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找到沉沉睡着的岩胜时满身酒气还没散。
根据不愿实名的某玉兔爆料,得知了小鬼被恶鬼带走,他就先去阎魔厅找到鬼灯,被加班到狂躁的鬼狠骂了一顿,最后有点心虚地顶着“你这不负责任跑去喝酒玩乐的渣滓监护者”的鄙夷目光赶去唐瓜家里。
唐瓜不愧是最靠谱的一米四成年鬼,把岩胜照顾得很好,临时安置在沙发上还贴心地盖了一张小毯,见白泽来了既惊又喜地问他一个问题“白泽大人,他到底是睡着还是昏迷了啊怎么都叫不醒。”
白泽用腰上的眼看都知道这情况肯定是被驱邪了,大着舌头安抚他“没、没事,能睡醒。”
答案听起来很随意,但唐瓜很相信权威专家的话,尽管神兽看起来醉醺醺的,目送白泽抱起这位以睡眠度过上班第一天的新同事摇摇晃晃地离开。
慢着毯子怎么也被顺走了唐瓜挠头。
岩胜记得自己睡着了,但是怎么越睡越困,好浓的酒味想吐。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处于酒味的下风口,地狱里干燥炙热的风夹带醉意轻柔地吹过脸庞,慢悠悠地路过一处又一处地狱部门,身下也十分暖和柔软,像是做梦一样就是姿势有点顶胃,他犹豫之后地摊开手臂紧紧抱住柔软。
做梦的话,这样应该没关系吧。
“不是做梦,别抠我眼睛好想吐啊想吐”白泽带着醉意的声音响起,听起来比岩胜还不清醒。
昏沉中,他仔细辨别才发现声音来自下面,是被老师驮着
“是哦,带你飞回极乐满月,唔避开我腰上的眼睛,会痛。”
岩胜听话地缩起手掌握成拳,让自己稳稳趴在神兽的背上,背上有凸出的角,白泽在脊背上的角垫了层毯子,但岩胜还是得偏着身子斜趴,有种卡在铁山之间即将被挤扁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醉了,神兽晃晃悠悠地飞得很慢,过一会他探头去看腰上的眼睛,数了数左右腰上各三个,一共六个。
刚要收回视线时,却见右腰晕乎乎的眼睛也向上瞥他,白泽拉长了声调说“玩得开心吗”
其实都在武斗和睡觉,岩胜有些不好意思,用脸颊贴近神兽柔软的毛发里,在心中回想一天的事让白泽知晓。
“那算是开心的吧,岩胜想在地狱工作吗”
「您认为」
老师会希望我如何做呢
“是在问你自己的想法,不用顾忌我。”白泽打了个酒嗝,令岩胜默默捂住口鼻。
“原本是不想你接触带给你伤害的东西,但看来你并不惧怕那些刑罚,所以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你最不需要的就是来自他人的约束,反倒是需要松松自己系的绳索。人生鬼生神生无论什么生活,不考虑太多才有意思”
听着听着,岩胜发现白泽愈加放肆的语气是在发酒疯,他的飞行速度变得很快,而且直直向上飞去。
岩胜不得不抓紧他背上的角,感受着夜风的温度逐渐下降,睡意被刮了个干净。
咻地一声,某个界限被突破。
岩胜的身体一轻,仿佛要飘起来,躯体变得半透明,而他平静无波的眼中映出无数灯火,霓虹色彩缤纷,即使深夜仍有行人脚步、机器运转、荧屏闪烁,这是
“现世不错吧”神兽得意洋洋地对百年前的灵魂显摆,带他游荡在日本现世的夜空。
说起来,明明是深堕黑暗的鬼啊,几百年却不曾仔细赏看过所处世间的星空月色,全部目光被一抹无望的深红紧紧遮蔽。
眼下是岩胜从未想象过的世界,他的双目看不见过去和未来,仅仅映着星星点缀的无边月色,一切都如此开阔宁静,如果观察人群亦有属于现代人世的热闹喧嚣。呼吸着清冷的空气,他的确感受到了更多,心里亦在为现在离自己最近的存在而兴奋。
是白泽带来的这一切,他很感激。
「谢谢老师」他努力地用心音道谢,把小小的身躯藏进温暖的毛发里,第一次鼓起勇气出叫那个代表羁绊产生的称呼,稚嫩的心音由此产生了生涩的害羞情绪。
会飞的神兽也没好到哪里去,差点从云端跌落,大着舌头说“别在别人平稳驾驶的时候道谢,小鬼。”
岩胜不禁眯起眼睛,困意再度来袭,但他猜想自己或许是在笑。
*
夺衣婆笑不出来了,她一上班看到那个恶鬼的灵魂简直差点吓到又死一次。
地狱老员工罪不至此吧,她找到唐瓜反馈不想和岩胜共事,有阴影。
“咦可是您要先向岩胜汇报这件事,由他向鬼灯大人汇报,再由阎魔大人决定,最后鬼灯大人拍板”根据鬼灯的交代,唐瓜苦恼地说明流程,为什么鬼灯大人明知岩胜与夺衣婆有矛盾还把他分到这里,正心想果然引起麻烦了时,夺衣婆却不再闹腾,警惕注视认真为三途川做好清扫工作的岩胜。
嗯是什么阴影能让这位老婆婆安静下来,唐瓜很好奇。
“这家伙看起来不是六目,但是心里还是,我不想接近呐。”
时至今日夺衣婆无法忘记笼罩在三途川的恨意,可他除却诡异面目并无张牙舞爪的恶意,姿态甚至是威严挺拔,因此她光靠目视很难区分积攒数百年的恨意到底是针对对谁。
当鬼灯大人愿意接手六目恶鬼时这家伙缓缓从自己身边走过,那一瞬间她眼前竟然出现鬼向自己颔首示意的幻觉,同时风中传来浓稠的空洞和死寂气味,是隐藏在恨之下的真面目,带着遗憾的尾调。
夺衣婆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亡者,她惊惧到想要呕吐、想要远离。
现在她为无法改变同事关系而心痛,想退休可是也想攒钱拍果体写真
“关于可怕六目的一面我也见识过,白泽大人说是因为他很不安,现在岩胜很有礼貌,午休时把烤鱼片分给我吃,还把白泽大人顺走的毯子洗干净、叠整齐还给了我,完全是个好孩子。”唐瓜对这位正式上岗后任劳任怨的同事很满意,列入了可以邀请回家玩的对象。“婆婆您去打个招呼就知道了,痛”
“笨蛋那是因为他现在脑子不是很好”夺衣婆猛戳笨蛋小鬼的额头,气呼呼地离开。
岩胜并未关注隔壁的争端,他把三途川打扫得很干净,三途川之主很满意,伸出大脑袋问他要不要畅游一圈三途川,随即低下头颅。
好大的蛇他轻巧地跳了上去,衣摆扬起露出一小截未被足袋裹住的白瘦小腿,无声落在坚硬鳞片上,大概不会踩痛了它。
哗啦大蛇以火焰燃起都跟不上的速度在河里驰行,间或被河边树枝啪啪拍脸的岩胜深深感受到了白泽飞行速度的温柔。
游了一圈让他脑子直发晕,连对路过奈何桥上被抛起来又被蛇嘴衔住扔到头顶坐好时瞥见的过往景象都发不出半点感慨,脚踏实地后以刻进细胞里的守礼习惯向大蛇鞠躬表示谢意,然后同手同脚地走到树下
“呕”
“你怎么了”唐瓜跑过来慌张地问。
岩胜面色苍白地摇头,指指大蛇。
“是晕船啊,缓一缓。”唐瓜理解了他的意思,班长性格大爆发替他理好衣领和凌乱发丝,提醒快下班了,要趁着没有加班通知快溜走。
岩胜在离开之前去奈何桥巡视,这是他的职责之一。桥边有鬼灯引进的新一代温度监测器,实时测温以保证三途川水温适宜,冰冷刺骨但不至结冰即可。偶尔三途川之主如果觉得水温高了,就使用鬼工降温。
很好,温度正常。
唐瓜其实不必催岩胜下班,他还要找鬼灯主动加班,这是这份工作所需要支付的待遇之一。
“比试可以,我依旧使用桃木。”
那时鬼灯面色阴沉地加上条件,这位辅佐官大人才是最讨厌加班的人。
岩胜
但他点头应了,鬼灯毕竟是实战几千年的恶鬼,不想放过。唯一可惜的是神的身体强度不体现在肌肉上,所以鬼灯的体型并不是赏心悦目的强壮,他在单纯的遗憾中错过了恶鬼记仇的目光。
白泽靠着柜台被女性簇拥着,众合地狱的女孩子们果然很热情,正要摸到柔软的手时脚踝忽然被什么抓住,力气不大,甚至于是抓不住,但仿佛抱着某种触碰的决心造成像小猫一样的抓挠感,令他汗毛直竖,僵硬地低头发现是自家小鬼快咽气了在求救呢
“岩胜你被折磨工作成这样了啊。”紧急情况,他忍痛放弃了姑娘的手赶忙把孩子从地上举起来,虚弱的岩胜垂成长长一条鬼,发绳不翼而飞,乌发披散。
是拖累恶鬼加班在比试中被报复了,半昏迷的亡魂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但是流不出泪。
女性们倒是发出惊喜的喊声“好可爱不是、好可怜给他扎好头发吧。”
岩胜在梦里感觉有八手蜘蛛怪在揪他的脸皮、扯他的头发,神兽还在旁边哈哈大笑,一点没有监护者的自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