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
邬合像是突然之间想起了什么,低声说了一句。
接着快步向着厂房外面的大厅里面跑去。
楼谏紧跟在他身后。
殷刃一把抓住了他哥的手腕也跟上,顺便警惕地从脏兮兮的玻璃向着外面看了一眼。
枪声停下后,随即传来的是嘈杂的人声。
厂房是用一个个隔间分开的,里面的机器设备大部分都已经被搬走了。
只剩下一些没有什么价值又难以搬运的东西才没有被带走。
他们之间所在的地方,是其中一个保存得还算是比较完好的流水线工作间。
而现在,陈旧空荡的工厂大厅里面,却站着五六个人。
这家工厂原本是矿泉水厂。
在他们的周围堆着好几个被废弃的巨大罐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刺鼻气息。
楼谏冷不防被呛了一下,伸手捂住了鼻子。
心中骤然生出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这些人分为两派。
其中左边的三人都戴着口罩和帽子,几乎将脸遮挡得严严实实,手上也都戴着手套,甚至就连一点皮肤都没有露出来。
显得十分谨慎。
而白盛忻站在他们这些人的对面。
不过短短的几天时间没见,他眼睛里面的红血丝就更加密集了。
与之相反的是,他的脸色则苍白得毫无血色,像是从棺材里面爬出来的僵尸。
他的手上握着一把手枪,而手枪的枪口此时正往外冒着淡淡的白色烟雾。
显然,刚才他们在里面听到的那一声枪响,就是从他手里面的手枪里射出去的子弹所发出来的。
“五千万”
白盛忻将还滚烫的枪口靠在女人的太阳穴上面,死死地盯着对面,微凸的眼球似乎都要迸出来。
“现在,立刻就打到我的卡上面”
“不然我绝对不会把人给你。”
“你是在狮子大开口。”
对面为首的那人,声音听起来有些年纪了。
不过就算是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声音还是儒雅动听。
面对着已经近乎癫狂的白盛忻,他显得有些冷静得过分了。
他甚至还在和对方据理力争。
“在这样短的时间内,我不可能拿出五千万来给你,就算是变卖资产也是需要时间的。”
“我们当初说好了,是八百万。”
他说“你这是坐地起价。”
“少说废话反正现在人在我手里面。”
白盛忻用力地用枪头在殷心兰的太阳穴上面顶了一下,冲着他猖狂地扬了扬下巴,一点都没有掩饰自己眼中的恶意。
“要么打钱,要么我就开枪,让这个女人的脑袋现在就开花,就是这么简单”
“你选吧”
“你着急需要这么多钱做什么年轻人不要太急。”
男人思索了一下。
“这样,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周之内汇款给你可以吗”
“不行,就现在我现在就需要钱”
白盛忻说到这里的时候,还用眼睛的余光恶狠狠地瞪了邬合一眼。
如果不是因为邬合的临时反水。
恐怕他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尴尬的地步,又或者说。
最起码他是有退路的。
但是现在,他却无比地渴望着这一笔钱。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这也是他的救命钱。
在刚刚的那一场争吵中,邬合已经和他彻底摊牌了。
他说,对于之前的事情,他后悔了。
邬合还说,他准备去自首。
“但是那场火根本就不是我放的,那个时候我才刚刚七岁你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白盛忻快速眨着眼睛,向着邬合哭诉道。
“你不要听一些人的话就轻信了他们啊他们只是在挑拨离间”
“我,我当时可是还把你从大火里面救出来了甚至为了救你,身上都受了伤,早知道这样的话,我就应该”
“好了,别哭了。”
邬合帮他擦了下他的眼泪。
其实这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心疼对方。
而是因为照顾白盛忻这件事。
在他过去人生的这么多年里面,已经成为了根深蒂固的习惯。
就像是爱他一样。
“盛忻,别骗我了。”
邬合只是叹了一口气,他看着白盛忻眼里面浓浓的血色说道。
“也许你骗得过其他人,但是十八年啊”
“我在你身边呆了十八年,你是什么样子的人,我最清楚,所以你瞒不过我,也不要在我面前伪装了。”
随着他的话,白盛忻脸上的神色慢慢冷下来,眼睛里面的眼泪也消失了。
“哦。”
他慢慢地点了一根烟,吐出一口烟雾,神情轻蔑。
“那又如何”
就像是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
白盛忻从来不觉得自己过分,也不曾有哪怕一秒钟的时间后悔过自己所做的事情。
就算是他为了自己,已经彻底毁掉了一个人的人生。
“可那又如何”
他重复了一遍,嗤嗤地笑着。
“没错,你的父母是我害死的,但是你敢杀我吗”
他的语气近乎于傲慢地逼问了。
“你舍得杀我吗”
邬合沉默着握住了手里面的刀。
时间像是在此时停顿了两秒。
邬合的眼神暗淡了一瞬,在此时他想起了很多东西。
年少时候那些几乎快要被忘记的,模糊不清的温馨时光,父
亲的笑声,母亲抱住自己的柔软的手
而这一切,都终止于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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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讽刺。
他用手中那锋利的匕首从自己的左眉骨划过,直直划到了右嘴角。
干净利落的一刀。
几乎将他整张脸从中间彻底划成了两半。
邬合的手很稳,鲜血滴滴答答地顺着他的手腕往下流。
“还你了。”
邬合抬头,对着白盛忻说。
白盛忻看着他血淋淋的那张脸,一时之间被吓住了,像是一只鹌鹑一样噤了声。
“你走吧,下次再见面的时候,就是仇人了。”
于是白盛忻干脆利落地离开了,同时还带走了殷心兰。
他已经没有精力再去管殷刃了。
就算是他真的很恨对方,很想要杀了对方,但是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他带走殷心兰,是因为这个疯女人是一个重要的人质,能够给他换钱。
他需要一大笔钱,让他能够离开这里。
在国外一个谁也不认识他的地方,重新开始一段新的人生
但是
在这完美计划的第一步。
“我没有钱给你。”
为首的那男人思考了一下,冷淡地说道。
“五千万是不可能的,我现在手头上面能够马上打给你的,只有九百万。”
“你骗鬼呢”
白盛忻马上跳了起来,他的情绪现在很不稳定。
手指扣在扳机上面,似乎随时都会按下去一样。
“最少就是三千万,一分钱都不能少要不然我现在就开枪”
殷心兰被他抓住手臂,全程却都没有什么反应。
凌乱的长发从她的肩膀上倾泻下来。
她只是呆愣愣地看着对面那个蒙面的男人,神色有些恍惚。
她像是一个任人摆布的漂亮木偶,已经失去了自己的灵魂。
就算是楼谏对于他母亲的情感再复杂。
但是在此时,却还是不由得为对方捏了一把汗。
在这样的情况下,白盛忻的枪随时都有走火的可能性。
“哥。”
殷刃在后面抓住了他的手,他们两人的手心都微微出了点汗。
没有人再说话。
在面对那个女人的时候,他们心里面的情绪几乎是完全相同的。
只是现在他们却什么都做不了。
现在的局面就像是在走钢丝,任何一点变化都会引发雪崩一样的后果。
“我没有骗你,我现在的确没有那么多钱。”
看着似乎已经疯了的白盛忻,对面的男人似乎作出了最终的决定。
“人我不要了,随便你怎么处置。”
他始终都很冷静。
像是他面前面对的并不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而是一场
可以被权衡利弊的生意。
“我们走。”
他开始带着他身边那两个像是保镖一样的高大男人一起,慢慢倒退着向着后面的大门口走去。
“你”
他的离开明显更加激怒了白盛忻。
他咬着牙,愤恨地瞪着他。
“没有想到情况会变成这样,我刚刚想说的也是这个”
邬合此时在楼谏的身边皱眉,看着男人离开的神鹰。
“白盛忻让我进行绑架的时候,其实最开始的目标就是殷心兰。”
“她是被039指定的039,必须要的人质。”
“有一个人找上了门来,并且开出了八百万的价格,让我们从那家疗养院里面,将她给带出来。”
“对方显然消息精通,知道白盛忻他现在的情况下,只有这一条路玉石俱焚的路可以走,并且在之前绑架实施的过程中,也了很多帮助”
“所以我们之前的绑架,才会基本上没有遭遇到阻拦。”
楼谏陷入了思索。
“可是我妈”
“哦,殷心兰她,又有什么仇家她已经在精神病院里面呆了十几年,生活一直都很平静,也没有和任何人结仇。”
“我实在是想不出来,她的身上到底是有什么值得去绑架的价值。”
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点火花,但是却又转瞬熄灭在了窒息的幽暗黑暗中。
不,等一等。
楼谏的身子猛然一振。
他想到了,唯一一个可能的人。
在上辈子,殷心兰也是在疗养院里面意外去世的,她死的时候还没有五十岁。
在楼谏的记忆中,他得知对方是得了脑血管方面的疾病猝死的,去世的时候没有怎么受苦。
之前,楼谏都一直以为这只是个意外。
甚至在这辈子,他想过要去弥补对方。
将对方从疗养院里面接出来,带她去医院提前做检查,悉心照顾。
他以为这样的话,也许上辈子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可是,现在看来,也许
上辈子殷心兰的死也并不是意外。
有一个人,的确是很希望殷心兰死掉。
只有那一个人。
“你这个冷血动物”
白盛忻眼看那男人竟然真的要离开,一点都不顾及他手里面的手枪和人命,不由得开始破口大骂起来。
“我真的要开枪了你就等着给这个疯女人收尸吧”
但是男人却始终都没有回头。
那男人快要从厂房的大门离开时。
一直安静地被挟持在怀里的女人,却突然喊了一声。
“玉堂。”
她的声音微微发着抖,但是却很坚定。
“玉堂,是你吗”
听见她的声音,那蒙面男人的身子
猛然顿了一下。
就算是他的脸上带着口罩,身形也做了处理,但是又怎么会认不出呢
那是她过去十几年在疗养院里面,心心念念的人。
殷心兰自从和他结婚之后,就几乎放弃了自己曾经的一切。
将自己的全部都放到了他的身上。
她花了那么长,那么长的时间来等他。
于是今天,仅凭一个背影,她就认出了他。
她那婚礼上面曾经对她许下永不背叛诺言的丈夫。
她孩子的父亲。
“砰砰”
刺耳的枪声却再次响起。
随之而来的,还有外面越来越近的清晰警车声。
角落的油罐被射穿。
一股股的黑油从里面流淌了出来,几乎是转瞬之间,就窜起了一串炙热的烈焰。
凶猛的火舌喷涌而出,顺着被藏在下面的易燃物向上燃烧。
“不好老板,大门被锁上了”
保镖汗流浃背地向着男人说道。
“这是一个圈套”
大火蔓延,厂房里面的温度很快就升了起来、
冰冷的空气转瞬就被炙烤,烟雾升腾,一时之间呼吸都有些困难。
“呵呵,我让你走了吗”
白盛忻癫狂地大笑着。
“既然不给我钱的话,那大家就一起死在这里好啦我无路可走哈哈,你们都让我死”
“那就索性一起死好啦”
白盛忻大笑出声来,举着手枪转着圈,胡乱地朝着天上又开了几枪。
火焰照亮了他的脸。
他的脸不再美丽。
上面都是灰尘和鲜血,还有无尽的癫狂。
“你们,都得死画得再好又怎么样,再有钱又怎么样”
“哈哈,我今天就要让你们看看,再出名的大画家,大老板都得,给我陪葬”
白盛忻站在更靠近门口的位置,手上又拿着枪,完全堵住了在里面的楼谏几人离开的路。
“你这个疯子”
邬合身边的小弟们也都慌了,想要离开,却又忌惮着那人手中的枪。
就在此时,一道瘦弱的身影却猛然扑了上去,将那道比她更为高大的身影死死压在了地上
殷心兰的神智像是被这场大火猛然唤醒。
她疯了这么多年,在过去这十多年的混沌里,终于清醒了一次。
白盛忻咒骂着重重地在她的膝盖上面踢了一脚。
她闷声了一声,却还是强撑着没放开。
“快走”
她抬眼看向了楼谏和殷刃的方向,凌乱的长发盖住了那双黑沉沉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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