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水自古以来便是一条益河,少有泛滥决堤之灾,淮流顺轨,畅出云梯,对两岸灌溉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是以淮水两岸素来都是粮米之仓,得淮水者便可等若是掌握了天下粮仓。
北汉和南楚先后立国,自然不可能放过这块肥膏之地,双方为了拿下这片地区,刀兵不息,也正因如此,本来好好的米粮之仓,却变得生灵涂炭,百姓无法生产,淮水两岸却成了天下间最苦难之处。
数年前两国进行了一场旷日持久的秦淮大战,对双方的国力都产生了巨大的消耗,也都无力继续向对方发起攻势,是以双方达成了协议,暂且息兵,淮水则为两国的疆土的分界。
秦淮大战致使两岸遭受严重的破坏,战争期间,两国百姓都是挟家远逃,流离失所,等到战事结束,在官府的安排下,流散在外的百姓都是络绎返乡。
一片焦土的家乡需要重建,自然不是朝夕之事,可是等到百姓们好不容易重新安家,战争的阴云再次席卷而来,很快秦淮军团便开始越过淮水,北上伐汉,不需要官府的提醒,当百姓发现秦淮军团打过去之后,第一反应便是拖家带口再次逃难。
当年秦淮大战时期的景象依然没有从百姓们的脑海中消散,那时候不少人顾恋乡土,不愿意离开,还有些年事已高的老人们,也无力折腾,他们留在家乡,结果却是村落都被夷为平地,固然是汉军打过来时抢掠烧杀,却也有不少是一些流寇悍匪趁机为乱。
所以这一次秦淮军团北伐之时,淮水岸边的百姓立刻撤往后方,以免再遭劫难。
实际上东齐水师控制淮水之后,两岸所剩的百姓已经是寥寥无几,用不着官府的动员,淮水岸边早已经是人去屋空。
小皇帝倒也没有任由百姓落难,派出了不少官员,在淮水以南百里之地专门安排了难民收容处,搭建了无数的帐篷,用来安置从前方逃亡过来的难民,而且专门抽调了提防守卫军维持秩序,比起前次秦淮大战时期混乱的局面,此番却是井然有序。
会泽城距离淮水不过百来里地,前次秦淮大战,曾经成为难民的栖身之所,为此一度人满为患,等到战事过后,百姓返乡,会泽城也就一如既往成为一座并不重要的小县城。
但如今这座小县城再次成为重要之地。
秦淮军团北上之后,为了保证前线的粮草,运粮的队伍一直都是络绎不绝,窦馗所领的户部衙门成为战事期间压力最大的衙门,四处征粮,唯恐前方粮草供应不足。
窦馗心里很清楚,虽然投靠了齐宁保住了身家官位,但要让窦家真的能为皇帝所器重,自己就必须做出一番事情来。
北伐是小皇帝最为看重的事情,只要自己率领户部衙门全力支持小皇帝的北伐事业,在此期间展现自己的才干,日后也定然会被小皇帝委以重任。
窦馗当年与齐家翻脸,投靠淮南王,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此人的才干还是有的,至少在秦淮军团北上之后,井然有序地筹措到粮秣,而且从无在后勤供给上出现问题。
只不过
东齐水师切断淮水之后,往前线输送的粮道顿时被切断,而会泽城就成为了囤积粮秣之地。
会泽城距离淮水有百里之遥,而且有秦淮军团上前兵马在此驻守,城防坚固,东齐水师自然没有可能登岸深入百里来会泽城抢粮,可是一旦淮水打通,粮道重新打开,那么会泽城这边就能够迅速将粮草输送往前方。
会泽城内赶工修建了五六处大粮仓,专门用来囤积粮秣,而且城门守卫森严,平民百姓根本无法入城,作为粮库重地,普通人甚至都不能接近城池。
守卫会泽粮仓的是秦淮军团的兵马,所以镇守的大将也是从秦淮军团调来的义骁中郎将韩愈,此外户部右侍郎莫文垂亦在城中坐镇。
齐宁和轩辕破来到会泽城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
两人入城之时,还曾被守城兵士再三盘问依然不放入城,等到派人去禀报,韩愈派了人过来,这才迎入城中。
齐宁当初出使东齐之时,经过的防区就是韩愈所辖,韩愈和手底下的几位部下对齐宁都是熟悉,此番镇守会泽城,韩愈自是也将手底下的几名部下一同带来,他派人过来,立时认出齐宁,吃惊之下,自然是急忙迎入城内。
齐宁虽然一开始被阻挡在城外,非但没有因此而动怒,反倒是欣慰,此等粮仓重地,当然是越严越好。
当年他诛杀会泽城捕头萧易水,逃离会泽城,一别近两年,故地重返,心下却是颇为感慨。
离开会泽城,自己只是一个朝不保夕的小乞丐,今日回来,却已经贵为大楚帝国的护国公。
户部右侍郎莫文垂作为会泽城目前最高官员,住在了会泽县衙,韩愈则是住在县衙边上的另一处宅子,不过齐宁被直接带到县衙门前,这边韩愈和莫文垂都已经在正门外等候,韩愈瞧见齐宁,急忙抢上前,躬身道“卑将韩愈,参见国公”已经跪了下去,那莫文垂也忙上前跪下参拜。
齐宁抬手道“起来说话”待两人起身,这才径自往衙内进去,韩愈和莫文垂急忙跟上。
到了厅内,莫文垂请了齐宁和轩辕破落座,齐宁也不隐瞒,向两人介绍道“这位是神侯府的巨门校尉”
神侯府不与官场往来,更不会与军方有牵扯,虽然双方并不认识,但神侯府北斗七星声名在外,此时得知眼前这人便是神侯府巨门校尉,韩愈和莫文垂都有些吃惊,忙起身行礼,轩辕破也起身回礼,并不多言。
只是落座之前,韩愈和莫文垂对视一眼,两人神色古怪,齐宁看在眼里,问道“淮水那边的情况如何”
韩愈正要起身回禀,齐宁摇头道“就咱们几个人,不要拘礼,坐下说话方便。”
“国公,我东海水师落败之后,淮水就完全掌控在申屠罗的东齐水师手中。”韩愈神色凝重“东齐水师有大型战船四艘,十三艘小型战船,此外还有几十艘民船改为军用。估摸着东海水师眼下的兵力应该在四五千人,人数不多,但这些人都是经过申屠罗多年调教的精锐水兵,说句不该说的话,这些水兵在水上
,说他们以一当十太过夸张,但以一敌三却绝对不假。”
“东齐人依靠的就是水军,有这样一支精锐水师,也是理所当然。”齐宁也是神情肃然。
韩愈道“东海水师当时被他们埋伏,差点全军覆没。申屠罗用兵诡奇,狄将军率奇兵突袭临淄之时,申屠罗肯定就是料定东海水师一定会封锁海港,所以主动撤离船坞,辛大都督率领水师控制了船坞,在水军大营发现了许多的粮草装备,只以为是申屠罗仓皇出逃来不及带走,这些物资自然是不能留给申屠罗,本想将物资搬运上船,谁知道申屠罗就是趁那个时候突然发起攻击”
齐宁冷笑道“那些粮草物资是申屠罗留下的诱饵。”
“确实如此。”韩愈叹道“辛大都督带着少数战船突围,战船折损大半,损失惨重,听说辛大都督事后向朝廷请罪,朝廷虽然罚俸降职,但还是由他统帅水军戴罪立功。”
齐宁自然明白,辛赐虽然及不上申屠罗,但放眼楚国,水军大将也无人能够替代辛赐的位置,虽然辛赐一战败北,但小皇帝显然还是希望辛赐能够知耻而后勇。
“国公,下官现在最担心的是秦淮军团粮草是否能撑得住。”户部右侍郎莫文垂叹道“狄将军率两万兵马突袭东齐临淄,临淄粮库充足,倒是不必担心那边的状况,可是岳大将军麾下七八万将士,还有近万匹战马,每天的消耗不是小数目,这粮草送不上去,一旦军中缺粮,后果不堪设想。”
韩愈点头道“国公,淮水被阻断,后勤辎重粮草根本无法运过淮水。申屠罗将水军一分为三,一股在东海那边游弋,提防我东海水师去而复返,剩下两支则是日夜在淮水上面游荡,但凡有人靠近淮水,不问青红皂白,立刻射杀。”
齐宁微颔首道“不除申屠罗,粮道难通。”微顿了一顿,才道“是了,可有东齐太子段韶的消息”
“都知道段韶没有死,但他现在在哪里,众说纷纭。”韩愈道“有人说他目前就在临淄附近,正密谋聚集残兵夺回临淄,也有人说他就在东齐水师,和申屠罗在一起,还有人说他跑到了濮阳,与令狐煦一起镇守在濮阳城。”摇头道“更有传言说,段韶已经秘密前往洛阳,要与北汉人和谈,准备联手对付我大楚。”
齐宁心想第一种传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齐军主力在濮阳,国内空虚,段韶就算想要重新集结兵马,那也无兵可用,而且楚国两万大军控制临淄,自然不可能眼看着段韶重新集结兵马,反倒是段韶秘密前往洛阳,倒不是没有可能。
“还有一事,卑将卑将”韩愈忽然吞吞吐吐,神色古怪,看了轩辕破一眼,却是不敢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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