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倾望着aha溢满泪水却无比坚定的双眸,沉默良久,才笑着抬手轻轻打了下她的嘴巴。
“什么生生死死,不许乱说。”
秦阙也笑了,虽然心里依旧苦涩,但跟亲密可靠的恋人诉说过内心埋藏许久的旧事后,她确实感到了一种释然的解脱。
就像孤身走过漫长的黑暗,终于看到了天边的曙光。
燕倾还想说什么,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女人接起,在听到电话那头声音的一瞬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表情是秦阙未曾见过的惊恐。
“你别做傻事把门关好你在哪我现在就去找你不要挂电话不要怕”燕倾边说边一把拉住秦阙的手往楼下冲。
她用的力气是那么大,以至于秦阙都感到了疼痛。
可她同样也能从那控制不住的颤抖中感到燕倾的惊慌。
她的心迅速跟着吊了起来,“怎,怎么了”
燕倾回头看了她一眼,一手捂住手机听筒,“戴宇辰去找聂思君了”
两人并没有再多的对话,燕倾一边安慰聂思君一边飞快地下了楼。
这次她直接坐上了驾驶座,秦阙赶忙坐在副驾驶上。
燕倾手机开了免提,扔在一旁,启动车子狠狠踩下油门。
车子咆哮着冲了出去。
电话那头传来聂思君断断续续地抽泣和歇斯底里的倾诉,似乎还有人暴力砸门的声音。
“我我不能报警,警察来了大家就都知道了,好不容易才有的片约又要丢掉了”
“我不想打扰你,可我已经没人可以找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都这么努力了还是摆脱不了他”
“燕倾你知道被标记是什么感受吗明明恶心的要命,脑子却还是会不受控制的想起他。”
“我该怎么办他快进来了”
“他喝醉了,他说还要标记我,我不要,我好不容易才回到自己的轨道,我不要”
燕倾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的路况,大声道“你冷静点没事的我马上就到”
秦阙心惊肉跳地听着电话中的内容,手悬在110的拨打键上始终无法按下。
就如聂思君所说,舆论对oga总是更残忍一些,如果警察参与,一时间难言四起。
在她看来当然什么都不如自己的安全重要,但她没法替聂思君做决定。
快点啊
她只恨自己和燕倾没长翅膀。
燕倾的车已经开得足够快了,女人咬牙切齿的踩着油门,毫无疑问超出了城市行驶的最高速度,秦阙则负责看着红绿灯两边,如果没有情况,就让燕倾直接过去。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聂思君新找的居所离乘风并不远,两人只用了十几分钟就赶到了小区门口。
“开门”
燕倾抬手按下
车窗,冲门卫室里的保安喊道。
“你你你”保安先是被差点撞坏门禁的车吓了一跳,刚想来查看情况就看到了燕倾的脸。
她惊得语无伦次,下意识地按下了开门键。
“聂思君我到了”
燕倾冲电话那头喊,但却无人回应。
“在那”秦阙手指颤抖着指向一栋楼,恐惧扼住了她的声带,温吞的嗓音变得尖利刺耳。
公寓三楼的空调外机上,赫然趴着一个身形瘦弱的白衣女人。
燕倾踩下刹车,两人几乎是撞开了车门冲了出去。
“不要”
就在此时,秦阙看到一只粗壮的,属于男人的手臂从窗口伸出来。
他似乎是想要把聂思君拉回去,但对濒临崩溃的女人而言,这无疑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纤细的白影下意识往旁边一躲,然后就像片被风吹落的果实,砸了下来。
此时她们距离聂思君只剩十几米,却再也不可能越过这段距离。
秦阙唯一能做的,就是抬手遮住燕倾的眼睛。
“砰”
一声沉闷的声响,就像有人向她们的心脏开了一枪。
两人踉跄着跑到聂思君身旁,女人摔在了两栋楼之间背阳的狭窄过道里,纤弱的身体一动不动的侧躺在地上,肢体扭曲,身下缓缓渗出鲜血。
就像死了一样。
燕倾软倒在地上,颤抖着手探了一下她的鼻息,像是陈述事实又像是安慰自己地喃喃道“没关系,没事的,还有呼吸,救护车,救护车”
她絮叨着脱下羽绒服给只穿了一件家居服的女人盖上,泪水不断滚落。
秦阙打了120,同时注意到逐渐围拢过来的小区居民。
今天是工作日,人并不多,且大部分还在惊恐之中,但秦阙仍看到有的人一脸发现大新闻的表情将手机对准了她们。
不要拍。
秦阙刚想过去制止,斜刺里杀出另一只手,夺过那人的手机用力甩向一旁。
脆弱的智能机砸在台阶上,瞬间崩裂开。
秦阙茫然地看向不知哪冒出来的吕路。
“欸你干什么”
被夺了手机的人想要发作,却被吕路一把揪住了领子。
“拍拍拍你拍你爹呢有人跳楼了很好玩”女人凶神恶煞地扫视在场众人,“谁还敢拍我见一个砸一个”
在她的暴力威慑下,总算维持住了现场的秩序。
秦阙脱下外套盖在燕倾肩头,女人却像无知无觉一样没有看她一眼。
“倾”经历过这种事的秦阙知道此时再多的安慰都是没有意义的,更何况她也痛苦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过去的阴影再次笼罩了她,脑子里一遍遍回顾自己跟燕倾过来的路程。
她们真得已经尽力了,为什么还是阻止不了
就在此时,她看到人群后,一
个鬼祟的身影正想悄悄溜走。
戴宇辰
秦阙扒开人群冲了过去,一把扳住男人的肩膀,将他转了过来。
“不不不是,我啊”
满脸惊恐地戴宇辰辩解的话还未说完,秦阙的拳头已经撞上了他的鼻子。
男人整个人委顿下去,秦阙面无表情地一拳一拳砸上去,就像没听见他的哀嚎。
燕倾望着近在咫尺的聂思君苍白的脸,却不敢伸手去触碰她,怕牵动她的伤势,更怕碰到她逐渐冰冷的身体。
巨大的冲击摧残着她的神经,像是有无数人在耳边尖叫,又像独自坠入了幽深的冰窟。
“怎么会这样”
她听见有人在问,似乎是吕路。
“我不知道。”她机械地重复着,无意识地揪扯着自己的头发,“我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
明明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为何半日之间,天崩地裂。
不多时,小区内响起了救护车的鸣笛声。
到底还是有人报了警,在医生们给聂思君做紧急处置的时候,警察也赶到了现场。
“这”警察看看被抬上救护车的聂思君又看看被秦阙揍得满脸是血的戴宇辰,一时间分不清哪个才是受害者。
吕路简单跟警察讲明情况,警察让医生给戴宇辰简单包扎了一下,就把他带上了警车。
“秦小姐,你也得跟我们走一趟。”警察走到秦阙面前,看看她手上的血,温和道。
“我想先去医院一趟,可以吗”秦阙看了一眼救护车上失魂落魄的燕倾,将自己的手机身份证一股脑地塞给警察,“等我处理完事情马上就过去,拜托了。”
“这好吧。”警察扣下了秦阙的身份证,把手机还给了她,“麻烦尽快。”
秦阙坐到燕倾身旁,紧紧地把女人抱在怀里,搓揉着女人冰凉僵硬的手,“别怕,倾倾,不怕。”
燕倾仍在微弱的颤抖着,望着聂思君戴着氧气罩的脸。
“医生,她怎么样了”相比她们冷静许多的吕路问道。
“不太好,断了几根骨头,还有内出血,需要安排紧急手术。”医生看了眼燕倾,宽慰道,“但应该不至于危及生命,你们不要太害怕。”
到了医院,聂思君被推进手术室,秦阙两人坐在手术室前的椅子上,吕路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眉头紧锁。
她不用参加拍摄,今天也没有工作,闲来无聊开车出来兜风,结果正好看见燕倾常坐的那辆商务车跟疯了一样闯过红灯。
直觉有事的她跟了过去,还好跟了过去。
燕倾盯着手术中的红灯看了一会,总算找回了一点丧失的理智,大概是为了消解等待的折磨,她抬眼看向吕路,“你在学校的时候,认识她吗”
吕路的语气难得的温和,“没有,我大三的时候她才入学,那会我经常出去拍戏,所以没有见过。”
“嗯。”燕倾轻轻点点头,“
我入学的时候,她也大三了,不过那会儿在帮吴老师带我们。”
女人眉头紧皱着,嘴角却上扬,像是被过去和现在割裂成两半。
“她是个很好的人,虽然因为过于温柔不太管得住我们,但尽职尽责,总在吴老师发脾气的时候帮我们说情,我那一届的同学没几个跟她关系不好的。”
女人疲惫地往秦阙怀里缩了缩,闭上双眼,“我刚毕业的时候,没什么片约,只能演一些不入流的角色,那时她已经有些名气了,跟祈女的导演推荐了我,我才有了试镜的机会。”
“拿到片约那天,我很高兴地请她吃饭,感谢她,说我以后一定会报答她,你知道她怎么说吗”
吕路脸上闪过一丝不忍,别开脸去,“怎么说”
“她说能选上是我演得好,她不过举手之劳,用不着什么报答,让我好好演戏,说我以后一定会比她还红。”
说到这里,燕倾再次抓住了头发,很痛苦的呢喃道“她这么好的人,只是行错一步,怎么就落到这种下场我以为逼戴宇辰跟她离婚她就能自由了,我该多关心她一点的,如果,如果我”
秦阙知道她陷入了跟自己一样的自责之中,她紧紧握住女人的手,哑然道“不是你的错。”
这是燕倾对她的安慰,而直至此刻身份对调,她才彻底理解。
如果一个世界需要好人战战兢兢才能保全自己,那错得是这个世界。
燕倾犹疑地望向她,红肿的眼睛看上去格外可怜,“你真得,不会伤害我吗”
这是她曾经无比确信的事,但面对聂思君的遭遇,她再次意识到了oga与aha之间近乎无法弥合的裂痕。
恐惧与不安攥住了她,她不得不向秦阙确认。
好在秦阙不介意再回答一遍。
“永远不会。”aha黑亮的眸子凝望着她,温热的唇抵在她指节,“我保证。”
就在此时,手术中的灯熄灭。
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对迎上来的吕路说“病人情况已经稳定住了。”
三人同时松了口气,秦阙感觉燕倾就像一团虚不受力的棉花一样软进了自己怀里。
“太好了,太好了,倾倾。”她也开始流眼泪。
一面庆幸聂思君的平安,一面庆幸燕倾不必如她一般终身被压上卸不掉的愧疚。
等安顿好聂思君,警察打来了电话。
秦阙不得不动身去警局,又安慰了燕倾几句后,她对吕路说“吕老师,麻烦您了。”
吕路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你去吧,都是我的学妹,我自己会看着。”
出了医院,秦阙坐上白团团的车,女孩看了眼她通红的双眼,什么也没说启动了车子。
与此同时,聂思君跳楼戴宇辰被捕的新闻在网上爆炸式的传播开来,虽然因为吕路的威慑,现场并没有任何照片视频流出,但旁观的小区居民依旧将全过程广而告之。
网友们群情激愤,ao之间的话题向来敏感,聂思君在离开命中注定不久就官宣了跟戴宇辰离婚的消息,她搬出了戴家,自己找了居所,竭力经营所剩无几的事业。
她已足够努力,却还是被纠缠不休的前夫又害了一次,差点丢了性命。
天理何在法律何在
愤怒的网友冲到戴宇辰早就沉寂的微博刷给聂思君偿命的词条,冲到戴明即将拍摄完的电影微博下怒骂,诉求只有一个,让他们父子全都滚出娱乐圈,最好滚出人类社会。
不久后,官方发布公告,称将重新审核戴明的电影。
这只是一种托辞,谁都知道,戴家父子至此已被封杀。
许正仅存的一点希望被彻底掐灭。
但对于经历此事的人而言,仅仅如此,显然并不足够弥补她们的痛苦。
秦阙坐在审讯室里,面对着警察,“是我打得戴宇辰。”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不该动手殴打他。”警察无奈地看着毫无悔意的她,“罪犯也是有人权的。你拉住他,算是帮警方控制嫌疑人,是见义勇为。可你今天要是下手再重点,就不是问话这么简单了,你们明星不能有案底吧为了这种人,不值当的。”
秦阙摇摇头,“感谢您的忠告,我知道自己行为的后果,但我还是觉得,人权是跟人讲的,这种逼得别人跳楼自保的家伙,不能算人。我不后悔揍他,只后悔揍得不够狠,跟现在还躺在重症病房的受害者相比,他付出的代价已经够小了。”
“唉。”警察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翻翻手中的记录本,“戴宇辰说他只是喝醉了,想求得聂思君的原谅,没有要把她怎么样的意思,是她自己害怕,跟他没有关系。”
秦阙抽动了一下嘴角,“您信吗”
警察沉默。
秦阙“喝醉了就该好好睡觉,而不是跑到已经跟他一刀两段的前妻家门口耍酒疯。他明知道聂思君会被标记者刺激,他就是想让她害怕,想让她屈服只不过他没想到她宁愿死,也不愿跟他再有一点关系”
秦阙往前凑了凑,目光阴郁,“而且我看见了,在聂思君快要掉下去的时候,就是戴宇辰伸手吓到了她,才害她坠楼的,不然我们本来有可能救下她的。您可以去调监控,我认为这也是他的过失。不管他想法如何,他都导致了最后的结果,他必须受到惩罚。”
警察点头“谢谢你的线索,我们保证会给受害者一个公道。”
秦阙离开审讯室的时候,脸上包满绷带的戴宇辰手上戴着手铐,被两名警察左右架着,朝她迎面走来。
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此时像个被打断脊梁的狗,瘫软着不能自己行走。
在看到秦阙的一瞬间,他肿胀的眼睛满是恐惧,哆嗦着要往旁边躲。
“老实点。”警察制住了他。
秦阙冲警察点点头,让开道路,在两人相错而过的瞬间,她冲戴宇辰扬了扬揍他的手。
那只手上还沾着他的血。
男人仓皇地躲开她冰冷的视线。
秦阙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径自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