奇怪的人来,沈宜甜摇摇头“没有了。”
那两盒失物招领的药,也始终没人认领,安安静静地待在迷你书架一角。
“就说该装监控吧,有些犯罪分子看到门口有摄像头的,直接就绕道了。”
沈宜甜没再反驳她,人家真不是犯罪分子,但这几天他也确实没再来。
很快到了周三,沈宜甜要去医院拆线。
因为周医生说只要周三上午过去就行,她一大早还到店里开了会儿店,做了些面包蛋糕,直到十点左右才去医院。
临去医院前,她心中一动,决定带一个小蛋糕去,感谢一下那位谢老师。
那天要不是他,自己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况且周医生说他的号早就挂满了,今天是给她加号,她发自内心地感激他。
她拿出纸盒,装了一个刚刚做好的南瓜栗子蛋糕。
正如那天她跟那位奇怪又典雅的男人所说,这一款,确实是男生更能接受的口味,送这个,一般挑不出错。
当然她还有一层考虑,牙医通常让患者少吃甜食,要是送太甜的款式,就像冲到老师面前去,说我这作业是抄的。
沈宜甜就提着一盒小蛋糕,去了江阳一院。
走进口腔科的诊室前,前台的护士拦住她“你是几号患者”
“我是谢医生的病人,加号的。”
“谢医生的加号病人”护士像是有点惊讶,目光扫了一眼她手里的蛋糕,很快恢复正常,“谢医生现在还有病人在,我去帮你问问。”
虽然护士的目光划走得很快,但沈宜甜依然有些踌躇。
她这礼似乎送得太光明正大了,不知道这里是不是有什么不能收礼的规定,或许应该偷偷送
可又只是一个几十块钱的蛋糕。
她站在门口,这么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护士很快过来跟她说“你进去等吧,在一号特需诊室。”
一号特需诊室跟上次的普通诊室不太一样,它是独立的房间,有门,也许是刚才护士过来没完全关上,现在门半掩着。
沈宜甜走进去,谢医生正在给患者看病,背对着她,倒是谢医生对面给患者吸唾的年轻女医生,正对着门,沈宜甜一进去,她就注意到了,还看向了她手里的蛋糕。
沈宜甜也不知怎么,下意识把蛋糕往身后藏,当然,也藏不住。
“把门关一下。”女医生说。
沈宜甜把门关上,听到谢医生说“你去那边沙发上坐一会儿。”
今天她还不是躺在牙椅上四大皆空的神游状态,发现这位谢医生的声音,十分温润。
跟他的眼睛一样。
沈宜甜小心而轻声地在走过牙椅,到里面的沙发上坐下。
她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圈,这里面沙发和就诊区之间,甚至还有窗帘隔开,只是现在没有拉上。
进了里面,成了女医生背对着她,而谢医生面对她的状态,在她打量诊室的过程中,患者正好漱口,谢景和抬起头,她便与他对视了一眼。
今天谢医生也跟上次周医生那样,全副武装,但很奇异,哪怕隔着面屏,她也能感觉到他们对视了。
沈宜甜向来害怕医生,可面对谢医生,不知为何,有种说不出的松弛感。
她面对女医生,想把蛋糕藏起来,可现在对着她的是谢医生,她甚至悄悄把蛋糕盒放到了沙发前的小茶几上,还拿手指戳了戳,让蛋糕盒的面与茶几的面保持水平。
做完这一系列小动作,沈宜甜就乖乖地坐着,连手机都没玩。
不知过了多久,前面的患者走了,女医生转头喊她“过来吧。”
沈宜甜赶紧走过去,按她的要求躺上牙椅。
“这几天怎么样”谢景和说。
沈宜甜脑子里懵了一瞬,他朋友般的问询又让她心里一动。好在只有一瞬,她就反应过来,谢医生是在问她的牙齿。
“还好,就第一天有点发烧,吃了药就好了。”她双手叠放在腹部,略显紧张地看着他。
“嗯,我看看。”他手里开始戴一副新的手套。
沈宜甜看到他的动作,忽然觉得这双手异常眼熟,正如那个梦里,他与来甜品店的英俊男人慢慢重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