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笙那天的事情没有闹大,他后来被送去了医院,伤口并不算重,大概也只是消毒了事。
希望医院的医生不要误会他是在玩什么奇怪的y。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将楼谏就是加害者的事情说出来。
后来朱笙再去burng的时候,就总是躲着楼谏走,偶尔撞上了也是眼神躲闪。倒是弄得魏溪很奇怪,没忍住冲着楼谏努努嘴,
“你怎么人家小孩儿了,看给人吓得。”
楼谏当时正忙着在一杯玛格丽特上面最后插柠檬片儿,闻言头也没抬,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只冷冷回了句,“我怎么知道”
魏溪眯了眯眼睛。
“人家小孩很乖很听话的,音感也很好,很有天赋,你可不准把人给我吓跑了。”
“没事啊,他之前都总是摸鱼不认真工作,你看他现在弹得多认真。”
楼谏瞟了台上的朱笙一眼,贝斯弹得头都敢不抬,看起来倒是的确心无旁骛的样子。
魏溪无语,不过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什么,只能任由他们去了。毕竟感情这种事情别人也插不上嘴。
楼谏舒舒服服不被打扰地上了几天班。
微信上面,殷刃后面有给他发消息来,楼谏看都没看。
和对方睡觉只是一时起意。
毕竟是对方和他许愿想要一个老婆的。
天呐,自己真的是大好人不仅帮他完成了愿望,还是主动献身。堪比割肉喂鹰了属于,佛祖来了都要给他让位。
他如今已经仁至义尽,还希望对方好自为之。
消息直接划到最后,他看见对方给他发的几条消息。
凌晨1:12
刃刃刃回我消息
凌晨1:16
刃刃刃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啊
隔一天,中午12:14
刃刃刃你再不回我消息,我就要去报警把你抓起来
楼谏一时手快。
111你准备报警后和警察怎么说,你被qj了吗
对面在那边正在输入了好一会。
楼谏饶有兴致地等了半天,有点不耐烦了对面也没发过来。
111宝宝,你怎么还没写完
111嗯
最后一条消息提示发送失败,他直接被小孩拉黑了。
笑了笑,楼谏丢掉手机,心想自己这个时候真是蠢得挺可爱。
倒是宴修祁就给他发微信来约他周末出去看展,还是他那套熟悉的说辞,说相逢即是缘。
至于订婚宴那天晚上,楼谏在他微信里面关于白盛忻的那些发疯言论,对方一句也没提。
他要是不发微信来,楼谏差点要把他这个便宜男四给忘了。
楼谏是真的不知道对方到底是怎么对自己起了兴趣,不过正好也可以去他那边打探一下关于白盛忻的最新消息,就应了约。
他去得挺晚,丝毫没有任何契约精神地迟到了快二十分钟。
所以楼谏刚到的时候,宴修祁已经站在那副很著名的日出印象之前等着他了。
本就俊美的男人穿着一身日常款的休闲西装,宽肩大胸长发,再加上一副金丝眼镜,光是站在那里就吸引了不少周围的目光。
“真是抱歉。”
楼谏虽然口上这么说着,但是却看不出一点愧疚的意思。
他的穿搭完全和宴修祁是两个极端,从衣柜里面随便挑了一件宽松的黑t就跑出来了,眼上面还残留着一点淡蓝色的珠光眼影,左耳挂着一串连到耳骨的十字架长耳钉。
因为不习惯白天出门很困,打着哈欠,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下一秒就要睡过去的样子。
像是刚从棺材里面爬出来的吸血鬼。
他对于穿着并没有一丁点属于自己的独特品味,所以延续了原主的穿衣和打扮风格,还有那一头诡异的白毛。
主要还是人长得好看,所以穿什么都显得很有风格。类似于别人这么穿就是非主流傻逼,他这么做一定是有酷哥自己的原因的。
“怎么出来看展也不收拾一下,这样子就出来了。”
宴修祁身高起码有190,比楼谏还要高一点,此时微微低头看着他,语气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温柔。
楼谏背后的寒毛竖了起来,一下子就让他清醒了不少。
“约会您是否对我们的关系有什么误解”
他往外走了两步,用一种看精神病的眼神看着对方。
宴修祁笑了笑。
“不要这么警惕嘛,我又不是什么坏人。”
楼谏此时已经后悔自己答应这场邀约了。
但是来都来了,那就看看。
毕竟买票又不是花的自己的钱。
说是印象派画展,其实就是艺术展,展出的并非是真迹而是复制品,不过还增加了艺术性灯光效果,变换的位置和层叠的光影看起来也别有一番风味。
“你对莫奈的评价如何”
宴修祁似乎有些好奇地发问,语气里很是有些兴致勃勃。
楼谏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虽然我不知道你期待我说些什么,但是恐怕我的看法和大多数人一样,他画得的确很好。”
宴修祁扬了扬眉。
“曾经我还挺喜欢他这个人的,但是现在因为个人原因,我对他有些偏见。”
“哦”
“比如这一幅。”
楼谏在拿太阳伞的女人面前停了下来。
画中的女人姿态舒展,在草坪上微微回眸,风轻柔地掀动她的裙摆,明媚的阳光模糊了她的面容,只留下一双温柔的眼睛。
画中人是莫奈的第一任妻子卡米尔。
在某些捕风捉影的花边小报中,他们称在她去世后,莫奈画中的女人再也没有了脸。
因为他真正想画的爱人早已离去。
“简而言之,我觉得他有些恋爱脑,某种程度上。”
“但是你不得不承认,爱情对于一个画家来说是很好的灵感来源。还有一段悲情的可以被大书特书的恋爱经历,更是一个完美的炒作题材,人们会相信每一位出类拔萃的画家都应该有着两位以上的情人。 ”
“你那是在做投资,而不是在作画,尊敬的资本家先生。”
楼谏冷笑了一声。
此时他终于隐约觉察到了宴修祁约自己出来的真实目的,只是双方现在却也都不动声色,按兵不动。
“不,我觉得他爱他的妻子,但是他却更爱绘画。不然也不会在她死去一天后,却还在为她的尸体作画”
“画画只是一种表达情绪的方式。”
楼谏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就像是有些画家会给一夜情的女人作画,并不是因为他爱她,而只是因为他这个时候想画画了,并且还穷得雇不起模特。”
他丢下宴修祁,自顾自地往前走去。
除了莫奈之外,艺术展还有雷诺阿、德拉克罗瓦和一些楼谏都不记得的画家。
这些不是很有名气的画家甚至就连自己单独的展会也没有,只能被塞进一个流派里面,选一两副画放出来草草了事。
这些画作里有几幅是楼谏之前没看过的,他在查尔斯安格朗的一副阴郁的石桥前面耽误了些时间,等到回到现实里面来的时候发现画廊外面的玻璃大灯都已经被关上了。
游客们都已经散去,工作人员也不见踪影,整条画廊里面只有他和宴修祁两人。
“怎么,你是终于忍不住暴露自己的真实目的,准备在这里对我杀人灭口了吗”
楼谏讲了一个冷笑话。
对方也很给面子地笑了笑。
“请允许我重新介绍一下自己,我实际上是这条画廊的股东之一。这样说可能有些不是很标准,我们有一个关于这方面的基金会,我是里面的重要成员。”
“哦。”
楼谏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他可能马上就要弄明白,为什么上辈子的宴修祁会选择成为攻四,并且大力支持白盛忻的原因了。
“本来我是打算选择白盛忻的,我从他的画里面看见了一种很少有的东西,那种东西让他的画能够从周围的画里面区别开来。我觉得那可能就是某种可以被称之为天赋的东西。”
“所以我才会答应他的邀请,去参加他的订婚宴,我想去看一看画出那种画的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一个人。”
“人你应该见到了,结果如何”
宴修祁看向了楼谏,从他的眼睛里面流露出了一种可以被称之为热情的东西。
他看他的眼神带着垂涎,虽然这样形容很恶心但就像是一只看见了鲜肉的豺狼。
“然后,我发现我居然找错了人。”
他们之间陷入到了几秒中难捱的沉默中。
“那些画其实都是你画的,对吧”
宴修祁悄声问道。
楼谏脸上的表情消失了,他仰起头来,几乎是冷冰冰地审视地看着他。
他不知道对方查到了什么,又或者是仅仅从自己那天发给他的只言片语,还有他们之间的关于绘画的对话,就推断出了事情的真相。
揣摩人心的功夫,简直敏锐得可怕。
不过他也没有想要隐瞒的意思,毕竟他也并没有打算这辈子都不再画画。
“别担心,我暂时不会将事情说出去的。”
他们已经到了画廊的终点,宴修祁走到了最后一副巨大的睡莲画像之前,灯光将淡绿色的水波投射到他的整个上半身,粉色的花萼清浅地在水中荡漾着,一切都陷入美妙的朦胧。
莫奈最后的绝笔,印象派的巅峰之作。
“ 你不用担心我的目的,我的目的比谁都单纯。世人都想成为莫奈,但是只有我想成为他背后的那个欧西德。”
楼谏其实很努力想要忍住了,但是这一句话却还是到了嘴边,实在是不吐不快。
“但是我需要提醒你,欧西德最后破产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宴修祁。
“如果非要选我的话,我只能说祝你好运。”
宴修祁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欧西德曾经是大力支持莫奈进行艺术创作的富商,他欣赏莫奈,并且对着他的画大买特买。
可以说,如果没有欧西德的话也就没有莫奈。
艺术投资向来都是有眼光和品位的富人炫耀和获利的手段。
对于青年画家的投资更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只要被看中的画家真的出了名,画作转手一卖就能成百上千倍地赚。
只要被选中的那个画家能够出名。
看起来他上辈子对于白盛忻的关注和投资也是因为如此,这倒是的确解开了楼谏曾经的那个疑问。
只是这一辈子在楼谏的干预下,对方却失去了这个机会。没有宴修祁,白盛忻的成名之路,还会走得那样顺畅吗
宴修祁散漫地笑了笑。
“赔钱了也没事,反正我还挺喜欢你的。”
对方没有立即让楼谏答应自己,而是给了他考虑的时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遇见了上辈子故人的缘故,就在这天深夜,楼谏再次陷入可怕的梦魇之中。
在上辈子所有痛苦的回忆中,那甚至比他最后的临死时更加可怕的记忆
车祸,很像是意外的车祸。
对方就像是刻意冲着他来的一样,疯了一样地踩着油门冲向了副驾的自己。
火光,碰撞,尖叫。
膨胀开的气囊将他压到了座椅上,他僵硬着身子,陷入到了昏迷之中。
有救护车的声音在他的身边出现,呼吸机的声音鼓动耳膜疯狂尖锐地响着,他能够听见自己挣扎不安的心跳,每一次跳动都表示着对于死亡的抗拒。
这具身体比里面的灵魂更想要他活下去。
“不行,他的手被压在里面了,他现在在出血,我们必须要把他弄出来。”
“被卡住了”
“快点啊,怎么才能弄出来”
“想一想办法多找点人就能把车抬起来了吧”
一个身穿白衣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人群中,是白盛忻,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焦急万分。
在无数嘈杂的声响中,他说话的声音清晰无比,像是一把刺骨的尖刀,插入他胸口。
见血封喉。
“没办法了,看来,只能把他的手弄断了。”
梦中的白盛忻直直指向楼谏的左手。
他赖以画画的那只左手。
从睡梦中猛然惊醒过来,楼谏浑身冷汗,颤抖着手从枕头底下摸出刀来。
不行,不行。
他得去杀了那个人,立刻,马上。
楼谏一刻也等不了,一想到对方现在还和他一样能够呼吸这个世界上的空气,他就感到痛苦万分。
为什么他还活着
甚至在任何时候都比他要活得更好
他受不了,让白盛忻死掉,立刻,马上。
或者,是他自己死掉。
后背的虚汗润湿了床单,他的手痉挛般地抖,刀尖刺破了赤裸的大腿,鲜血顺着腿缝一丝一缕地流下去。
原本他一直以为自己重生之后,就已经重新开始了一段新的人生,他可以彻底抛弃掉过去的那些沉重的东西。
但是没有,就像是破茧的蝴蝶,看似美丽的颤动翅膀下面坠着他沉甸甸的已然被焚烧殆尽的罪恶之茧。
上辈子躺在病床上面的自己在用血淋淋的眼睛看着自己,像是在无声地质问着什么
那双眼睛一直未曾闭上过。
躲不掉的。
只要还没有彻底忘记那些痛苦漆黑的记忆,就躲不掉的。
低头盯着那痕迹看了一会,楼谏丢掉了刀,用食指沾着还未凝固的鲜血,在雪白的皮肤上画起了画。
后来画起兴来,血不够了,又泼了一瓶新红墨,酣畅淋漓,整片白床单都是他的画布。
画到后半夜,画到他双眼发涩,墨水画干。楼谏终于打定主意,阴恻恻地笑起来。
他当然没有精神病,他也绝不能去杀人。
他不能为了一个烂人,葬送了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这第二条命。
跪在床边的地板上,楼谏心满意足地用手指擦上了最后一笔。
白床单上显出一张模模糊糊的血红色的人脸,有几分像是他自己,也有几分像是白盛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