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程因迟来到操场东区的厕所门口，刚刚走上台阶，就看到江郁垂着头，从厕所里走来，他的脸和手都湿漉漉的，上衣大半都被水浸湿了。

    程因迟眉头紧皱，他走过去“江郁，你怎么了”

    江郁的帽檐拉的很低，他一出来就抬头去找程因迟，现在看到程因迟，又听到程因迟的声音，他立即大步走过来，站在程因迟的面前，眼眶通红地盯着程因迟看了很久。

    程因迟微微皱眉，上前一步去看他的脸，眼神担忧“江郁14天你还好吗”

    江郁的眼眶突然湿润，他突然上前，猛地将程因迟抱住，双手很用力。

    程因迟被抱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他的身体僵硬了一秒后，立即伸手回抱住江郁。

    “没事了，江郁。”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江郁情绪的感染，程因迟的眼眶也微微红了，他的心里有些酸涩“好了，我这不是来接你了吗我们回家。”

    回家。

    程因迟不知道，这两字对江郁的冲击有多大。

    他说回家，一起回家。

    江郁把头埋在程因迟的肩膀上，程因迟轻轻拍着江郁的背，感到江郁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江郁的情绪不太对劲，程因迟叹气，任由他抱着，只要把情绪宣泄出来了就好了。

    江郁声音沙哑“迟哥，程因迟，你是真的吗”

    程因迟茫然“我，是吧”

    他没听懂江郁的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他回答后，又听见江郁闷声闷气地说“可是你这么好”

    这么好的人，竟然是真的，江郁都不敢信。

    程因迟叹气，耐心地安抚着江郁，过了几分钟，他似有所感，转头朝操场外看过去，果然，那两个男人还在。

    程因迟脸色冷沉，他正想着要怎么做才能先把江郁带走，他不想让江郁遇到那两个男人。

    结果江郁就突然抬起头来，他伸手将自己的帽子摘下，猛地扣到程因迟头上，然后往下拉低了，程因迟的脸直接被帽子挡住。

    程因迟的视线被挡住，他有些蒙“江郁，你这是干什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捏住帽檐，想将帽子推上去。

    然后，他的手就被江郁抓住了。

    江郁不让他碰帽子，就这样拉着他的手，低声说“迟哥，我们先回家。”

    江郁的语气有些着急，甚至在着急中，还带着紧张，他频繁地朝操场外看去，情绪也越来越焦虑。

    不能让迟哥发现，更不能让迟哥被拍到，他知道网上那些人会骂得有多难听。

    程因迟被挡住视线，不知道江郁怎么了，但是为了安抚江郁的情绪，他没有再动，乖乖地任由江郁拉着他的手，大步跑到学校的后门，然后从后门离开了学校。

    那两个狗仔就算要追过来，也得绕过大半个学校才行。

    江郁呼吸急促，他仿佛很紧张，

    程因迟怀疑他已经发现那两个狗仔了，甚至他现在这样的状态，或许也是被狗仔激的。

    江郁慌不择路，这条街他没有来过，所以根本不认识回家的路。

    他也不问程因迟，就拉着程因迟的手，两人在密集的楼房巷道中狂奔。

    程因迟也一言不发地跟着他跑，就是帽檐有点太低了，他只能看清脚下的路，分不清方向。

    跑了快半个小时左右，程因迟跑不动了，他脚步变慢，喘着气问“江郁，别跑了。”

    他疏于锻炼，这身老骨头受不了啊。

    跑了这么一段路，远离了学校和那些人，江郁的情绪也慢慢缓过来了。

    他额头上全是汗，太阳照得他眼花，他慢慢停下脚步，发现他们现在来到了一个狭窄的巷子里，巷子两侧是高墙，而正对面，金色的阳光照射进来，照在他们两人的身上

    程因迟试探性地去摘帽子，两秒后，见江郁没有阻止他，他放心地把帽子摘掉，捋了捋汗湿的头发，他看着站在那不动的江郁，有些担心江郁，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揉了揉自己被江郁抓红的手腕，凑过去看他的脸。

    江郁呆呆地看着灿烂的阳光几秒，他缓缓回头，看着程因迟，小声问“迟哥，你不是说，现在是六点吗”

    程因迟“”

    程因迟擦了下额头上的汗，看着江郁笑了，他表情无辜地说“我可没说，是你说的。”

    江郁“”

    江郁尴尬的耳根通红，他正想开口说话的时候，巷子外面突然传来人声，他条件反射地将程因迟按在墙上，然后抢过帽子，严严实实地挡住了程因迟的脸。

    程因迟“”

    江郁神情警惕地看着巷子外面，等发现是普通的路人之后，他微不可察的松了一口气，他现在就怕的，就是程因迟会被那些狗仔们拍到，他知道那种被推到观众面前，任由所有人评判的痛苦。

    他不想程因迟被他拖累，也被人网暴。

    江郁慢慢挪开帽子，同时松开了按着程因迟的手，低声说“迟哥，对不起，我”

    他心虚得很，都不太敢跟程因迟的目光对视。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干脆沉默以对。

    程因迟这一路过来，一直都在配合他，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但是程因迟也没有多问。

    程因迟看了空荡荡的巷子一眼，笑着说“这里我熟，走吧，我带你回去。”

    他转身要走的时候，对上江郁忐忑的目光，他也什么都没说。

    这小子，有事情瞒着他呢，既然江郁不说，那他也不说。

    看谁先憋不住。

    程因迟走的是小巷子，一路都没有再遇到那两个狗仔，本来以为已经甩掉他们了。

    结果回到便利店门口的时候，程因迟就看到了三四个生面孔在附近转悠。

    看到他们两人回来的时候，他们的表情明显激动起来了。

    程因迟当作没看到，他一步走到江郁身边，抓住江郁的手，江郁简直呆住了，他震惊地看着被自己那被程因迟抓住的手，心脏扑通扑通跳的很急。

    江郁脸红耳赤地问“迟哥，你”

    程因迟没多说，拉着他快步跑上了楼梯，然后将楼道的门锁死“回去吧，学校那边先别去了，这两天先在家里待着吧。”

    当然，一直待在家里也不现实，总是得出去的。

    只是，江郁的身份在这里，将来不管他去到哪里，他都摆脱不了这种被人偷拍的生活。

    除非他自己的内心能够真正地强大起来，自己走到镜头下，或者远离镜头，否则无解。

    回到家后，虽然只在这里住了短短的两天，但是江郁却在瞬间就放松下来，只要程因迟在这里，他就有十足的安全感。

    程因迟打开灯，刚刚转身，就被江郁紧紧抱住了。

    刚刚跑得太急，两人都还在喘气，江郁更是呼吸急促，声音沙哑。

    他就站在玄关处，紧紧地抱着程因迟，屋里安静得只剩下他们两人的呼吸声。

    过了很久，程因迟才低声说“好了，不是没事了吗别哭。”

    江郁声音沙哑“我没哭。”

    程因迟“”

    程因迟“哦，好好好，14天没哭。”

    江郁“”

    江郁默默松开了紧抱着的程因迟，他垂着头，转过身，不让程因迟看他哭红的眼。

    程因迟叹气，他摇摇头，拉着江郁的手去浴室“先去洗个澡，有什么话，等洗完澡再说。”

    此时此刻的江郁，真的很像流落街头被人四处追赶的小狗。

    江郁来到浴室，关上门，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想到刚刚抱着程因迟哭的自己，一个人在那害臊了半天。

    江郁在浴室里待了很久，程因迟煮了面条，又给阳台里的花花草草们浇了一边水，江郁才从浴室里出来。

    江郁身上穿着程因迟的衣服，头发湿漉漉地走过来，耳根通红“迟哥，我”

    程因迟立即放下喷壶，然后快步从阳台离开“你先去吃饭。”

    江郁又乖乖地跟着程因迟来吃面条。

    两人面对面坐着的，程因迟双手托腮，目光幽幽地盯着江郁看，江郁被他盯得坐立不安，眼神躲闪。

    程因迟心想，真是好小子啊，明明比自己小七岁，是个十几岁的孩子，结果力气那么大，刚刚被江郁抱着的时候，他硬是毫无还手之力。

    江郁一个未成年，单手就把他按住在墙上了，他甚至都推不动。

    程因迟打量着江郁，看着江郁那越来越红的脸色，他心情有些复杂。

    之前江郁总是守在他家楼下，并且频繁偷看他的时候，他就猜测江郁会不会是喜欢他。

    只不过，江郁年纪还小，他没有多想。

    但是现在，被江郁抱了两回后，程因迟不得不重新开始想这个问题

    了。

    江郁还年轻，他也不属于这里。

    江郁以后会去很多、很远的地方，但是他呢，却只能留守在这里。

    既然没有办法许诺未来，那么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开始。

    更何况，江郁年纪还这么小，这个年纪的人，还不懂爱情，他们很容易把其他的情感和爱情混淆，等他再长大一点，或许就能分辨了。

    程因迟思绪很乱，过了一会儿后，他才斟酌着开口“看来，你不怎么喜欢学校。”

    江郁拿着筷子，有些紧张“迟哥，我没有，我只是我会好好读书的。”

    他都做好返校的准备了，并且下定了决心要好好读书的。

    江郁看着程因迟的眼神有些绝望“迟哥，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程因迟挑眉“怎么会”

    他看着江郁的眼睛，发现自己好像在没发觉的时候，又刺激到了江郁。

    程因迟沉默两秒，才温声解释说“我的意思是，换一个方式学习，我给你请私教，你就在家里学习，或者，还有第二种方法，我送你出国，怎么样”

    其实程因迟更想送江郁出国，离开这个环境，对江郁的心理恢复有好处，而且，像江郁现在这样的情况，也需要进行心理干预。

    在国外的话，一切都很好开展，至少不会有人24小时地蹲守偷拍江郁，江郁也能过上完全自由的生活。

    这一点，也是江郁没有想过的，他微微皱眉“出国”

    程因迟点头“出国，你有想去的国家吗”

    江郁摇头“没有。”

    他已经来到想来的地方了，他现在对任何地方都没有兴趣。

    但是，如果是和程因迟在一起的话，别说出国了，就算是离开地球，他也愿意啊。

    程因迟于是给刘浩打了一个电话，刘浩认识的人多，程因迟让刘浩帮忙咨询一下，出国都需要办理些什么手续，最好要有熟人在的，可以帮忙照顾江郁的，这种最好。

    江郁沉默地听着程因迟打电话，心中隐隐带着期待，等程因迟把电话放下，他才期待地问“迟哥，你跟我一起出国吗”

    程因迟没有否认，他拍拍江郁的肩膀，微笑地看着他“你快吃吧，吃完睡一觉，我下午还要去文化馆一趟，你乖乖在家里等我回来。”

    江郁点点头，他看着程因迟，微微笑了一下，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

    程因迟揉揉他有些扎手的头发“出国更适合你，我会联系好的，你放心，钱是借你的，到时候记得给我写个欠条。”

    江郁点点头，认真地说“现在写也可以，如果还不了，我就一辈子给你当牛作马。”

    程因迟笑“我不缺牛马谢谢。”

    江郁“”

    江郁心想，迟哥确实不缺牛马，他只是缺个新欢。

    想到之前开豪车送江郁回家的年轻男人，江郁心情郁闷。

    这样一看，程因迟如果能陪他一起出国的话，就好了，那么一来，程因迟就是完全只属于他一个人了。

    江郁吃完了面条，情绪已经完全缓和下来，程因迟观察了他一会儿，确认他没事了，就让他去睡觉，然后自己出门开车去了文化馆。

    虽然他知道江郁需要陪伴，但实话说，他现在情绪也很乱，特别是在确认了江郁的心思之后，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关系。

    他原本以为江郁能乖乖睡觉，结果，他前脚一出门，后脚江郁这边就又出事了。

    正在睡觉的江郁，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是他亲生母亲打过来的“我说你不远千里地跑到海城去干什么，原来是去见你男朋友。”

    江郁神色一惊，猛地坐起身来，他甚至都没有回怼对方的嘲讽，更没有应激地挂断电话。

    江郁语气冷漠“你说什么”

    江偌菲冷笑“我说什么你自己干的好事，你自己不清楚吗托你当街出柜的福，我现在的热度可是回升了，一出活动就被人追着问儿子的同性恋爱史，就连你父亲也被人质疑是不是同性恋，事情搞成现在这样，你满意了”

    江郁愣住了。

    手机从手里滑落他都没发现。

    满脑子都是“当街出柜”，“男朋友”之类的，什么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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